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卖给外国人,这在哪个年代都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可有个人,不光卖了,还卖得惊天动地,把自己一辈子的心血——足足四万多册国宝级的古书,整整齐齐打包,送去了日本。
这人叫陆树藩,从清末到今天,一百多年了,“卖国贼”“败家子”这两顶大帽子,他就没摘下来过。
这事儿听着就来气,但气完了你再咂摸咂摸,味道就全变了。
百年骂名:他将4万册国宝卖给日本,是败家子还是守护者?
时间拨回到光绪三十三年的上海。
那会儿的大清国,就像一栋四处漏风的老房子,谁也不知道哪天就塌了。
在上海城南,有个叫陆树藩的老先生,他不住老房子,他守着一座“金山”——他的藏书楼,名字起得也牛气,叫“皕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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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皕”就是二百的意思,老爷子的目标是收藏二百部宋版书。
在当时,“一页宋版,一两黄金”可不是开玩笑。
陆树藩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是爱书,爱到了骨子里。
他爹陆心源就是清末四大藏书家之一,传到他手上,这皕宋楼里的宝贝已经超过了四万四千册。
光宋版、元版这些稀世珍本就有好几百种,剩下的明清刻本、手抄本更是堆积如山。
这哪是藏书楼,这分明是一座纸上的中华文脉宝库。
可陆树藩,守着这座金山,愁得头发都白了。
他老了,眼瞅着一天不如一天,可这些书怎么办?
那年头,世道乱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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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有洋人的军舰在江上转悠,里头有土匪流氓到处打家劫舍。
这满屋子的宝贝疙瘩,在别人眼里就是黄澄澄的金条,是能换大洋的肥肉。
白天他怕火,晚上他怕贼,南方的天气又潮,书页子稍微不留神就长毛、生虫。
维护这一切,每天花的钱都像流水一样。
他不是没想过别的出路。
他去问了,也托了人。
可当时的清政府,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焦头烂额,哪有闲钱和心思来管你一个私人藏书家的这些“故纸堆”。
地方官府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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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留给子孙后代?
陆树藩心里更没底。
他自己是书痴,可他能保证儿子、孙子也跟他一样,愿意倾家荡产去养着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老书吗?
他亲眼见过太多藏书世家,风光一时,结果人一走,或者家道一败,那些宝贝不是被不肖子孙当废纸卖了,就是在战乱里一把火烧个干净,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翻来覆去睡不着,陆树藩心里就剩一个念头:“得给这些书找个好人家,找个能善待它们、能让它们安安稳稳传下去的地方。”
他咬了咬牙,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决定:卖!
整体打包卖!
他开的价也吓人,要一万两黄金。
这个价,不是为了发财,就是一道坎,想把那些只想倒买倒卖的贩子全挡在门外,等着一个真正懂行、有实力的买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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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在给自己的“孩子们”办一场以钱为门槛的“文化托孤”。
1907年开春,上海滩来了一个日本人,叫重野安繹。
他不是来做生意的,也不是来观光的。
他是个学者,一辈子都在研究中国的老书,当时是日本“静嘉堂文库”的负责人。
而这个静嘉堂文库,背后的大老板,是日本三菱财阀的第二代掌门人,岩崎弥之助。
这位岩崎先生,有钱,更有个“雅好”,就是疯狂收集中国和日本的古籍字画,专门建了个地方存放,就是这静嘉堂。
重野安繹一到上海,就听说了皕宋楼要整体出售的消息。
他心里一动,知道这是个天大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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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马带着岩崎弥之助的重托和雄厚的财力,找上了门。
一个愁卖,一个想买,但这场谈判一点也不轻松。
陆树藩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他当然想让这些国之瑰宝留在中国,可放眼望去,整个国家都没一张能安稳放下这些书的书桌。
卖给日本人,心里堵得慌,可人家表现出的专业、诚意和实力,又让他觉得,这或许是这些书最好的归宿。
重野安繹这边呢,也是拿出了十足的尊重。
他不是那种趁火打劫的商人,他本身就是个懂书的大学者,知道眼前这些东西的分量。
双方来来回回拉扯了很久,最后,价钱敲定在十万块大清银元。
这笔钱在当时是什么概念?
