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经济学家天则经济研究所所长茅于轼主题演讲

著名经济学家、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所长 茅于轼

演讲主题：我国如何应对经济危机

茅于轼：各位来宾，我感到非常荣幸参加今天的论坛，我今天谈的题目是怎么应对经济危机。

我们知道这次经济危机是从美国开始的，美国的情况和中国的情况是非常不同的，美国现在是碰到危机了，我觉得中国谈不上危机，因为美国的问题是入不敷出，政府欠债，老百姓也欠债，整个是欠债的国家，欠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该还钱的还不出来，破产倒闭，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这个就是典型的现状。

那么中国的情况，就是钱不多，而且我们的问题是在钱的配置不当，这个表现在很多的方面，所以美国的办法就是赶紧减少消费，增加生产，而中国的问题，就是要从配置上想办法。所谓钱多少就是GDP的高低，中国的问题不在钱多少，也就是不在GDP的高低，我们增加减少一些GDP当然不同了，但是不是关键问题，关键是我们出来的这些财富怎么用，怎么分配的，所以我说我们中国的问题，要保八没有太大的必要，而且现在也保不住，问题是GDP掉下去也不要紧，我们只要把结构调整好了，如果老样子还是老结构，GDP再高也走不出困难，目前的办法花了四万亿，这个钱怎么用呢？是不是调整了结构呢？我们结构中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投资太高，消费太少，现在这个四万亿大部分是用来投资的，不但不能解决结构的调整，反而强化了老结构，使得以后的调整更困难了。

有哪些结构问题？首先是分配不恰当，这个分配在两个方面有不恰当的问题，在宏观上就是全国人民创造的财富是怎么分给老百姓，分给政府，分给企业，GDP就是在这三者之间进行分配，现在的问题是居民分配的比例太低，在居民分配中又是倾向于高收入的人分配得多，低收入的人分配得少，因此收入差别在扩大，可见我们不是钱多少的问题，而是钱的分配的问题。那么在GDP的需求方，就是在购买方，我们主要是消费、投资、出口，那么我们又过分的依赖于出口，依赖于投资，而消费是太少了，我们过分的依赖于国外的需求，现在国外的需求一减少，我们就面临了东部沿海大量企业的破产、倒闭、失业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来了。结构的另一个角度，就是现在的三大产业，这三个产业看起来，中国的服务业占的比例是非常的低，非常不成比例，我们做一个国际比较来看，在美国服务业所创造的财富占了GDP的80%左右，像日本要接近80%，台湾70%，印度都有50%，而我们只有40%，我们的服务业也是大量就业的所在，但是所占的比例特别低，在企业的构成方面也有问题，国有垄断企业分配的利润太大，中小企业经营困难，国有垄断性企业，像石油、电信、金融，它们的利润非常高，它们利润高的原因并不是管理得好，成本低，而恰好是由于垄断，别人进不来跟它竞争。

在宏观的财富分配中，在市场经济中财富是分配给创造的人，也就是分配给个人和企业，然后通过税收，政府从中分配一部分，现在宏观的问题是居民分配的部分不断的收缩，政府分配的部门不断的扩大，过去十五年里头，政府分配的部门占GDP的比例从9%增加到了20%，增加了一倍以上，另外国有企业的垄断利润也是增大的极快，这种变化一方面使政府的权力扩大，而老百姓的消费能力降低，全社会的经济效益也就降下来了。

按照现在这样一种资源配置，政府权力扩大的后果是什么呢？我们的政府缺少有效的监督，权力扩大导致贪污受贿的增加，现在民间投资首先是回报率，而政府搞了很多的政绩工程，好看不中用，这个就是因为政府的权力太大，花下去没有什么太好的后果。政府搞了很多的大项目，当然有些大项目是必要的，搞得也很成功了，但是有些大项目纯粹是浪费，建成以后很少用得上。我去过好几条高速公路，看到很少有车跑，另外我们的基础设施非常强，这个在发展中国家我们中国是做得最好的，而且很多的发达国家的基础设施也比不过，我们的基础设施有点过头，高速公路等，这些高速公路都很难还贷，而第三产业非常不够，我们说什么东西贵，为什么贵？因为供给不足，供给不足是投资不足，投资都投到基础设施上去了，而第三产业投资非常不够。

