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那天,工友们都在哭,只有崔国明把工牌擦得锃亮,揣进兜里,说:这玩意儿以后能当古董。
谁也没想到,这一揣就是三十年,最后真成了古董——在他的骨灰盒旁边,陪着他和亡妻李小珍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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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哈尔滨下大雪,我刷到《老舅》大结局,看见郭京飞演的崔国明染了一头白发在病房里蹦迪,眼泪一下就冲出来。不是因为癌症,而是他突然想起女儿崔梦小时候指着马路上的夏利车说:爸,以后咱家也买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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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台词像钉子,把我钉在沙发上。我小时候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我爸也是工程师,也是九三年下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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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国明这辈子,就像东北冬天里的铁栏杆,看着硬,舔一口才知道有多粘舌头。他干啥都早一步:夜场驻唱的时候,别人还在唱《小白杨》,他已经唱摇滚了;倒腾小孔眼镜,大家都笑他瞎折腾,结果现在满大街防蓝光镜片;炒邮票更是,连邮局的人都笑他穷疯了,后来一套猴票能换半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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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每次都差那么一口气。最惨的时候,他闺女在菜市场捡烂菜叶,他蹲在门口写武侠小说,署名古龙巨,骗自己说万一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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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失败吧,他把烧烤摊老板南南带成了上市公司老总;你说他成功吧,到死才攒够买夏利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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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扎心的是郭大炮那事儿。当年崔国明一句话,让邻居老刘觉得郭大炮要抢他老婆,设局陷害。郭大炮蹲了七年,闺女郭小雪成了崔国明养的四个孩子之一。崔国明后半辈子都在赎罪,给郭大炮找工作,替他还债,连肺腺癌都说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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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死前,他把孩子们叫到病房,一人给了一张银行卡。二胖那个憨货哭着说:老舅,我不要钱,我要你活着。崔国明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傻小子,钱是我留给你们的,命是留给你舅妈李小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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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真的去陪李小珍了。葬礼那天,二胖和崔梦把鼎庆楼改成了连锁饭店,门口停了一辆崭新的红色夏利,车牌号是他女儿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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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剧,我去阳台抽了根烟。楼下停车场有辆同款老夏利,漆都掉了,但擦得特干净。突然想起我爸,他下岗后蹬三轮给人送货,攒了五年钱买了辆二手夏利,第一次带我兜风时,他特得意地说:儿子,这车能跑五十万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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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真跑了五十万公里,拉过啤酒,拉过家具,拉过我妈的嫁妆,最后拉不动了,停在院子里当仓库。我爸每天还给它掸灰,像掸自己过去的体面。
崔国明和我爸,还有无数个九三年下岗的东北爷们儿,他们这辈子就像那辆夏利:发动机老了,噪音大,油耗高,但只要你给它一脚油,还能哐哧哐哧往前挪。
挪到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向盘一直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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