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哄小三，沈聿风潇洒签下离婚协议，只是后来他用余生忏悔（完）

接上文：

第十三章

嘟地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沈聿风被纪青语这坚决的语气气得脸都黑了，阴沉地能滴出水。

他点开那条视频，一看到背景里吵闹不休的酒吧，脑海里突然就有了些模模糊糊的印象。

下一秒，一句清晰无比的“我们离婚吧”从扬声器里播放出来时，沈聿风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死死盯着镜头里，坐在沙发上接着电话漫不经心的自己。

看着他点着头回答了一句“嗯”，然后在协议书上干脆利落地签下名字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寥寥十几秒的视频，他只看了一遍，那些藏在深处的记忆一下就浮现了出来。

原来那天，纪青语来找他签的，不是房产协议，而是离婚协议？

他满心只有正在闹小脾气的林芷烟，所以根本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也没有注意到签的什么东西！

原来纪青语没有说谎，这份协议，是他在清醒的情况下，亲笔签下来的。

沈聿风那满是阴翳的眼底，瞬间被惊慌和无措所取代。

他猛的站起来，拿着协议一路狂奔到楼下，开着一辆车就往纪家赶去。

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在协议上签字的画面，耳边也一直回荡着纪青语挂断电话前，最后说的那句话。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纪青语是怎样一个人。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是真的玩脱了。

在情场里浪荡了十几年的沈聿风，第一次产生了即将要失去什么的惶恐情绪。

这种情绪让他彻底失控。

纪家人说，纪青语并没有回来。

一句话就把沈聿风那颗抱着一丝奢望的心打入了深渊。

他又给纪青语打了电话，发了消息，询问她现在在哪里，结果都杳无音讯。

沈聿风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他像疯了一样开着车，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跑了一遍。

这些年两个人恋爱约会时的各个场所，她生气时买的别墅，老宅，她的几个朋友家……

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依然是一无所获。

而他已经三十几个小时没有合眼了，整个人疲惫至极。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可他绷紧的神经却让他保持了高度清醒。

他只能不停灌下咖啡，试图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就在他烦到想要杀人之时，林芷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聿风，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你再这样……”

“滚！”

听到她这夹着嗓子的委屈声音，沈聿风再没有了逢场作戏的心情，直接挂了电话。

正好进来的秘书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汇报的声音都微弱了几分。

“沈，沈总，通过道路监控查到了，夫人她应该是去南湾了。”

南湾？

沈聿风这才想起，纪青语在南湾有一栋别墅，是婚前买的。

他直接撂下手机，马不停蹄的往南湾赶去。

一旁的秘书捡起手机想跟上去，正好接到了林芷烟重新打来的电话。

她看着沈聿风开车疾驰而去的身影，想起他之前的吩咐，说林芷烟的事情都要放在心上，这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林小姐，沈总现在有事，嗯，应该是去南湾了，几点回来？我不太清楚……”

第十四章

砰砰砰。

听着门外这阵急促的拍门声，程慕回放下手里削了一半的水果，看了一眼正在浴室里洗澡的纪青语，起身走到门边。

门一拉开，看到沈聿风那张焦急无比的脸，他眼底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

“你是？”

沈聿风满心满眼都只有找到纪青语这一件事，连人都懒得看一眼，就要往客厅里闯进去。

“让开！”

看着他这急不可耐的动作，程慕回手里的水果刀挽了一朵花，擦着他的眼睛横过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里是私人住宅，你如果非要闯进来，可要自负后果哦。”

瞧见那锋利的刃间，沈聿风才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后退两步，抬起那双阴沉无比的眼睛，语气里带着隐怒。

“这是我家！私闯住宅的是你吧？你是谁？”

这个问题，倒是问到了程慕回的心坎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满脸都带着如沐春风般的怡人神色。

“这是我未婚妻家。”

听到这几个字，沈聿风整个人愣住了。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门牌号，又看了一眼身前的人，这才发现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好像是，那个求婚视频里的男主角……

那他是纪青语朋友的未婚夫？

可这房子确实是在纪青语名下，难道她送给朋友了？

沈聿风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还是没个头绪，最后索性直截了当想问个清楚。

“你未婚妻是？”

程慕回正等着这个问题。

他收回那把匕首，轻轻吹去上面的扬尘，斜着眼看向沈聿风。

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得意和愉悦。

“就是……”

“你怎么在这？”

听到纪青语的声音，两个人双双回头。

程慕回瞬间收起了刚刚嚣张的气焰，整个人像剪了利爪的猫一样，变得温驯无比。

“阿语，这个人突然闯进家里，我看八成是个行窃的小偷，要不我直接报警吧。”

他这比翻书还快的变脸速度，直接让沈聿风看呆了。

可一接触到她看过来的视线，他瞬间清醒过来，连忙叫了一句“青语”。

纪青语也没想到洗个澡出来，会遇到前夫和未婚夫碰面的修罗场。

她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走到门口，声音淡淡的。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有事联系我的律师吗？”