下面讲讲我们第三产业的问题。

我们的国有企业他们有很强的垄断利润，特别是资源型的国企，包括石油、煤炭、矿藏，它的价值是资源的价值，但是国有企业对于资源很少花钱，基本上一吨石油花几十块钱，一吨煤花十几块钱，而一吨石油的利润有几千块钱，尤其是土地，国有企业的土地基本不花钱，国有企业的房子从来不算租金的，而私营企业用块地也好，租个办公室也好，都必须要租金，而且国有企业的老总没有改进的动力，靠的是好政府的关系。有位经济学家曾经建议国有资产全部事业化，这样的话每个人可以一年分七千块钱，那么怎么调呢？我刚才讲了，我们一系列的结构存在问题，如果结构不调，你只是四万亿的投资改善，是走不出困境的，你还是大量的失业，你还是那么大的出口加工，你起来要调整。怎么调整？税制要调整，要增加直接税，减少流转税，这个关系到我们调节贫富的差别。直接税就是个人所得税，我们现在的个人收入所得税只是占7%，而美国占50%，为什么这方面要增加，因为这个和个人的收入是挂钩的，同时要减少流转税，这个包括增值税、营业税、关税、消费税，这些税要大大的降低，整个的税要减少，对于个人的所得税要增加，同时减少其他的税，其他的各种税占了90%多，这个要大大的减少。怎么调整？有些企业要关，你企业没有新生还是老结构，所以必须要关掉一些，新开一些，结构就调过来了。怎么能够使新生的企业适应结构调整，那就是大力发展服务业。

调整是痛苦的，但又是必须的，现在我们面临非常大的调整问题，这些问题很困难，调整起来是痛苦的，但是又必须调。从宏观的税制分配，调整到既得利益，关停并转会造成失业，必须要重新培训，长期新的就业岗位，这也并不容易，改变垄断性的国有企业，这个更肯定，他们的垄断地位也不会轻易放弃，改变投资的方向，改变资金使用的用途，这个也涉及到利益的分配。大家知道国家的四万亿，各个省都跑到国家计委去要钱了。

这么复杂的问题，有税的问题，有产业结构的问题，还有出口导向的问题，这个有什么改法？我觉得有一个，那就是就业，只要就业一抓，这些问题都有一定程度的得到缓解。如果有就业的话，GDP掉一点，这个问题不大的。我们过去十几年，我们就是瞄准GDP，只要GDP高就好，就业不就业不要紧，所以我们的GDP是高，但是就业解决得很不好，在过去的十年里中国的GDP增长是10%，就业增长1%。我们看看别的过程，巴西过去的十年GDP增加3%，就业增长3%，人家就业和GDP是同步增长的，我们的GDP增长很高，就业很少。所以说我们要调整目标，现在的问题在哪呢？我们的GDP有指标，就业没有指标。前几天在北京开会的时候，我们说如果把就业变成一个指标，各个地区的领导就会关心这个事了，现在我们没有这个指标，好多的曲线、数字、图表就是列出数字，你看别人谁信这些东西？

怎么解决就业呢？政府要给免费的培训，刚才讲了一些企业要关，政府要帮助它容易的关，问题最难的就是员工怎么安排，政府要想办法保证关掉企业的员工能找到员工，所以首先要培训，进行免费的培训，其实政府并不赔钱，因为你解决一个就业就是GDP的创造，和不就业相比有更多的GDP，他有了收入就会买东西，打电话政府收税，到超市买东西政府也会税收，只要有购买，有了就业，政府就有税收。

