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十一年仲春,御花园绛雪轩摆了桌便宴。
乾隆坐中间,左边是宠臣和珅,右边是纪晓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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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就一道苏造五花,酱色油亮的肉方摆着,衬得旁边宫灯都没了光彩。
乾隆举着筷子开口,今日不喝酒不赋诗,就用对联助兴。
和珅立马离席行礼,借着盘中肉抛出上联:三斤四两五花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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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上联确实有点东西。
数字三到四再到五顺着来,斤两钱单位层层缩小,还扣着桌上的肉。
和珅这心思,明着是献艺,实则在嘲讽纪晓岚,暗指文人多肉少骨只会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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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对子能难住纪晓岚,没成想他嚼完嘴里的肉,慢悠悠起身对了句:五两六钱七把葱。
全场瞬间安静,乾隆愣了下才笑出声,指着盘边的嫩葱问,七把葱就值五两六钱?这价格比肉还贵,民间可没这行情。
和珅赶紧附和,说纪大人怕不是把银子当铜钱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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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晓岚没慌,从袖子里掏出本蓝皮小账递上去,皇上要是不信,查查御膳房三月的采买册就知道。
乾隆翻开账本,一行墨迹新鲜的记录映入眼帘。
葱七把,计价五两六钱。
再往前翻,萝卜白菜姜蒜,价格都比市面上高好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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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合上账本盯着和珅,内务府是你管的,朕的厨房怎么比金銮殿还贵。
和珅腿一软,扑通跪倒在金砖地上,额头咚咚直磕,嘴里喊着奴才失察该死。
楹联交锋,五花肉遇上七把葱
这副对联的较量,看着是文人斗智,实则暗藏锋芒。
和珅的上联藏着三层心思,数字递进让下联难寻对应,单位混用暗示层层盘剥,题材限定在盘中实物,就是想让纪晓岚下不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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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这波操作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想炫耀才学还顺带嘲讽对手,没料到把自己的贪墨行径给露了馅。
纪晓岚的应对堪称精妙。
五到六再到七的数字对应,两钱把的单位搭配,既工整又戳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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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价高过肉价,这不合常理的现象,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内务府的虚报冒领。
本来想,纪晓岚或许会用其他食材搪塞过去,但后来发现,他早就等着这个机会。
清代宫廷里,皇上常以诗文考察大臣,对联不仅是才学的比拼,还藏着政治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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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晓岚深知这一点,才敢在宴会上抛出这么尖锐的对句。
账册玄机,一把葱背后的贪墨链条
和珅掌管内务府后,采买验收报销全由他一手把控。
市面上一把葱不过三文钱,到了报账时就变成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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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筐钱冰钱脚力钱,七把葱硬生生算出五两六钱的价格。
御厨库丁司员层层分肥,这些猫腻,深居宫中的乾隆哪里知晓。
纪晓岚看着天天埋首书卷,实则对朝堂弊病早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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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文字既能歌功颂德,也能揭露弊端。
一年前,他就派门生扮成菜佣,混入东华门外的菜市,记录每日菜价。
那本蓝皮小账,就是外市价格与内府账本的对照。
很显然,纪晓岚不是一时兴起才对出那副对联,他是早有准备,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真相摆到皇上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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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内务府直接对皇帝负责,缺乏有效的外部监督。
这种制度上的漏洞,让贪墨行为有了滋生的土壤。
康熙年间就有过采买貂皮虚报价格的案例,到了乾隆朝,和珅把这种营私舞弊玩到了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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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两六钱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足够普通百姓过好几个月。
把这么多钱花在七把葱上,这种荒唐事,也只有在缺乏监督的内廷才会发生。
乾隆回宫后,连夜让户部内务府刑部三堂会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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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名校尉一名司库被当成替罪羊,杖责六十流放宁古塔。
和珅只被以失察为由罚俸一年,依旧留任原职。
皇上心里清楚,和珅能替他打理很多琐事,是个能干的宠臣。
他不愿因为葱就掀起大狱,破坏朝局的平衡。
纪晓岚也明白其中的门道,第二天就上了请止浮账疏,却绝口不提葱价的事,只说请严格核查内府开支,缓解商户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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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朱批所奏是,之后便没了下文。
本来以为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但没料到,这七把葱成了和珅贪腐的一个伏笔。
十余年后,嘉庆抄和珅府邸时,单单厨房私账里,葱姜蒜的浮价银就搜出七万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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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项,也成了和珅二十大罪之一。
民间渐渐流传出谚语,和相跌倒,七把葱吃饱。
谁也没想到,当年宴会上的一句对句,最后会成为扳倒权臣的罪证之一。
和珅临刑前夜,在狱中写下最后一联,横批只有葱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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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纪晓岚临终前的对联,却没提半个葱字。
两人斗了一辈子,最后都用对联给自己的人生做了总结。
如今,北京东华门外的早市上,还能看到七把一捆的山东大葱。
小贩们编着新的葱联,顾客听了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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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多年过去,当年庙堂上的锋利刀笔,变成了市井里的烟火笑谈。
这副对联的故事之所以能流传这么久,不光是因为它精彩,更因为它藏着最实在的道理。
权力要是没了监督,再小的漏洞也能变成贪腐的温床。
而文字的力量,有时候比刀剑还要锋利。
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里,往往藏着最真实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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