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达子
本文共2923字,阅读时长大约6分钟
前言
五代有句扎心的大实话,是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荣说的:“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
这话就像一把刀,剖开了那个礼崩乐坏的乱世最赤裸的真相:当大唐的天可汗威仪碎成瓦砾,当忠君的牌坊被马蹄踏烂,权力的游戏就只剩两个字: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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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是草莽出身的盗匪(比如黄巢),可以是投降变节的将领(比如朱温),甚至可以是杀父夺位的逆子(比如朱友珪),只要手里有兵,就能坐上龙椅,可坐上龙椅的人,从来都睡不踏实。
后梁太祖朱温,就是这个游戏里最典型的玩家~
朱温的帝王末路
朱温的发家史,活脱脱是一部五代版背叛指南,他本是砀山乡下的泼皮,跟着黄巢造反时只是个扛刀的小校,却在黄巢军快败时,毫不犹豫地砍了自己人的旗,转身降唐。
唐僖宗喜出望外,赐他名字朱全忠,可谁能想到,这个全忠,后来会成为大唐的掘墓人。
降唐后的朱温,像条饿狼扑进羊群。他先帮朝廷打黄巢余党,再吞掉河南的藩镇,最后把刀对准了长安的皇帝。唐昭宗天祐元年(904年),他带着兵冲进长安,把昭宗像押犯人一样搬到洛阳,路上还杀了昭宗的所有侍从。
没过多久,他又指使手下闯进昭宗寝宫,用剑捅死了这位38岁的皇帝,然后立昭宗的儿子李柷当傀儡,也就是唐哀帝。
公元907年,朱温终于撕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他让唐哀帝主动禅位,自己坐在洛阳宫的龙椅上,国号梁,史称后梁。这一年,他55岁,距离他从黄巢军倒戈,刚好25年。
他用25年证明:在五代,忠诚不值钱,狠辣才是硬通货。
可坐上龙椅的朱温,很快发现自己掉进了权力的囚笼。他怕部下反他——因为他自己就是反骨仔,所以看谁都像反骨仔。昔日跟着他打天下的功臣,比如氏叔琮、朱友恭(帮他杀唐昭宗的得力干将),都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砍了头。
就连跟了他30年的老谋臣敬翔,都被他贬到洛阳当闲官,理由是你知道太多我过去的事。《旧五代史》里说他晚年“益猜忍,功臣宿将,诛夷殆尽”,到最后,身边能信的人只剩几个儿媳,因为他觉得女人没兵权,翻不起浪。
他怕儿子反他,朱温有七个亲生儿子,可他最疼的是养子朱友文。朱友文会写诗、会管钱,比那些只会舞刀弄枪的亲儿子顺眼,所以朱温早早就把东都开封交给朱友文管,还常说“友文类我”。
可亲儿子们不干了,朱友珪是次子,妈是营妓,从小就被朱温嫌弃出身低;朱友贞是三子,性格软,朱温觉得镇不住场子。这些儿子们表面恭顺,背地里都在攒刀,朱友珪甚至把妻子张氏送进宫,当朱温的枕边眼线。
公元912年,朱温61岁,这年春天他亲征河北,被晋军(李克用之子李存勖的军队)打得大败,回来后就一病不起,躺在洛阳宫的寝殿里,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
此时的他,心里只剩一件事:把皇位传给谁。他想传朱友文——毕竟养子听话,而且朱友文的妻子王氏,是他最宠的儿媳。于是他叫来王氏,让她立刻去开封召朱友文回洛阳,“欲与之诀,且付以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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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忘了,朱友珪的妻子张氏,也在宫里当眼线。张氏很快把消息传给朱友珪:“陛下要传位给友文,你要遭祸了!”
朱友珪吓得浑身发抖,他知道父亲的狠,当年朱友恭帮他杀昭宗,转头就被他赐死,如今自己要是失势,肯定是满门抄斩。
于是朱友珪做了个破釜沉舟的决定:勾结禁军统军韩勍(韩勍是朱友珪的老部下,手里有兵),带着五百个禁军士兵,连夜冲进寝宫。
就这样,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开国皇帝,就这么死在了亲生儿子的刀下。而他死前,或许想起了儿媳王氏的提醒。就在几天前,王氏曾悄悄对他说:“陛下,友珪最近反常,总在军中笼络人,要小心啊”。
可他根本没当回事,他觉得自己是狠了一辈子的人,怎么会栽在儿子手里?