只一句话，就把沈聿风眼里那道光扑灭了。

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了几分，满脸都是惊慌和茫然的神情，声音里带着一丝急迫。

“青语，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们聊聊好不好？”

纪青语微微蹙起眉头。

她没有回他，而是先侧过头看了看程慕回，语气放柔了些。

“不是要做雪梨银耳羹吗？快去吧，等我忙完来帮你打下手。”

听到这话，程慕回的脸也耷拉了下来，很是不情愿的摇了摇头。

“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担心你……”

纪青语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推着他往里走了几步，然后关上了门，这才回身看着沈聿风，语气又变得冷冽起来。

“误会？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这一年里，你做的一切不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吗？我和婚内多次出轨的丈夫解除婚姻关系，合情合理。”

第十五章

看着两个人那有别于普通朋友的相处方式，沈聿风心里生出了很强烈的厌恶感。

他正想问问纪青语这个人到底是谁，就听到了她这番话，一下就又乱了方寸。

“是我错了，青语，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再犯了，以后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绝对不会再出去拈花惹草了。”

这些信誓旦旦的保证，纪青语在五年前就听过另一个版本。

那时候沈聿风为了追她，也是这样承诺的。

可是结果呢？

所以再看到他当面给出这种承诺，纪青语只觉得可笑。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放着彻底解脱的生活不过，转头跟你回去继续生不如死的婚姻生活呢？你又为什么觉得，我会给一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渣男，第二次重来的机会呢？我不是圣马玛利亚，我这儿也不是垃圾回收厂，你找错人了。”

沈聿风的脸色在这几句话里，慢慢变得惨白无比。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懊悔和惊恐的情绪，正在一步步蚕食着他所剩不多的理智。

他很想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可一想到自己亲手坐下的那些事，又觉得无可辩驳。

气氛就这样凝滞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别墅门口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聿风！”

大病未愈的林芷烟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一把挽住了沈聿风。

纪青语只看了一眼两个人交握的手，沈聿风顿时如梦方醒，如避蛇蝎一般甩开了她，直接将人推倒在了地上。

林芷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纪青语面前出这么大丑。

她气急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沈聿风那冷漠的眼神，和纪青语嘴角闪过的笑。

她把这笑理解成了报复的嘲讽，心头的火越烧越旺，忍不住又演起来了。

“聿风，你干嘛，是不是夫人又和你说什么了？你上次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听信一面之词吗？你说夫人脾气大爱使小性子，要我多包容包容她，我都按你说的……”

“你给我住口！”

她的茶言茶语刚说到一半，就被沈聿风一个阴冷至极的眼神吓得噤声了。

纪青语看着两个人演这场戏，只觉得意味无穷，忍不住点评了一二。

“反正我们已经离婚了，就让她继续说下去啊，我还挺想知道，我真心喜欢了五年的人，究竟是怎么一个人皮兽心、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沈聿风的眼睛兀地睁到最大，忙不迭地想要解释，却被林芷烟一句满是震惊的话打断了。

“你们已经离婚了？”

纪青语笑着点了点头，满脸无所谓地看着瘫倒在地上的人。

“离了，并且以后，绝对不会复婚。恭喜你啊，林芷烟，你可以上位了。”

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往沈聿风心口上戳。

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满眼绝望地看向纪青语，却只看到了她坦然的笑。

这解脱了一般的笑，比这些话还让沈聿风难受百倍。

他愧于面对她，又害怕再听到一些让他更难以接受的话。

他只能在渐渐暗下去的天色里，踉踉跄跄地逃离。

逃离这让他无法承受的痛苦之地。

第十六章

林芷烟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惊喜中回过神，就被落了下来。

她看着沈聿风渐行渐远的背影，撑着地慢慢站起来，刚想追上去，突然又想起什么，猛地转过身，得意洋洋地看向纪青语。

“纪青语，我早就说了，在我面前，你毫无胜算！”

纪青语静静地看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下石梯，走到她面前。

她比林芷烟要高个五公分左右，所以微微一垂眸，她就能看到林芷烟眼里的嚣张气焰。

想起那块被泡坏的怀表，和前尘种种，纪青语就觉得也是时候该和她算算账了。

她活动了活动手指和关节，脸上端起一抹得体的笑，然后在林芷烟那满是不解的眼里，狠狠扬起了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耳光，打得林芷烟那因病而潮红的脸肿了起来，她受不住这重力，更是直接摔到了几米外。

虽然指尖不住传来阵痛和麻木感，但纪青语却觉得身心舒畅至极。

她满脸无畏地迎上林芷烟那快要烧起来的愤怒眼神，轻声开口。

“这一巴掌，还你的，你有什么不满吗？”

林芷烟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

可她现在身上没有力气还手，只能扯着喉咙，尖叫个不停。

“纪青语！你给我等着！聿风要知道今天的事情，他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这话，纪青语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她半蹲下来，扬起手，又照着她的左脸来了一巴掌。

两边绯红的掌印对齐，看得她的强迫症都好了不少，语气也变得轻快了。

“这一巴掌，是为了我的怀表，我们两清了。”

