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文学报好书榜：在整理收尾之月，阅读结网小宇宙

来到今年的最后一个月，从出版到阅读，也开始了年度盘点，而新书仍然带来了丰富的生活体验和世界话题。如果可以概括的话，作者们都在“整理”一种生活经验，这里面既有卡夫卡、托尔金这样的大家的人生故事，也有像70多岁的素人作者玉珍奶奶打动无数读者的人生温度。甚至将卡夫卡和爱因斯坦在布拉格共存时空的历史虚构出奇幻故事，也是一种“整理”，他们在布拉格整理了自己的工作和创作，开始了人生突破。那么，有好好阅读的读者，在整理之月，又希望选择哪一部作品来作小小的结尾。

虚构

《卡夫卡乡的爱因斯坦》

[美]肯·克里姆斯坦/著

李静滢/译

我思·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能够把作家卡夫卡和科学家爱因斯坦放在一起创作的人肯定有绝妙“脑洞”，可历史上分明两个人真的同时生活在1911年4月至1912年7月的布拉格。而在那迷失的岁月，在那被遗忘的时光里，他们生命中最为璀璨的思想火花悄然绽放。图像小说的虚构力和水墨带来的梦幻效果为这个创想提供了最好的土壤，作者不仅画出了布拉格所具备的激发想象力的神奇氛围，还让科学、文学与哲学在同一个时空里相遇。就像爱丽丝坠入兔子洞一样，专利局小职员爱因斯坦带回来的是广义相对论和全新的宇宙概念，而保险推销员卡夫卡完成了他的“突破之作”短篇小说《判决》。所以，他们是否曾在布拉格街头擦肩而过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在极致的人类创作里，科学即艺术，艺术即科学。

《米德尔马契》

[英]乔治·艾略特/著

陈锦慧/译

九读·文汇出版社

虽然是一部维多利亚时代的作品，却意外地接近现代人的思维。作者乔治·艾略特用一个看似谦逊的副标题“外省生活研究”，为这部划时代的作品限定了一个具体的疆域。然而，当我们跟随小说中人物的命运轨迹在这座虚构的英国小镇中穿行，会逐渐发现这“外省”绝非地理意义上的边缘地带，而是十九世纪英国社会乃至普遍人性的微缩宇宙。艾略特以超人的耐心与洞察力，在一个有限的舞台上，展现了人类灵魂的无限复杂性，她怀抱着对人性弱点的深刻同情，刻写那些不为人知的道德选择和日常坚守，正如她所言，“你我的时代之所以不如想象中那么糟糕，多半要感谢那些诚恳敦厚的小人物。”

《我恋禾谷》

玉珍/著

博集天卷·湖南文艺出版社

玉珍奶奶这样介绍自己：生于50年代，属羊，春天的羊。一个退休的老太太，当过中小学教师，当过基层公务员，无文学慧根，无文字功底，无创作灵感。拙笔一支，写柴米油盐酱醋茶，写闺女儿子老乡亲。68岁才开始写作的她再次让我们看到文学的力量。她在小说中写老伴少年养家的辛酸，写他笨拙献殷勤的可爱，写他敢站在派出所石头上骂所长的虎气，也写他离世后，那“撕心裂肺的痛”。写作是她的渡船，如她所说的那般：“说到底，我的写作，只是为了填充晚年的孤独，打捞沉没的过去，为老去的灵魂寻一处宁静的港湾。我写，是因为我想写——它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有温度，还能感受，还能记录。”

《逝去的旧时光》

[爱尔兰]塞巴斯蒂安·巴里

黄建树

浙江文艺出版社

读巴里的新作，会不由让人想起萨特评论福克纳作品的这段话：“福克纳看到的世界似乎可以用一个坐在敞篷车里朝后看的人看到的东西来比拟。每一刹那都有形状不定的阴影在他左右出现，它们似闪烁、颤动的光点，当车子开过一段距离之后才变成树木、行人、车辆。”小说以汤姆·凯特尔的退休生活为主线，展示了他充满波折的人生。巴里没有以回溯的视角讲述故事，而是选择了意识流的叙述手法，作为不可靠的叙事者，凯特尔的记忆摇摇欲坠，小说叙述也由此变得游移不定，但循着他凌乱的思绪流转，主题得以展开，仿佛我们也参与了叙事。

《抓住兔子》

[波黑]拉娜·巴斯塔西奇/著

欧阳子仪/译

作家出版社

当拉娜·巴斯塔西奇被称为巴尔干的埃莱娜·费兰特时，或许因为《抓住兔子》同样讲述关于两个女性复杂纠结的情感连接，小说的开头也同样从一通电话开始——12年未联系的童年好友蕾拉来电，远居都柏林的萨拉重返她试图遗忘的故乡波黑，在寻找亲人的旅程中，历史与个体的现实与荒诞魔幻的意象交织，友谊、裂痕、创伤、遗忘、记忆等被杂糅在文本中。不得不提及的，是作者的叙事手法——那些隐喻和超现实与巴尔干这个地带的契合度，关于民族、边界、身份的定义与阐释由此一一凸显。