朱温的死,像一记重锤,砸在后梁的朝堂上。这位从黄巢降将逆袭的皇帝,最终成了权力反噬的牺牲品。
而这场血案里,最清醒的人,其实是那个站在他枕边的儿媳——王氏。
王氏,这场血案里最清醒的局内人
在五代的宫廷里,女人的名字从来不是妻子或儿媳,而是权力的反光镜,她们照见皇帝的猜忌,照见皇子的野心,也照见自己的命运。而王氏,就是这面镜子里最亮的那道光。
王氏是朱友文的妻子。朱友文不是朱温的亲儿子,是他早年收养的假子,但却是朱温最疼的儿子。《新五代史・梁家人传》说,朱温常摸着朱友文的背说:“这孩子像我,能成大事。”
而王氏能走进朱温的寝宫,靠的不是儿媳的身份,是朱友文的代言人。朱温有多宠王氏?《新五代史》里直白写着“王氏有色,帝尤宠之”。
她长得美,可更重要的是,她懂分寸,从不在朱温面前提权力二字,只陪他聊些家常(比如朱友文在开封治理得有多好)。从不在其他儿媳面前摆架子,甚至会主动给张氏(朱友珪妻子)送首饰,不是因为她善良,是因为她要监听所有权力的风声。
对朱友文来说,王氏是政治搭档:他在开封管着后勤,王氏在洛阳盯着父皇的心思。对朱温来说,王氏是贴心人:他能在王氏面前说真话(比如我想传位给友文),因为他觉得女人不会抢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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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忘了,王氏的贴心,本质是清醒的生存策略,在五代的宫廷里,糊涂的女人早死了,只有清醒的才能活下来。
她为什么能看清朱友珪要反?因为她在权力的心脏里。
公元912年的春天,朱温被晋军打得吐了血,躺在寝殿里连饭都吃不下。王氏每天守在床边,一边给朱温擦手,一边听他说胡话:“友文怎么还不回来?我要把玉玺给他……”
就在这时,王氏发现了异常:张氏(朱友珪妻子)最近总往禁军营地跑,每次回来都眼睛发红,朱友珪昨天进宫,盯着朱温的龙床看了半天,嘴角扯出个冷笑,那表情,王氏太熟悉了:当年朱温杀唐昭宗时,就是这么笑的。
王氏立刻意识到:朱友珪要反了。她找到朱温,把这些细节全说了,末了还补上一句:“陛下,赶紧召友文回洛阳,再让韩勍去守边关——友珪手里有兵,会出事的!”
可朱温怎么说?他拍着龙床笑:“友珪那小子,当年跟着我打黄巢,连只鸡都不敢杀,还敢反我?你妇道人家,懂什么!”
《资治通鉴》里没写这句话,但符合朱温的自负,他一辈子靠狠上位,从没想过儿子会比他更狠。
后梁的速亡与五代的权力逻辑
朱温死在儿子刀下的那年(912),后梁的亡国倒计时就已经开始了。
这位开国皇帝的尸体还没凉透,朱友珪的皇位就坐不稳了,他靠禁军杀父篡位,可禁军将领韩勍转眼就想反他(韩勍怕弑父的罪名牵连自己),朱友贞(朱温三子)又联合魏博藩镇,打着替父报仇的旗号杀进洛阳。
朱友珪走投无路,让部下先杀了自己的妻子,再抹了自己的脖子。
《资治通鉴・后梁纪三》:友珪闻变,与妻张氏及冯廷谔趋北垣楼下,将逾城,自度不免,令廷谔先杀妻,次杀己。
朱友贞即位时,后梁的朝堂已经是一地碎渣:禁军因两次政变元气大伤,藩镇因猜忌纷纷离心,连朱温当年最倚重的魏博军(河北重镇),都在915年投降了晋军(李存勖的军队)。
11年后(923年),李存勖率晋军攻破汴梁,朱友贞坐在龙椅上哭着说:“我没做过对不起天下的事,都是朱温造的孽啊!”,然后让部下砍了自己的头。
《资治通鉴》:梁主曰:吾不能自裁,俟晋兵至,令速死。
后梁,这个只存在了17年的王朝,终于在权力的自噬里走完了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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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梁的灭亡,早就在朱温的帝王末路里写好了剧本——他用一辈子狠辣攒下的权力,最终变成了炸碎自己王朝的三颗雷:杀光了功臣、教坏了儿子,又丢了民心。
后梁的速亡,本质是五代权力逻辑的必然,安重荣说的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不是真理,而是诅咒。
老达子说
当年王氏回头望寝宫的那一眼,其实早看穿了这一切:在狠的规则里,没有赢家。
只有当仁成为规则,乱世才会真正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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