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范卫锋
看了汪丁丁关于微信的最新批判文章,范言直谏想起了我亲爱的大姨。
我在老家有一位大姨,年事已高,夫妇俩都是退休教师,在老家也算德高望重。多年来他们有个习惯,每天晚上开手机的时间,就在7点到7点半之间,其他时间是关机的。把手机当成了寻呼机,定时与熟知这一习惯的亲友联系,同时,保持订阅报纸、粘贴剪报的古朴习惯。考虑到其环境和年龄,不失为安度晚年的好生活方式——除了偶尔受骗于报纸上的保健用品广告之外。
纵有学历、身份、名气、阅历上的天壤之别,依然无法掩饰汪丁丁和我大姨的共同点:汪教授把微信(甚至可能是整个互联网)当成一种工具,查阅文献、学术讨论等,很可惜,这种纯朴的互联网古典时代,在上世纪90年代后期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当互联网的中国用户从1万个知识分子变成10亿人的时候,在所难免,时常令旧时代的精英分子因为话语权旁落,发出深深感叹。
范言直谏觉得,以微信为代表的移动互联网时代,它们不是”每天增加30分钟观察社会(汪丁丁语)“的工具,开机、上网这些词都成了历史,手机、微信、QQ、键盘……就是我们感官的一部分,比假肢更自如,就像眼睛、鼻子、皮肤,只要醒着,永远开启的,吐故纳新、新陈代谢。至于眼睛看到了什么,这不是眼睛所能完全决定的。有时候,还经常有人把我们的眼睛捂住呢,多不容易啊。
关于”大家转发过早的文章“这一点,其实,未来总有一天,汪丁丁将为此庆幸。迟早(如果不是现在的话),汪的文章会“过时”,但由于某些原因,仍有可能被人转发、阅读,就像今天人们转发被汪批判的“过时“文章一样。这将是一种有趣的反讽。
题外话:老实说,汪丁丁的绝大多数文章,我都看不懂,大量引用术语概念,只恨当年没有”不明觉厉"这成语,来形容我的惶恐感受。直到后来有一天,读到汪丁丁也痴迷于股票的”波浪理论“,似乎还用于实际投资分析,我才终于有一种”且待小僧伸伸脚“的如释重负之感。
最后,我希望汪教授多写写书评、书单,多年以来,范言直谏买过不少他评点、推荐过的书,真诚感谢。
以下是汪丁丁关于微信的最新文章,作为参考阅读材料转发于此:
微信行为,现在是我观察互联网社会的一个窗口。为此,我每天的上网时间大约要增加30分钟。收获,就是观察得到的印象。最初的印象,我已发布过。现在要写的,是近来增加的印象。
微信只适合永远“挂在”微信上的人群,否则,屏幕滚动显示就总是遮蔽可能重要的信息。意识到这一倾向的人,受焦虑感的驱使,可能养成每分钟看微信的行为习惯。我对付这一焦虑感的方法,是每次上网时,滚动追溯到我记得上一次读过的信息。当然,未必记得清楚,大致也就足够了。
关键是,如果几天不上网,以前的信息要花更长时间才显示给我。所以,我的应对办法是,将任何值得保存的信息转发给我自己,就是发给我的“文件传输助手”。同时,在我的桌面电脑或笔记本电脑安装一个微信终端。回到家里,或在网速足够快并且我足够清闲的场合,我再慢慢从微信终端的文件传输助手那里打印我保存的信息,文档打印,保存在我的阅读文档里。用这种方法,我大约保存了几百篇值得保存的文献。只有如此,微信对我才有了学术或思想价值,因为确实有不少学术或思想的信息,通过微信被转来转去。这就引出最近我得到的第二个印象。
微信转发的时候,没有原始文献的时间,只有转发时间,或许这是为了激励转发者。不过,对于学术和思想的传播而言,这是灾难性的。
我最常感慨的,或者,视为我考察周围人群的知识结构如何滞后于我自己的案例,就是许多被疯狂转发的文章,早已过时,有些科普性质的文章是几年前的,早应重新撰写,现在被疯狂转发误人子弟。
今晨我提醒转发了一份“必须读”的号称“各学科入门书”的清单,简直惨不忍睹,这里开列的书大多早已过时。凡懂得各学科入门著作的学者都明白,入门书最需要根据学术前沿的思路加以调整甚至重新撰写,否则就太误人子弟。
我相信没有哪一位微信朋友没有转发过早已过时的文章或消息,例如,我的一位老友,最常将这类几年甚至更早的消息转发给我,可能就是为了让我嘲笑一番吧。
由此引出的一个严重问题是:中国有多少人在微信上消磨了多少时间?他们阅读并转发的这些过时文献耽误了多少原本可以更优秀更早开发的头脑?凡大学生都明白,在当代浩如烟海的学术文献当中检索值得阅读的文献时,最节省时间的判据是文献发表的时间和作者姓名。
因此,我希望微信研发团队尽快改善微信的时间记录功能和下载功能,不要沉湎于短期的大众娱乐与短期的成功迷梦。网络工具的长期价值评估,我注意到,学术与思想是首要因素。当我们考察这些长期的价值和长期的成功案例时,谷歌排在第一位。让我补充一点:我的感受让我越来越同情和赞赏腾讯公司的微信思路。我的判断是:与微博和博客有本质差异,微信社交网络或许是最符合经典小世界网络结构从而最有利于人类合作秩序扩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