另外，要友好的对待中小企业，不能吃拿卡要，上海是比较好的，在内地一些地方甚至有明目张胆的吃拿卡要，改变金融业，使资金能够流到最需要的地方去，我们的资金很充足，我们的存款储蓄就有23万亿，政府的四万亿只是一个零头而已，这些钱要能够动起来，变成民间的投资，首先要投到中小企业，第二是投到农村去，这些都是最没有资金的地方，最需要得到资金的地方。现在农村的老百姓要搞生产，买化肥，却借不到钱，所以要繁荣农村经济，帮助农村。

现在出了金融危机，大家对自由贸易产生了怀疑，其实这个自由贸易是不需要怀疑的，金融危机绝对不是因为贸易自由而造成，相反贸易自由可以缓解金融危机，最近伦敦的G20其中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反对贸易保护，所以要解决全球的金融危机问题，不是减少自由贸易，而是要保护自由贸易，一些签订的合约，政府不要干预，比如牵扯到环境污染、违反法律法规等，只要是双方都同意的，没有外部影响，没有不良的后果，你就不要管它，自由经济意味着经济的发展，财富的创造，特别是经济危机的时候，我们更是要提倡自由贸易。

我觉得现在增加出口退税、人民币贬值，虽然能够缓解一些困难，但是并不能完全的解决问题，你不要出口增加了，我就可以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凡是出口加工的企业，都要问自己我能不能坚持，一般来讲要减少，除非你这个出口加工业有自己特殊的技术，特殊的营销渠道，你活得非常好，这个你还可以做，如果你本来就是摇摇晃晃，就要赶紧采取措施，不要因为人民币贬值了一点，出口退税增加了一点，你就动摇了调整的决心，我们政府就要引导企业走向调整之路，不要磨磨蹭蹭。如果下定决心，把结构调过来，中国还有美好的前途。企业调整是很难的，没有政府的帮助企业调整就是面临一系列的问题，政府要帮助企业下岗工人的专业，要替企业承担一定的责任，其实这个不是企业的错，是宏观经济造成的，政府就得帮助它们。一个是帮助下岗转业，一个是帮助融资，另外一个对于新开企业的税赋要减少，帮助他们转型，免费培养新工人，要友好的对待企业，不要出难题。

刚才讲了我们的四万亿，我怕强化了我们原来的结构，需要调整的事没有做，用什么办法调整呢？我建议可以发消费券，我这个只是一个建议，不是马上要做。那么消费券能否解决现在的问题？我觉得很有效，因为它可以促进总需求，可以防止经济结构的扭曲，同样的花四万亿，你在生产当中投进去，那就更过剩，你在消费当中投进去，产能过剩就消费过去了，但是不要发放针对性的消费券，你发放家电券，那就扭曲经济了，事实上效果并不好，而且不要给太多的人发，像台湾是每个人一份，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我建议光给农民发消费券，因为中国的情况，城里人买公房占了很大的便宜，也得到了很大的好处，而农民一点没拿到，买公房的得到什么便宜？那个时候地价很便宜的，现在涨了那么多，这个好处实际上是国有资产流失，因为土地是国有的，流失不是给贪官污吏，而农村的老百姓一点没有拿到，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都得到了几十万块钱，所以对于农民发放消费券，我觉得从公平上是很讲得通的，当然没有办法，农村也有穷人富人，这个就不要讲了，再讲就没法弄了。

那么要做研究，怎么个方法，有人提议发放消费券可以打折扣，买东西有消费券可以打对折，比如一千块钱的东西，你有消费券只要花五百块钱就可以买价值一千块钱的东西，如果一个农民花一千块钱消费券，我国有六亿多农民，那就是六千亿，还不到一万亿了，如果再加个倍，这样就有一万多个亿的消费了。

那么调整的结果是什么？第三产业扩大了，就业增加了，内需上升，出口减少了，人民的收入提高，政府收入减少，要求政府有更高的效率，更廉洁，企业更健康，最后全社会能变得更和谐！

这就是我今天的发言！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