“当然，你要是想报复我，欢迎你带着沈聿风一起来，我不介意也给他几巴掌。”

说完，她再没看林芷烟一眼，施施然起身。

一转头，纪青语就看到了趴在窗前，一脸不高兴的程慕回。

两个人一对视上，他立刻跑到门边打开门，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揉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心疼。

“打人怎么不叫我来，手痛不痛啊？”

一看到他，纪青语的心就软了三分。

“不痛啊，下次有机会你帮我打好不好？”

听见她这么温柔地哄自己，程慕回的脸色总算了好了些。

他扶着她走到餐桌旁坐下，然后拿了几个鸡蛋进厨房煮着。

看着他为了这么点小事忙里忙外的样子，纪青语轻叹了一口气，想叫住他。

“没事啦，不会肿起来的，不用煮鸡蛋了。”

程慕回根本不听，自顾自煮好，才走到她身边坐下，取出鸡蛋在她通红的掌心慢慢滚着。

看着他这么较真的样子，纪青语既觉得无奈，又觉得他这样子还挺可爱的。

“是不是光顾着看戏了，雪梨银耳羹做好了吗？我还等着喝呢。”

程慕回心里憋着气，不肯接她给的台阶，纪青语只能换个话题。

“过两天去沪海吗？你不是说要带我回家吗？那我们今晚一起收拾行李好不好？”

提到这，程慕回终于开口了。

“先去一趟欧洲，再飞沪海。”

“欧洲？去那干什么？”

程慕回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一丝拗不过只好妥协的宠溺。

“那块表不是奶奶的遗物吗？当然要先修好，不然你带我去看奶奶的时候，她该多伤心啊。”

纪青语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周到，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但昨天她在来的路上检查过那块表，应该是修不好了，也不想再白跑一趟。

“不用啦，只是不转动了而已，只要东西还在我手里，就没关系的。”

她的语气里满是宽慰，可程慕回眼里的心疼却愈来愈浓。

他放下鸡蛋，然后从口袋里取出她洗澡摘掉的戒指，慢慢戴在她的无名指上，语气真挚而温和。

“去吧，就当旅游了，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情，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想试试。”

第十七章

拖着还没好全的病体，肿着脸的林芷烟在别墅外等了一夜，也没能进去。

沈瑟秋风将她满腔怨怒吹散了不少，天亮时，她又开始发起烧来，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不时给沈聿风发去一条卖惨的信息。

他一条也没回复。

直到第二天中午，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开门的动静吵醒了睡得很浅的林芷烟，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正要上车的沈聿风，连忙挣扎着站起来，扣住了他的手。

那双素来惹人怜爱的眼里又积蓄起一汪汪水泉，声音哀婉至极。

“聿风，你看看我的脸，都是被纪青语打的，她还说要是我敢和你告状，她还要教训我，呜呜呜呜。”

沈聿风冷冷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再没了往日的宠溺和纵容。

“打了就打了，你不该受着吗？以后不许再去打扰她，听见没有！”

他这置之不理的态度，和林芷烟设想中相差甚远。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聿风，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你不是说过会哄我一辈子的吗？”

听着她这刻意挤出来的哭腔，沈聿风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直接抽出手把她推开了。

“哄你玩玩罢了，你还当真了？林芷烟，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你吧？之前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心里唯一喜欢的，从始至终就只有青语！”

一句话直接把林芷烟满心的希望打碎了个彻彻底底。

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再伪装不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忍不住嘶吼起来。

“你骗我？你骗我的对不对？聿风，你搞清楚，你喜欢的人，应该是我！你要是真喜欢纪青语，为什么我打她你一点反应也没有？为什么你无数次抛下她留在我身边？”

听到这话，沈聿风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心底生出一股压不住的燥热感。

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许多画面。

大桥边的落水，别墅里的日历，拍卖行的争执……

每一幕里，他都能看到纪青语那孤单而寂寥的身影，和掩饰不住的失望眼神。

直到彻底失去后，沈聿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情，究竟有多过分。

懊悔如同潮水一般袭来，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

他不想再听到林芷烟提起这些旧事，她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喋喋不休吵个不停。

“你就算是真的逢场作戏，聿风，你现在也已经入戏了，你喜欢的人肯定不会是纪青语，不然你为什么会答应离婚？不就是因为你心里有我吗？”

离婚两个词，将沈聿风暂时遗忘的那些残酷事实再次唤醒。

他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崩塌涣散。

他再控制不住，一把扼住林芷烟那消瘦的脖子，手背因为过度用力而充血爆起。

很快，这红沿着脖子传到了她的脸上，慢慢变成了乌紫色。

林芷烟奋力挣扎着，却抗不过这蛮力，只能瞪大眼睛，感受着肺部的空气渐渐抽离远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天要死在这里的时候，沈聿风终于收回了手。

她像一个濒临破碎的布偶娃娃一样，软着身体瘫倒在了地上。

沈聿风再没看她，直接交给了秘书处理。

“我不想再看到她出现在我面前。”

