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下旬清晨,贵州省盘州市的太平小山村薄雾未散,一辆越野车缓缓驶入。车门刚一打开,南部战区政治工作部副主任胡小柏少将快步走向院子,递上两万元慰问金的同时轻声说:“老杜,好好养伤,部队离不开你。”简短一句问候,让院子里的人都红了眼眶,也把人们的思绪拉回五年前那声震彻雷场的“退后!让我来”。
时间指向2018年10月11日。云南麻栗坡县坝子雷场,烈日直射,土壤干裂。担任排雷组长的杜富国带着下士艾岩对一处疑似埋设加重手榴弹的地段进行勘察。突然,半埋泥面的一点冷光引起注意。杜富国蹲下身,仔细拨开浮土,刚确认状况便低声吩咐:“艾岩,你再后撤两米。”对话极短,却直接改写了两个人此后的命运。不到半分钟,那枚手榴弹骤然爆炸。艾岩被推倒在地,只受了皮外伤;杜富国却失去了双手和光明。救援车赶到时,他已是血浸迷彩,指挥员记得,他昏迷前断断续续念叨的仍是“不要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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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这片被当地老百姓称作“地雷村”的山谷,遗留爆炸物密布。自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后,中越边境几十万颗地雷成了长达数十年的死神陷阱。官方资料显示,停火后,解放军组织了四轮大规模排雷,约两千名官兵牺牲在作业线上,伤残人数更是难以尽数。排雷官兵戏称自己“用寿命跟时间赛跑”,这并非夸张。杜富国在三年里清排2400余枚爆炸物,平均每天要与数十条“死线”打照面,他知道雪线在哪里,也知道一旦踏错半步,便是阴阳两隔。
重伤后,他被直升机接力送往昆明总医院。十四天高强度救治、三次大手术,将生命从死亡边缘硬生生拉回。2018年11月20日,云南扫雷大队战友带着一面绣有“战斗英雄”四个金字的红旗,郑重为他佩上一等功奖章。金星闪耀,镜头捕捉到他面带微笑,眼眶却空空。那一刻,掌声久久不停。
英雄不该只被铭记,更要被守护。依据现行法规,他获得了三项极为特殊的优待,连许多正团职干部都无缘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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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项,终身特殊津贴。杜富国仍保留军籍,行政职务、警衔按同年限晋升。除正常工资外,每年追加约八万元一次性补助,医疗、住房、交通全部列入重点保障。这样做,是让英雄在今后的岁月里免去后顾之忧。
第二项,“八一勋章”授予及其带来的礼遇。该勋章自2017年重新设立以来,全国军人中仅有十一人获此殊荣。勋章持有者可出席重大国庆活动、国家级纪念大会,并享受中央管理的接待规格。这项荣誉不仅是对个人极限牺牲精神的肯定,也象征人民军队的价值坐标。
第三项,对直系家庭成员的配套保障。杜父、杜母在村卫生所就医可走绿色通道,医药费按最高比例报销;若身体状况不便,乡镇政府安排专人上门体检。妻子若自主择业,可获一次性补助,也可优先安排事业编岗位。孩子在初中升高中与高考时享有政策性加分,今后如有从军或报考公务员意向,可列入优待序列。这些制度设计,既是抚慰,也是国家向社会明确释放的信号——舍生取义者,其家人无需为现实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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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杜富国本人并未选择“躺功劳簿”。经过近两年的康复,他学会了用假肢吃饭、练点字,用电声信号学习盲文。2020年,他主动申请回到边防某旅,担任基层理论宣讲员兼国防教育教员。广播室里,他站在麦克风前,声音依旧洪亮:“排雷最怕大意,活下来的秘诀只有四个字——标准动作。”很多刚入伍的新兵第一次听到这句忠告时还不明白含义,上训练场后很快就懂了分寸之差与生死之隔。
杜富国的事迹也被军内外多所高校、机关单位邀请分享。他用自己亲身经历告诉年轻人:选择穿上这身军装,就意味着把危险留给自己,把安全交给同胞。北京大学百周年讲堂那场报告结束,掌声持续了整整两分钟,有学生忍不住站起来大喊:“班长,我们记住了‘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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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看排雷事业的漫长路,可以发现一个清晰脉络: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人工探雷,到九十年代引进金属探测器,再到如今配备机械化扫雷车和智能化遥控装置,危险程度在下降,但靠近爆炸物的最后十几厘米,仍需要人蹲下身一点点刮泥拨土。杜富国和战友们正是那双“最后的人手”,他们用身体探路,为边境地区一寸一寸拔除杀机,也为上万名百姓赢得了回家种地、孩子上学的平安日子。
有人好奇,为什么国家如此厚待个别英雄?解释很简单:制度力量要让奉献者心里有数,流血牺牲决不被辜负。1949年10月新中国成立时,《革命残废军人抚恤暂行条例》就已经落地,历经多次修订,今日的优抚政策体系更加完备。杜富国的待遇,不过是清晰法条的具体落点,而绝非临时性“恩赐”。
如今的太平村,通往县城的柏油路已铺到家门口。村干部介绍,杜富国家中那面红底金字锦旗被装进玻璃框挂在堂屋最显眼的位置。访客上门,他的父亲常说一句朴实的话:“娃子没白当兵。”五月雨夜,电闪雷鸣时,老父亲会摸一摸锦旗,仿佛又听见那句熟悉的吼声:“退后,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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