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的小便池是偷来的吗？

根据《艺术新闻》的一篇最新报道，有证据显示，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创作于1917年的最著名的作品《泉》有可能是剽窃自一位德国女诗人。但是整个艺术圈，包括刚刚重新出版了批评家卡尔文•汤姆金斯(Calvin Tomkins )的《杜尚传》的MoMA ，都刻意忽略了这一点。

如果这才是历史的真相，那么收藏了此件作品的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泰特现代美术馆、加拿大国家美术馆、京都现代艺术国家博物馆、布卢明顿印第安纳大学艺术博物馆、以及蓬皮杜中心都应该把作品的标签改为“马塞尔•杜尚（1887-1968）的复制品，原作者为艾尔莎•冯•弗雷坦戈•罗林霍文（Elsa von Freytag-Loringhoven）男爵夫人（1874-1927）”。

此前，人们一直相信杜尚是从纽约一家名叫J. L. Mott Iron Works的商店里购买了这个小便池，并签上笔名“R. Mutt”，于1917年提交给了纽约独立艺术家协会当时举办的展览。他将其命名为《泉》，而这件作品遭到了独立艺术家协会的拒绝。如今，《泉》成为了一件传奇性的作品，它被看作是现代艺术史上的重要转折之一，也是美国艺术家为概念艺术和现代艺术作出的贡献。

然而学者们研究发现，杜尚当年不太可能从这家名叫J. L. Mott Iron Works的商店买到小便池，因为该商店根本不出售这样的款式。更值得怀疑的是，1917年4月11日，当这件作品被独立艺术家协会拒绝的两天后，杜尚在写给他当护士的姐姐的信中提到，“我的一位女性朋友用一个男子的笔名‘Richard Mutt’寄了一个小便池当作雕塑”。这封信的内容直到1983年才被曝光。与之相符的是，一位下国际象棋的、名叫Raymond Roussel的作家提到，杜尚从1913年起就停止了艺术创作。

那么杜尚信中的这位神秘的女性朋友究竟是谁呢？一位名叫Irene Gammel的文学史学家最先揭开了她的神秘面纱。这名女子原名Else Plötz，1984年出生于德国，是当地一名政客的女儿。她的母亲经常被父亲殴打，并因患上了梅毒而自杀。这给了她抗争的勇气。艾尔莎先后嫁给过一位建筑师，一名带着她来到美国的翻译，最后是一位逃到美国躲债的德国男爵。她的男爵丈夫不久就带着她的微薄积蓄消失了，却留给她了一个男爵夫人的头衔以及进入纽约艺术圈的机会。从艾兹拉•庞德到海明威，她从结交的社交圈里获得了灵感，也成为了一名诗人。她的诗作被发表在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旁边。她开始用自己的天赋与社会对女性的限制做斗争。

1917年10月，一位名叫George Biddle的画家这样描述Elsa在纽约的住所：“她的房间放满了各种废铁、车胎……烟灰罐等。这些可怕的物件对她来说都是激发灵感的源泉，变成了美的体现……这种真实感让我想起了康斯坦丁•布朗库西在巴黎的工作室”。显然，艾尔莎是个喜欢各种物品的诗人，不仅如此，她还把它们变成了艺术品。

当美国于1917年4月6日向她的祖国德国宣战的时候，艾尔莎感到了愤怒。她把目标瞄准了一直冷落她的纽约独立艺术家协会。她很可能就是在这时提交了一个倒置的小便池，并署名“R. Mutt”。

“R. Mutt”的谐音“Armut”在德语里是贫穷的意思，尤指“智力的贫穷”。艾尔莎的签名是对独立艺术家协会的双重刁难。如果对方接受的这件作品，则代表承认他们无法把艺术品从日常物品中分辨出来；如果对方拒绝，则违反了他们让艺术家定义艺术的规定。这便是“智力的贫穷”。

这座小便器实际上是Elsa对一场男性战争的宣战，是一次不同寻常的视觉冲击，颠覆了男性所代表的一切。它绝对可以和毕加索用自行车鞍座和把手做成的《牛头》、以及达利的龙虾电话相提并论，同登艺术殿堂。

那么，如果提交小便器的另有其人，为什么杜尚会说这是他的作品呢？

艾尔莎1927年去世后，生活困窘且逐渐被世人遗忘的杜尚开始把自己和小便池联系在一起。到了1950年，在最初拍摄过小便器的摄影师Alfred Stieglitz去世四年后，杜尚开始宣称自己是小便池的原作者。

杜尚于1933年正式放弃了成为专业国际象棋手的梦想。他开始重新包装自己的早期作品，意图重拾艺术生涯。可问题是，他的早期作品并不多。于是，从1936年开始，杜尚开始制作他“丢失”了的小便池的复制品，并将其包装成对艺术本身的挑战。

事实上，杜尚一直都非常痛恨艺术。当时，他的两个哥哥都已经是非常成功的艺术家，而他却不是。1963年，妒忌的他曾说：“为什么要允许自我的艺术家污染空气，你难道没有闻到一股恶臭吗？”他偶尔也会良心发现。1962年，杜尚在一次访谈中坦言：“我告诉你的一切都是愚蠢的谎言”。

既然如此，艺术圈为什么还要坚持错误的观念呢？原因很简单：我们在杜尚的“传奇”里投入了太多。不可计数的艺术、策展和学术理论都建立之上。从1917年开始的概念艺术一直被认为是美国对现代主义的贡献，小便器的原作者是德国人显然使国家的荣誉也受到了挑战。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金钱。人们已经为杜尚的17件左右的小便器复制品、以及建立在他的反审美理念上的概念艺术付出了数百万英镑。谁还愿意承认自己错了呢？

但是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杜尚的小便器复制品将是视觉创作者心中永远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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