第十八章

飞机落地瑞士后，纪青语才发现程慕回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接送的车辆、五星级酒店、以及安排行程的管家……

看着这毫无疏漏周到的安排，纪青语心里有些诧异。

她记得程慕回说过，他只是普通家庭毕业的学生，为什么在国外会有人脉和资源呢？

但她心里惦记着怀表，也没有再深思下去。

等到了钟表行，修理师检查完说还有修复的机会，纪青语这才放心。

接下来几天，两个人闲来无事，一直在外旅行，把景点都逛了个遍。

程慕回对这里的一切都如数家珍，似乎来过无数次。

所有名胜古迹、历史典故，他都能说个清清楚楚。

此外，两个人曾在街头偶遇过他的几个朋友，被邀请去庄园做客。

纪青语发现他不仅会马术、网球，就连专供欧洲皇室的酒，也能点评一二。

纪青语越来越觉得，现在陪着在她身边的程慕回，和她认知里的那个刚毕业的小奶狗很是不同。

一天天下去，积蓄在她心头的疑云越来越深。

每每她想试探性问几句，可一对上他那张单纯无害的脸，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取表那天，程慕回在门口又遇到了朋友，纪青语就一个人先进了店里。

他们定了下午回国的机票，所以她没有磨蹭，很快就拿了东西出门。

一推开门，却没看到程慕回的身影。

倒是几米外的台阶上团团围了不少人。

四下看了几圈还是没找到他人，纪青语只好往人堆那边走。

还没走近，她就听到了一道很像沈聿风的声音。

“关你什么事？”

听到这，纪青语整个人愣了一瞬。

她看着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踩上一旁的花坛，这才得以看清里面的情形。

确实是沈聿风。

几天不见，他憔悴了不少，再不复前些日子的意气风发，红着眼一把揪住程慕回的衣领。

“我来找我老婆，和你有什么关系，滚开！”

相较之下，程慕回从容太多，他瞟了沈聿风一眼，然后抬起手，直接打掉了那将他衣领揉皱的手。

“阿语和你已经离婚了，前夫哥，你在我面前逞什么能呢？”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纪青语心下一沉。

倒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撞上起了冲突。

而是因为程慕回。

他在她面前，永远是一副柔顺乖觉的样子，虽然偶尔会惹出一些小的风波，但只要遇到事情，就会第一时间叫她来帮忙处理。

她一直以为他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不谙世事、没有主见的小男生。

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居然有着另一幅面孔吗？

这么桀骜不驯，这么乖张跋扈。

颠覆了她这半年里的对他的全部认知。

就在她思忖时，被推开几米刚要还手的沈聿风一抬头看到了纪青语，立刻收手挤开人群，往她那儿跑过去。

“阿语，你为什么一声不吭，一个人来瑞士了？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担心吗？”

在一起五年，纪青语知道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担忧是发自内心的。

但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这种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式的间歇性关怀了。

她静静看着他，眼里如一潭湖水那样平淡。

“我出不出国，与你无关吧？况且我不是一个人，是和未婚夫一起。”

第十九章

这两句话如同惊雷一般落在了沈聿风耳边，让他当场呆立在原地。

他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所有思维都停滞了一般，只会机械地重复着。

“未婚夫？”

在他那满是难以置信的视线里，纪青语缓缓点了下头，然后冲着人群里叫了一声。

“慕回。”

下一秒，那个上一秒还不可一世的男人就又变回了温驯的小绵羊，微微探出半个头，很是天真地眨了眨眼。

“阿语，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纪青语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心虚的味道。

她也确实有很多事情想问他，但目前，并不是时候。

所以她压下心头那些疑云，对着他招了招手。

程慕回立刻小跑着走到了她身边，很是自觉地伸出手，把她从花坛上扶下来。

看着两个人这熟稔自如的亲密样子，沈聿风那张愣住的脸出现了些微裂痕。

他死死捏紧拳头，满是震惊地看向十指交扣的两只手，声音因为失控而变得格外尖锐。

“这小子是你未婚夫？”

纪青语握着程慕回的手翻转了一下，将那两枚闪闪发光的对戒露在他眼前。

“有什么问题吗？”

她这轻飘飘的口吻，直接点燃了沈聿风心头怒火。

“我们才离婚不到一个星期！”

纪青语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依然平和。

“纠正一下，加上离婚冷静期，是35天。”

这句话直接堵的沈聿风哑口无言。

这几天，他一直在律师所看那份协议，试图找出一丝破绽。

可经由十几位精英律师的研究，却没有得出任何结果。

他联系过纪青语的律师，想要试试能不能协商，让这份协议作废。

可对方的态度却很坚决，只说如果不同意协商离婚，那他们就会直接向法院起诉。

沈聿风知道这是纪青语的意思。

解铃环需系铃人。

他只能整理好情绪来找她，一路追到了国外。

他本以为找到人了，服个软诚心忏悔一番，再回忆一下他们过去五年，她就会心软跟他回去。

可现实却狠狠给了沈聿风一巴掌！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才离婚几天不到，就答应了别人的求婚！

