苍蝇事件：艺术批评的社会危机

任协华

在消费文化盛行的时代，要将当代艺术从虚假的迷幻中解救出来，面对一个真实的社会形态，就必须要通过对自我的剥离达到深度的介入，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2013年9月29日在央美美术馆安迪·沃霍尔作品回顾展的开幕式上，“苍蝇事件”的突现，就不再仅仅是对一个公共空间的质疑，同时也是突破艺术空间走向社会现实的尝试。

以安迪·沃霍尔为符号代表的文化标志，在当代中国的语境中既存在被误解的部分，更有被虚无观念强制引导的症状，这就造成了艺术与批评之间界限混淆的乱象，因此，苍蝇就是一种进行分类的元素，是对一个官方机构的美术展览的一种中断，而中断的原意就是为了要去打破这种附加在艺术之上的限制、迷乱、错位和空洞，并着手将镶嵌在当代艺术中过于华丽、时尚的外衣去掉，恢复其内在的贫竭和匮乏，这样的做法无疑会招致情绪上的不满，除非人们（尤其艺术界内的爱好者）已经不再热衷于谈论大师的业余生活和个人嗜好。

然而，“苍蝇事件”始作俑者华伟华告诉我们，苍蝇们，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更强烈地需要一个名叫安迪·沃霍尔的人。但无论如何，我们已经注意到，没有人将这一群飞舞着的苍蝇和安迪·沃霍尔的作品联系起来，并试图探讨这两者在艺术区域内的本质关联。为什么批评家们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是一群温和而热情的苍蝇，尤其是当它们聚集在一起并展开飞舞的时候，不正好符合了作为一个失去了文化精神而执意要在表层的图像中进行发掘的安迪·沃霍尔的原意吗，除非他们正在那一个时刻，开始掉过头去，以假装的极端优雅的方式，对已经产生的文化秩序作出流水线般的批评，否则，我们就无法理解华伟华的这一动作，是如何在这个具有特色的空间中，变成了一种对艺术的伤害。

当代艺术和以往的艺术形态有所不同的是，它不再仅仅通过某种特定区域来展示艺术的魅力，并且只有这样，才能为艺术的发展和推动提供足够的保障，以呈现人们在不同区域中的文化冲突和情感需求，因此，一群苍蝇当它们以艺术的方式飞舞的时候，与之相对应的矛盾并不在于如何看待它们，而是在于，我们需要警惕的是，为什么它会发生，在它们的背后存在着什么力量，并要追溯文化观念后的思想背景，而不是简单地纠缠于它们作为一种外来生物，对已经变成体制的艺术空间进行的干扰。

从华伟华的被拘到释放，则又以直线、明了的过程，体现了在一个充满危机的文化现状下，当代艺术所要面临的重要问题，一个断裂、冲突和矛盾的艺术生态构成的当代艺术的框架在被打破之后，它要以什么姿态获得在时代中的形象，并要克服由于心理障碍引起的敌视和迷失，艺术批评又将如何通过对艺术事件的梳理，澄清不同文化背景造成的情感创伤，这种区别于一般艺术理论而形成的需求，是否能再次构成当代艺术及批评的反思，则在苍蝇事件之后，以必然的方式，提醒着我们和我们所处的时代，也即，只有将艺术置于社会现实中的情境中，并通过对现代性的深度考察，才能将艺术的力量变成对文化冲突的生动阐述，因此，苍蝇就不再是苍蝇，而是艺术创造的延伸。

感谢苍蝇，它们是对安迪·沃霍尔的拯救。

（本文发表有删节，作者系艺术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