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塔基亚的晨雾还没散,手机信号里就跳出一条图:海边公路旁,一排裹着塑料布的尸体,脚趾上挂着写着阿拉伯名的硬纸板。三分钟前,有人把这段画面发进微信群,配文只有六个字——“他们先动手了”。没人问“谁动手”,因为大家都知道,纸板上的姓全是“阿拉维”。从2024年12月8日到2025年3月12日,这类图在叙利亚西部沿海刷了屏,统计表上的数字停在1383,像超市小票,没人敢对账。
阿萨德没吭声。人在莫斯科,Telegram头像换成大马士革老城墙,发了一句“恐怖主义赢了”,就继续隐身。五十几年家族统治,最后连一句“救我族人”都没捞到,像老板跑路前把员工打卡记录一键清空。更尴尬的是,杀人的和被杀的,十几年前坐在同一间教室,老师教他们写“阿拉伯社会主义”,粉笔末在空中飘,谁也没料到将来会把子弹塞进同一句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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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镜头拉远,这片海岸五十多年前也热闹过:老阿萨德刚上台,苏联专家带着图纸来,说要帮叙利亚建炼油厂、轧钢厂、海军基地。阿拉维派青年挤进技校,毕业就能进厂,拿铁饭碗,娶隔壁教派的姑娘,生一堆孩子,孩子再进厂——剧本写得比苏联小说还工整。结果苏联先散,剧本崩页,厂子缺零件,老师傅改行走私汽油,小徒弟拿AK去检查站混口粮。一代人眼里的“铁饭碗”,在另一代人眼里就是“旧政权狗链”,砍断狗链最快的方式,是把戴链的人一并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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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有人翻出中国1953年的账本:一边啃小米,一边攒出156个重工业项目,连螺丝钉都自己造。账本上沾着油星子,也沾着朝鲜战场的火药味,可它给后面三十年垫了底——农民进城有厂可进,厂子打仗有钢可用,钢再变成铁轨,把内陆的煤拉到港口,换回外汇,再盖新厂。循环丑,循环慢,可循环是自己的。叙利亚没赶上这种丑循环,石油美元来得太容易,直接外包了“循环”本身:炼油厂是外国人盖的,子弹是外国人送的,连“敌人”也是外国人划的线。于是权力一断电,整条链就被人当废品拖走,留下一地没拧过螺丝、没卷过钢筋的年轻人,只能把旧恨当新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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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别急着给大屠杀找“宗教”这只老背锅。宗教在这儿更像停电后的应急灯,亮一下,照出的是失业表格、断水通知、被退学的申请——灯一灭,还是黑。真正的问题简单到无聊:一个国家把未来外包太久,连复仇都得用进口子弹。阿萨德不是不懂,他只是没机会学:怎么把“自己人”从特权壳里拽出来,扔进更丑但更耐用的循环。莫斯科的暖气太足,他大概想不起拉塔基亚清晨那股混着海水腥味的血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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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把这段历史剪成一分钟短视频,BGM用《叙利亚之梦》,弹幕飘过一句“如果当年先建纺织厂而不是坦克厂,会不会好一点”。没人回答,弹幕滑过去,像子弹滑过钢板,留下一道白印,下一秒就被新弹幕盖住。历史从不给答案,只给现场:现场是1383具尸体,是莫斯科沉默的电报,是1953年东北某厂房里叮当作响的锻机——锻机声里夹着一句中国老厂长的话:“想不挨打,先学会打钉。”叙利亚错过了打钉课,于是挨打声在2025年的春天格外清脆,像下课铃,铃声响过,没人留在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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