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扔垃圾,电梯里遇到同楼层的邻居,对方原本热络的笑脸僵在脸上,尴尬地挪开视线。
去楼下小超市买东西,老板娘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探究。
无形的压力,像一张网,慢慢收紧。
陈言气得不行,几次想在群里把安安的诊断书甩出去,都被我拦下了。
“没用的。”我告诉他,“博取同情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会把我们的伤口,血淋淋地撕开给所有人看。”
我们不能把安安的残疾,变成抵挡恶意的盾牌。
更不能让他从小就活在别人同情或猎奇的目光里。
我只能更加小心翼翼。
家里能静音的东西,全部静音。
安安看动画片,戴上耳机。
我走路,踮着脚尖。
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家,不再是港湾,成了一个需要时时警惕的战场。
安安很敏感,他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晚上给他洗澡时,我才发现他背上和臀部,出现了几块暗红色的压疮。
最大的那块已经破皮,渗着淡黄色的组织液,血丝像蛛网一样密布。
稚嫩的皮肤被活活压烂了。
他趴在床上,小声地对我说:“妈妈,我动的话,楼下叔叔会听见的。”
我盯着那块烂掉的肉,手抖得拿不住棉签。
我的儿子,才五岁,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为别人的恶意,活得如此卑微和恐惧。
我死死盯着地板,手心被指甲掐出了血。
言语上的孤立只是前菜。
真正的折磨,来自物理层面。
周航买了“震楼器”。
那种沉闷的低频共振直接顺着地板钻进骨骼深处。
安安原本在午睡,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他脆弱的神经系统瞬间紊乱。
他盖在毯子下小腿开始剧烈而无序地抽搐,像是有无数根针在皮下乱窜。
他疼得满头大汗,小脸憋得青紫,却连哭声都因为肌肉痉挛而卡在喉咙里。
我也出现了幻听,在夜深人静时,总觉得地板还在嗡嗡作响。
陈言冲下楼,砸开周航的门。
周航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开门,一脸无辜。
“什么震楼器?我不知道啊。是不是楼上或者楼下装修?”
陈言指着他鼻子骂:“你他妈别装蒜!”
“说话讲证据。”周航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有证据吗?没有就别在我家门口发疯。”
我们没有证据。
震楼器可以远程操控,他完全可以躲在屋里,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报警也没用,警察来了,他把开关一关,死无对证。
除了震楼器,还有音响。
他在安安每天固定康复训练的时间,把音响开到最大。
重金属摇滚,DJ舞曲,声嘶力竭地吼叫。
整个地板都在颤抖。
我找物业,物业两手一摊:“我们只能劝导,没有执法权。”
我打噪音投诉电话,环保部门的人来了,测了分贝,没超标。
他卡着那个临界点,精准地恶心你。
日子变成了一场漫长的凌迟。
我的睡眠越来越差,整夜整夜地失眠,神经衰弱到了极点。
陈言也暴躁易怒,我们开始因为一些小事争吵。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有一天,我给安安洗完澡,抱他上床。
他突然小声问我:“妈妈,我们是不是要被赶走了?”
我愣住了。
“为什么这么问?”
“楼下那个叔叔,不喜欢我们。邻居奶奶们,也不喜欢我们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是不是因为安安不乖?不能跑,也不能跳。”
我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睡衣上。
“不是的,宝宝。”我哽咽着说,“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个叔叔。妈妈会保护你,我们哪儿也不去。”
那一晚,我抱着安安,一夜未眠。
天快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躲避和忍让,换不来安宁。
既然他不想让我们活,那我就让他,彻底“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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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为反击做准备。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口角,而是一场战争。
要赢,就必须有武器。
我辞职前,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用户行为分析师。
我的工作,就是从海量的数据里,找到规律,挖出真相。
现在,周航就是我的项目。
我利用技术手段,锁定了他的IP地址。
我发现他常逛的除了“反噪音”论坛,还有几个考研论坛。
于是,我注册了几个不同的马甲。
一个马甲在“反噪音”论坛里,发布了一篇名为《独家教程:震楼器终极静音改装,效果翻倍,分贝归零》的技术帖。
另外几个马甲,则在他常看的考研论坛的闲聊帖下,状似无意地提起:“我邻居也用这招治好了楼上的噪音,牛逼!”,然后附上那篇技术帖的链接。
我故意用一种过来人的炫耀口吻写道:此方法对电源稳定性要求极高,建议单独走线,切勿与电脑等精密仪器共用一条线路,否则烧了主板概不负责。
我给他做了精准的用户画像和行为推送。
以他的自负和对极致报复的渴望,一定会觉得自己,能完美驾驭那个“小小的”风险。
果然,没过两天,楼下传来了震楼器熟悉的嗡鸣。
但仅仅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就伴随着一声电路烧毁的闷响和周航的一声惨叫,戛然而止。
接着,是东西被狠狠砸烂的疯狂声响。
周航瘫坐在地上,看着冒烟的机箱和彻底黑掉的屏幕,发出一声绝望的干嚎,双手疯狂地捶打着地板。
他的电脑,连同里面所有的考研资料,大概都报废了。
现在,只差一个让他彻底引爆,再也无法回头的契机。
这个契机,很快就来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家陪安安做康复。
今天的项目是练习手臂力量,他需要趴在瑜伽垫上,用双臂支撑起上半身。
这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难度极大。
安安满头大汗,小脸憋得通红,手臂不停地发抖。
他坚持不住,身体一软,摔在垫子上。
厚厚的地毯和瑜伽垫吸收了大部分声音,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噗”。
楼下,却瞬间传来了报复性的巨响。
是周航用什么东西,狠狠地砸着天花板。
一下,又一下。
“咚!”
“咚!”
“咚!”
整个地板都在震。
安安被那报复性的巨响吓得缩成一团,小腿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那是肌肉在过度紧张下的痉挛反应。
他脸色惨白。
紧接着,是疯狂的砸门声和咒骂声。
“开门!林舒你个疯婆子!我操你妈!你故意的是不是!还让不让人活了!”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我把吓坏的安安抱进卧室,关上门。
“宝宝别怕,妈妈去处理。”
我走到门口,没有开门。
我知道,他上钩了。
这是我一直等待的,他彻底失控的时刻。
我冷静地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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