他死死盯着程慕回那张脸，一些被暂时遗忘的记忆就闪回到了脑海。

朋友圈，求婚的男人，那个神似纪青语的背影……

直到此时，沈聿风才发现，原来他早就看到过他们求婚的现场视频！

只是他那时还沉浸在和林芷烟调情的氛围里，根本不知道纪青语已经决意离婚的事情。

一瞬间，那些煎熬着他的刻骨铭心的痛感再一起涌上来，将他那点微乎其微的希望彻底浇灭了。

他迎上那道已经没有了任何情意的眼神，满是苦涩地开口，问了最后一句。

“你和他在一起，是为了报复我是吗？青语。”

听到这话，程慕回眸光也闪动了几下，轻轻转头看向身边人。

面对这两道带着不同含义、意味深长的视线，纪青语却没有任何慌乱。

因为她早已准备好了答案。

第二十章

从律师手里拿到离婚协议那天起，纪青语就知道，只要知道了真相，沈聿风一定会问出这句话。

毕竟在他的视角里，她爱他已经到了无可自拔的地步，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地用还没玩够这个借口劈腿、出轨。

他以为她对他的爱是不可撼动的，哪怕有朝一日转移到了别人身上，也不过是由爱生恨，出于报复。

他试图用这个借口，来宽慰放纵过头的自己。

--你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坚定不移的爱情，你之前做出的所有花心举动，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换个人和你处于同一个位置，他们都无法控制自己，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哪怕是你曾努力想要为之收心的、爱过的女人，都无法做到为了你始终如一，你又何必严苛待己呢？

--既然爱是如此易变的东西，那又何须对它报以十分的忠诚呢？不如趁着年轻多玩弄玩弄感情，等累了再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凑合凑合。

不就行了？

这些，是沈聿风婚后，一次又一次出轨时的心理活动。

纪青语起初并不懂得这些。

直到她破罐子破摔，找到程慕回，说要包养他时，才第一次体验到了这种感觉。

不同的是，她那时心里还带着背叛婚姻的负罪感。

她一边想报复他，一边又痛恨着不忠的自己。

两种情绪在她身体里轮流出现，一直折磨着她，让她几乎痛不欲生。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出现，纪青语才终于看清了那些困住她的迷障，找到了能让她解脱的办法。

爱又如何，恨又如何，在生死面前，都不过是一些虚妄的情感。

人死了，成了一捧骨灰，就什么都没有了。

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和事，那样去折磨自己，去浪费余生，真的划算吗？

她才27岁，为什么一定要和沈聿风绑定余生呢？

这是纪青语死里逃生后，为这一道看起来仿佛是个死局的婚姻难题，写下的答案。

所以在康复后，程慕回又一次撒娇说想要一个名分时，她答应了他。

她决定放过自己，决定悬崖勒马，决定不再放任自流、堕落成和沈聿风一样滥情的人。

她还有重头再来的勇气，还有一心爱着她的人，还有不可估量的未来。

她和沈聿风，从来就不是一类人。

所以在时过境迁之后，纪青语终于有机会，将那些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坦白而出了。

当着沈聿风的面，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报复？我是曾想过要报复你的，可后来我想过，如果为了报复你那点虚伪的、廉价的爱意，搭上我的一生，是多么不值得的事情啊。所以我最后选择和慕回在一起，不是出于报复，仅仅是因为彼此相爱罢了。”

“在我的认知里，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手，是一件很简单、很容易做出决断的事情。其实你没有必要找出那么多似是而非的借口，掩盖你已经变心的事实的，你只要告诉我一句，你已经不爱我了，我就会心甘情愿离开的。”

“可你却一直拖延着，不肯让我死心。嫁给你这一年里，是我一生中最黑暗最难过的日子，但好在现在都过去了，我也醒悟过来了，才终于决定放过自己。”

“这世界上或许真的存在和你一样，能同时爱上很多人，将心分给很多人的爱情，或许某一天你所推崇的开放式婚姻真的会成为世界主流，或许你真的有一天就幡然醒悟，收回撒出去的那些心回归家庭了。”

“但那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沈聿风，因为你和我，从来就不是同路人，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第二十一章

说完，纪青语再没看沈聿风一眼，拉着程慕回就上了车。

从后视镜里，程慕回能清楚看到沈聿风整个人彻底崩溃、瘫倒在地上的场景，一时有些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但因为在纪青语面前，他还得扮演一下乖巧小奶狗的角色，所以只能侧过头去偷笑。

等他笑够了，调整好表情回头时，却直直撞入了一双带着些怀疑的眼睛里。

“想幸灾乐祸就光明正大的笑，为什么要躲起来？”

糟糕，好像露馅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程慕回脸上的笑意凝住了片刻，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一把抱住纪青语的胳膊，像从前那样撒起娇来，试图轻轻盖过方才发生的事情。

“我是听到阿语说和我是彼此相爱才笑的，哪里有幸灾乐祸。”

他这飞速变脸的能力让纪青语都有些意外了。

她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逼着他和她对视。

“当初约法三章的时候，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花言巧语骗人的行为，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说实话哦。”