足够在上海最繁华的地段买下好几条街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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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是下了血本的。
1907年6月,四万多册古籍,被工人们用油纸一层层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上百个大木箱里。
三菱公司的轮船就停在黄浦江上,等着把这些“特殊的客人”运回东京。
船起航那天,陆树藩站在江边,看着那艘船的影子慢慢消失在水天线上。
他可能不知道,他送走的不仅是毕生的心血,还有一个会纠缠他家族上百年的骂名。
三、躲过浩劫的“幸运儿”
最讽刺的事情,在后面几十年里接连上演。
陆树藩在国内背的骂名越来越重,而被他卖到日本的那些书,却像是走了大运,接连躲过了两次足以让它们灰飞烟灭的灭顶之灾。
书一到日本,岩崎家族就展现了什么叫“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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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下书的第二年,岩崎弥之助就去世了,但他的儿子岩崎小弥太,完完全全继承了老爹的遗愿。
小弥太不惜血本,在1910年,于东京郊外建了一座全新的书库。
那可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建筑,钢筋水泥结构,设计目标只有一个:防火、防潮、防地震。
这个坚固的“堡垒”,成了皕宋楼藏书的“诺亚方舟”。
第一场大难,是1923年的关东大地震。
那场7.9级的大地震,直接把东京夷为平地,无数木结构房屋瞬间倒塌,随之而来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日本皇家的藏书楼、帝国大学的图书馆,多少珍贵典籍都在那场大火里化成了灰。
可远在郊区的静嘉堂书库,在剧烈的摇晃中硬是站住了,里面的四万多册中国古书,一本没少,一页没坏。
第二场大难,是1945年的东京大轰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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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末期,美军的轰炸机轮番上阵,成吨的燃烧弹扔下来,整个东京变成一片火海。
无数千年古寺、私人收藏,都在这场大火中彻底消失。
而静嘉堂文库,因为结构坚固,位置又偏,再一次奇迹般地安然无恙。
你琢磨琢磨,如果这批书当年留在了中国,会怎么样?
从1907年往后,军阀混战、北伐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
哪一场动乱,它们能躲得过去?
不说别的,光是日军侵华,多少图书馆和藏书楼被付之一炬。
陆树藩当年那个被千夫所指的“卖国”决定,从结果上看,竟然是让这批文化血脉避开了故土上最惨烈的一连串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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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本算不清的“历史账”
可人言的账本,从来不看结果,只看动机和立场。
陆树藩卖书的时候,中日关系虽然已经有了裂痕,但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可到了上世纪三十年代,尤其是“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全面侵华,民族情绪高涨到了极点。
这时候,陆树藩当年的旧事就被重新翻了出来,性质彻底变了。
这不再是一个藏书家的无奈之举,而是“资敌”“卖国”的铁证。
在那个国难当头的岁月里,人们需要一个情感的宣泄口,需要一个“文化汉奸”的靶子。
陆树藩,这个已经去世多年的人,完美地成了这个靶子。
他被塑造成一个见钱眼开、数典忘祖的败家子,把祖宗的遗产卖给了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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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曾外孙徐桢基后来在文章里写道:“想尽办法要避免藏书散失的陆树藩,反而因此背上了不肖的骂名。”
这句话里,全是说不尽的辛酸和无奈。
一个人的选择,在庞大的历史和民族情绪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会被完全扭曲。
今天我们回头看,陆树藩不是什么深谋远虑的圣人,他就是一个爱书爱到痴狂的普通人。
他生在一个国家保护不了自己文化遗产的时代,眼看着毕生心血随时可能化为泡影,最后用了一种近乎悲壮的、自污名声的方式,给他的“孩子们”找了条活路。
他这个选择,是那个特定时代的产物,充满了局限性,也充满了无力感。
他保全了书,却没保住自己的名声。
这笔账,历史算不清,后人也算不清。
交易完成的第二年,陆树藩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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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卖出的那批书里,光中医古籍就有超过一百二十种,如今在中国本土早已失传。
徐桢基.《我的曾外祖父陆心源》.《浙江文史资料选辑》第46辑,1991年.
严佐之.《皕宋楼藏书被售日本之真相》.《中华文史论丛》,1986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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