非虚构

《苹果是怎样长成的》

[以]阿摩司·奥兹、[以] 希拉·哈达/著

杜先菊/译

99读书人·人民文学出版社

作为资深编辑的希拉·哈达，以冷静、敏锐、近乎文学考古学的方式，将以色列作家阿摩司·奥兹的幽微思想轻轻发掘了出来。全书由六场谈话构成，它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访谈，而更像是在暮色里散步，话题在爱情与愧疚之间摇摆，在写作的痛感与家庭记忆间回转。奥兹重申了他反复谈论却从未真正说完的主题：写作是对世界复杂性的坚持；文学的职责是守住矛盾——哪怕这种矛盾刺痛了所有人的神经。书名中的苹果，既是童年记忆的一道光，也是一种关于创造的隐喻。这本不到两百页的对话录，像是奥兹的晚年总结，也是一封写给文学的情书，读完之后，读者会感到一种被轻轻点亮的沉静，好像在城市深夜的窗边，看见一个迟暮之年的作家正缓慢地整理自己的影子。

《伊拉克访古行记》

刘拓/著

石曼琳/整理

北京大学出版社

青年学者刘拓的遗著。作为人类文明的重要发源地之一，伊拉克所在的美索不达米亚也曾是波斯、希腊、罗马、阿拉伯等古代文明交锋与融合的重要舞台，刘拓曾两次前往，寻找那些正在消失的人类文明印记，他的书写朴实而充满力量，将那片因为战争而满目疮痍的土地，还原为承载数千年文明的摇篮。他的目光流连于那些静默的古代遗迹，也注视着在动荡生活中依然保持着生活热情的人，他的写作中贯穿着对文化遗产保护、文明对话、战争与和平等议题的思索，启发读者重新思考文明的价值和意义。作为一部遗著，《伊拉克访古行记》不可避免地笼罩着悲情色彩，但也正因如此，它获得了超越文本的意义——对一个生命的纪念，对追寻文明的精神的礼赞。

《火流星飞过马尼干戈》

阿逴/著

铸刻文化·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人在不确定、焦虑的时候，总需要寻找生命的锚点，以此让心有所寄托，有所期待。30岁之前，阿逴花了很长时间去念书、学习、挣钱，也尝试着走近喜欢的事情——写作，又缺乏勇气，担心无法养活自己，于是浪费更多时间去做看似相关的工作，最终只能心力交瘁，消耗自我。临近30岁，她选择逃离所谓正常的生活，关掉自己的工作室，卖掉城里的房子，去往川西的雪域小镇马尼干戈，用写作追寻和发现自我。如今她仍住在小镇上，和村民们一起捡菌子、转场、挖虫草、看火流星、参加婚礼，游荡在这片纯洁天地间的山巅与湖畔。在某种陌生的日常生活中，她重建人与人的本真联结，重新扎根，重启生活。

《卡夫卡传：领悟之年·1916-1924》

[德]莱纳·施塔赫/著

黄雪媛、程卫平/译

上海贝贝特·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这是施塔赫历时十八年之功写就的卡夫卡传记三部曲的最后一卷，讲述卡夫卡1916—1924人生最后九年的经历。诚如译者所言，这套传记不为卡夫卡造神，更像是带我们认识一个会大笑也会发抖、想逃离却又犹疑、会摸鱼也会灵感喷涌的友邻。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卡夫卡白天在办公室里忍受不想干的工作，夜里在无数次失眠中怀疑人生。他怕吵、怕父亲、怕结婚、怕孤独，却以极为敏锐的眼睛和无比敏感的心灵“领悟”这个世界。他将这些“领悟”如炼金术士般铸入《乡村医生》《城堡》《饥饿艺术家》等作品，从而锻造出他熠熠闪光的“领悟之年”。

《保卫托尔金》

[英] 汤姆·希比/著

周仰/译

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20世纪文学的丰富度与这个世纪的现实议题不可分割，托尔金恰恰用奇幻文学来回答，那些奇幻故事里包含着关于战争的、人性的、失落的、现代的话题。汤姆·希比想要论证的核心正是这点——托尔金持续的吸引力不仅仅来自魔法和异质性，更源自他对自己身处的世纪重大议题的回应：邪恶的来源以及本质，失去神性启示的支持后人类的存续，文化相对性，语言的腐化和延续等。汤姆·希比更想说的是，托尔金是一种启示，作家无论怎样在神话、历史、语言的长河中不断返回，他应永远站在他所处的时代，处理他所处时代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