她的语气虽然柔和，可程慕回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算不上太好。

所以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很是老实地说了实话。

“是有些幸灾乐祸。”

见鱼咬钩了，纪青语睫毛轻颤，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知道他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程慕回的手指不自觉地缩紧了一分，没有立即回答。

准确来说，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他在纪青语心里，一直是个不惹事、乖乖听话的形象。

她说不让他打听她老公是谁，他就一直装不知道；她说要他好好待在别墅里，别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就配合她金屋藏娇……

在这段并不纯粹的感情里，他把真实的自我都伪装掩饰了起来，就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留在她身边，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合适的，鸠占鹊巢的时机。

按理来说，如今夙愿达成，程慕回本该坦白一切的。

可他又担心她在上一段感情里伤得太重，无法接受他也骗了她的事实，害怕她知道真相后会抛下他离开。

所以他才把这个秘密一瞒再瞒。

可看现在这个情况，似乎瞒不住了。

尤其是她现在看过来的那分外认真的视线，让程慕回如坐针毡，心如火烤般。

他的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不停争执着，一个要他撒新谎圆旧谎，一个要他别演了把真相和盘托出。

他不知道该听从谁的建议，纠结难定。

直到那只因为过度紧张而不停滑动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纤细的手握住时，他才终于清醒了些。

而耳畔也落下来一道平静中隐含着无限力量的声音。

“都是未婚妻了，有些秘密，你还不打算和我共享吗？慕回。”

一句话，就让那些困扰他的声音全部消散了。

程慕回终于有勇气抬起头，堂堂正正迎上那道视线了。

而他的眼里也再看不出从前那些刻意演出来的乖巧和温驯。

只有无尽的坚定，和一闪而过的犹豫。

他不想再骗她了。

至少这一刻，就让他做一回自己吧。

第二十二章

“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酒吧，而是在那之前一个月的一场晚宴上。你和沈聿风一起出席，半路上他却丢下你，去邀请旁边的女伴跳舞了，你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着闷酒，周围所有人都在偷偷议论你们俩。”

“但我记住你名字，是在你喝醉了拿着酒瓶砸到沈聿风肩膀上那一刻。你挥手的动作太过干脆利落，骂他的用词也太过犀利，全场人都被你镇住了，你却视若无睹，提着裙子大方而优雅的离场了，那一幕实在是让我过目难忘。”

“后面一段时间里，我断断续续了解了你和沈聿风的所有事，我那时候很好奇，你既然是一个这么勇敢无畏的人，为什么会作茧自缚困在这么一段已经腐烂的婚姻里，怎么也不肯松开手呢？”

“我是一个好奇心和探索欲过于旺盛的人，而你和我之间也似乎很有缘分，谁能知道我们居然会在酒吧再见面呢？那一晚你把我错认成沈聿风，抱着我哭个不停，把心里所有委屈和痛苦都发泄了出来。”

“奇怪的是，我那时候明明觉得你活该，却又忍不住回抱你，安慰了你一整晚，你我的故事也从这里开始了，你对认错了人这件事深感歉意，执意要补偿我，我不肯收，你还取了现金追到了我学校里，硬要塞给我。”

“那天过后，我被富婆包养的故事就传遍了学校，所有人都在议论不休，为了洗脱这个黑锅，我只能去找你还钱，你却刚和沈聿风吵完架，又喝得酩酊大醉，一看到我就说要包养我。我其实是想拒绝你的，可那时你看过来的眼神太过脆弱，我又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情不自禁就答应了。事后我想过，为什么我会突然做出这种糊涂的决定呢？难道只有心软吗？

“其实，还是有一丝期待的，我期待着能亲眼看到你从那汪泥沼里走出来，期待你能重获自由。可你之后做出的所有选择，都让我一直在失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留在沈聿风身边，就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包养我，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了。他只是一个没有心的烂人，就算报复回去了，又能怎样呢？受伤的还不是你吗？”

“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刻，我的视线就会情不自禁地被你吸引。只要不涉及到沈聿风，你就永远冷静而理智，平和而淡然，我实在太喜欢那样的你了，才会心甘情愿做低附小，装出一副束手就擒的可怜模样，好留在你身边。”

“直到车祸发生那天，我在医院看到你满身是血、睁不开眼的样子，第一次有了想把你抢到我身边保护起来的念头。如果以前我要你离开沈聿风是因为同情怜悯，那从那一刻起，我彻底醒悟了，我喜欢你，已经到了无法再自欺欺人的地步，我没有耐心等你想清楚再走出泥潭了，我已经做好了就算你不答应离婚，我也要带你离开的准备。”

“还好你从车祸中醒来后，也终于走出了那座困住你的牢笼，你不知道你答应我要给我一个名分，要离婚那一刻，我恨不得能从天上掉下来一个戒指，当场就戴着你身上，好把你牢牢栓在我身边，免得你反悔。”

“还好，还好你没反悔。”

话说到最后，程慕回的脸上带着庆幸和释然，和一丝微不可查的惊慌。

看着他脸上复杂的表情，纪青语心里也百感交集的。

她从没想过，原来从程慕回的视角里看，他们之间的纠葛会是这么深厚而不可言说。

两个各怀心思，且从未对彼此坦白过心意得两个人，居然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没有误会，没有怀疑，没有争吵。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似乎冥冥之中，真有天意一样。

苍天派来了一个人，为她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至此，她不会再困于迷雾之中。

第二十三章

万米高空之上，轻盈柔软的云朵隔着窗飘摇着，似乎触手可及。

小睡了一会儿后，纪青语一醒过来，就看到了一双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漆黑瞳孔。

她拿起手机按了一下，看到才过去两个小时，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看到她的表情，一旁的程慕回连忙把早就准备好的温水奉上，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做噩梦了吗？还是梦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纪青语刚巧也渴了，就先接过了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等她放下杯子后，飞机正巧掠过一座城市。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再收回视线时，就看到了一脸委屈巴巴的程慕回。

“阿语，我把所有事情都和你坦白了，你为什么一直不搭理我？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纪青语这才意识到，好像这半天里，她确实一句话都没说。

一开始，她是被他说的那些事震惊到了，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心情说话。

上了飞机后越想越困，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直到听见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才想起好像是该给他一个答复。

平心而论，对于程慕回骗了她这件事，纪青语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生气的。

倒不是因为骗人这种行为，毕竟是她从一开始就认定他是个缺钱的小奶狗，提出要包养他的，光是这龌龊的心思，她再想起来都觉得很无耻，自然不会介意他隐瞒这些事。

她在意的，是她都确认离婚了，他还演戏骗她这件事。

他都求婚了，还不说实话，那是打算瞒着她到什么时候呢？

所以尽管她原谅了他的行为，可憋在心里那些气都还没有消，需要一个完美的发泄口。

看着他又装出了从前那副柔弱可欺的样子，她那颗心又不自觉软了下去。

为了不被他干扰，她抬起手盖在他脸上，淡淡开口。

“当然还在生气，你骗了我这么久，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会不会有什么还瞒着我？”

透过指缝，程慕回看到她冷着的脸，连忙举起了右手。

“我发誓，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有任何隐瞒，我天打……”

没等他说完，纪青语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语气里满是无奈。

“在天上呢！你赌什么咒发什么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酌情看原不原谅你。”

看到一线生机的程慕回连忙点头。

“你之前跟我说，你家境普通，是怎么个普通法？”

“有些钱，有些房，你想要什么珠宝，咬咬牙都能买的普通程度。”

听到这话，纪青语不自觉地想起之前自己拿着几百万的支票说要弥补他的事情了。

她怎么就不多加点钱呢？

就几百万，难怪他看不上，估计还觉得她这个做富婆的小气吧！

她真是丢了富婆们的脸啊。

虽然心里腹诽着，可纪青语嘴上却不肯露怯。

“谁要你送珠宝了？你之前都不收我的包养费，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珠宝？”

“不是我不要，是我怕你误会我是个利欲熏心的人，哪天就甩了我，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对你的一番真心而已……”

第二十四章

盘问了一路，纪青语觉得自己已经把程慕回的真实情况掌握地七七八八了，这才终于松口原谅了他。

他自然是欢欣鼓舞，开心得不行，一下飞机就带着她回了家。

去瑞士之前，她就答应过他，这一趟回来跟他去见家人。

可当车开进沪海最中心城区的别墅区时，纪青语还是沉默了。

她转过头，盯着程慕回，语气幽幽。

“沪海程家，这就是你说的普通家世？”

“不普通吗？那可能是我父母从小教导我要谦虚自省一些，产生的错误认知？”

听到这个几乎挑不出来错的答案，纪青语第一次知道，原来程慕回是一个这么巧舌如簧的人。

她刚想说他几句，车就停了下来。

她看着等在门口浩浩荡荡的十几个人，那双素来冷静的眼里不受控地涌出了一些震惊。

不是说见见亲人就好吗？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她还没反应过来，程慕回就打开了车门，拉着她下了车，开始做起了介绍。

“大家好，这就是我的未婚妻，纪青语。”

“青语，这是我爸爸、妈妈、大哥，那是我姑姑，姑丈……”

一个个认过去，纪青语连抬头的幅度都不敢太大。

她虽然听过程家，但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嫁给沈聿风后，她都没有和他们打交道的机会。

只有程慕回的大哥，那个号称冰山的程氏集团掌舵人，她曾在宴会上见过几面。

而对方好像也对她有印象，沉着目光看过来好几眼。

纪青语那颗本就跳得飞快的心，越发慌乱了起来。

熬到寒暄结束，她借着去卫生间的理由，好不容易能喘息一会儿了，却在出门时撞到了程慕祎。

他像是在专门等她一样，对着她伸出了右手，眼里带着冷意。

“刚刚招呼打得仓促，现在特意来补上礼数。不知道我是该称呼你一声纪小姐，还是沈夫人呢？”

一句话就让纪青语刚端起的笑凝在了唇边。

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握上他那双冰冷的手，回答得不卑不亢。

“纪小姐就好，我和沈聿风的婚姻已经彻底结束了。”

“刚结束，就和慕回在一起，还订了婚？”

他这极富压迫性的逼问让纪青语头皮发麻。

她脑子飞速转动着，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不管怎么措辞，一说出口就怪怪的，听起来很不正经。

想了又想，她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索性摊开说了实话。

“我还没离婚时就认识慕回了，算是婚内出轨，但我并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

看她这么坦诚，程慕祎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意外。

他点了点头，继续发问。

“慕回比你要小很多。”

好像是小五岁。

纪青语粗略算了算，心里也打起了鼓。

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在怀疑她仗着年纪大，拐骗小年轻。

虽然这也是事实吧。

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程慕回都没说放弃，她也不想在他大哥面前露怯，便壮起了胆子。

“他是很年轻，但也成年了，我尊重他的意愿，也遵从了自己的心，才答应了他的求婚。”

狭小的空间里安静了很久。

纪青语看着对面沉默的人，只觉得再在这环境里待下去，很快就要窒息了。

可她又不能临阵脱逃，只能不停在心底给自己加油鼓劲。

就在她手都有些麻木的时候，程慕回找了过来。

他一看到这场面，就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一挑眉，直接把纪青语护在身后。

“大哥，我和阿语的事情，不是早和你说过吗？你吓唬她干嘛？”

提前说过了？

听到这，纪青语下意识地抬头。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之时，程慕祎的语气和缓了许多。

“你说的不过是片面之词，毕竟是婚姻大事，我总得印证一下。”

第二十五章

原来只是试探啊。

纪青语整个人瞬间松懈了下来。

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程慕回似乎还不服气要还嘴，连忙制止了他。

“没事，慕回，我其实也很想和程总交流一下，毕竟有些事，不应该隐瞒的。”

听到这话，程慕祎那如冰川一样冷冽的眼裂开了一丝缝隙，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他看了一眼这个护短的弟弟。

“你和沈聿风离婚的事情，我收到的消息是他不打算私了，我已经联系好了律师团队，这桩官司，我会全程跟进，你们不用担心。等拿到离婚证书后，按照爸妈的意思，你们需要补办一个订婚仪式。”

“你要说的就这些？”

面对亲弟弟的质疑，程慕祎点了下头，转过了身。

纪青语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她忍不住凑到程慕回耳边，小声地问了一句。

“慕回，你家人真的不介意我离过婚这件事吗？”

正好走到拐角处的程慕祎转过头，看了他们俩一眼，沉声开口。

“如你所说，我弟弟是个成年人，他有思考、判断的能力，也有选择自己婚姻的权利。只要他愿意，我们会尊重他的意愿不加以干涉，这也是程家百年来一脉相承的家风。”

见识了太多弯弯绕绕、勾心斗角的豪门内斗，纪青语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清奇的家风家规，一时也愣住了。

“你们家，怎么好像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看着她露出了少见的震惊表情，程慕回只觉得可爱。

他握着她的手，放软了声音解释给她听。

“你第一次来，是不太能理解。等以后和大家熟了你就知道了，大家其实和外面传的那样不同，比如我大哥，他看起来雷厉风行不近人情，但其实就是外强中干，出了名的耳根子软，我大嫂说动他都不敢往西的，还有我爸妈，他们退休了喜欢清静，所以在这种吵闹场合里不太喜欢说话……”

在程家住了小半个月，纪青语慢慢融入了这个家庭的氛围。

她能感受到程家人对她是真心以待的，也是发自内心地祝福她和程慕回。

来之前那惴惴不安、担忧了很久的心慢慢都落定了。

天气慢慢转凉，冷空气北上，天气预告京北在月底将会有一场大雪。

程慕回听到后，立刻就开始收拾起了行李，说要带她去看初雪。

她在北方长大，第一次在南边过冬，贪恋这里温和的气温，总说要缓几天，缓几天。

是啊，怎么就变心了呢？

「““」两个人一落地，天空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程慕回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高兴，反而催着她回家。

看着他这急迫的样子，纪青语总觉得不太对劲。

他不是来看初雪的吗？

怎么看到雪了，反应这么平淡。

她猜到他心里应该是又揣着些她不知道的小九九，故意拖着不肯走。

程慕回只坚持了十分钟就败下了阵，坦白从宽。

“阿语，你都答应我的求婚了，还没带我见过叔叔阿姨，下个月月底我就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你不觉得我们该早点把婚事定下来吗？”

原来还是急着要一个名分啊。

纪青语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

“你就这么着急想结婚？可是我的离婚官司还没打完，就这么结婚是犯法的吧？”

程慕回握住她的手放进口袋里，牵着她，慢慢走进了雪地里。

“大哥说了，下个月初就能了结了，叔叔阿姨不一定能接受我这个小这么多的女婿，咱们需要抓紧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

“你说的也是，那他们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那你就帮我多说说好话，多夸夸我，他们总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