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戴发利
深秋,天地间流淌着暑去寒来的一缕清冽。走进山川和村庄深处,那漫山遍野的柿子树,那挂满枝头的红彤彤的柿子,在清晨的薄雾清霜中、午后的灿灿阳光下、暮色的袅袅炊烟里,摇曳生姿,风情无限。
山山岭岭间的柿子树,老干虬枝,高大挺拔,苍劲沧桑,肆意伸展。火红的柿子,灵动娇艳,色泽透亮,晶莹闪烁,累累丰硕。有些柿子,还会在树梢上一直等到满天飞雪之际,晶莹的雪花缠绕柿子飞舞,轻轻落在柿子上,洁白与火红,更显妖娆。
深秋的柿子树,褪去茂密葳蕤的油亮叶子,展露出充满艺术造型美感的树干与枝条,挂满一身红灯笼般的柿子,就是一幅大写意的画作,超然物外,远离尘世,不悲不欢,安详沉默。
看到柿子树,我会想起三毛的诗:“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这些柿子树是什么时候有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树世世代代都在,一直都是高高大大,春日萌发,夏日绿荫,秋日红遍,冬日傲雪,走过四季,走过岁岁年年。
柿子树不需要特别精心、耗时耗力耗成本地管理,平常日子里,它总是在那里默默地生长,向下扎根,吸取大地的滋养;向上仰头,接受阳光雨露的润泽,把天地日月的精华幻化为一颗颗饱满的柿子。只有到了收获季节,人们一抬头,才恍然,哦,柿子熟了。柿子树便很欣慰,在微风中摇曳着枝头,尽情展示着那丰收的果实,迎接着人们爬上树梢,用长长的杆子和刀头制成的工具采摘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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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筐成篓的柿子摘下来,是硬硬的、涩涩的,而有一部分熟透的柿子,称为“柿烘”,里面全是甜糯丰盈的浆液,撕开表皮,轻轻一吸,香甜的汁水瞬间入口,一下子就酣畅了全身心。
涩涩的硬柿子可以通过“漤”的民间工艺,变成香、甜、脆的可口滋味。几十年来,在老家的母亲总要“漤”上几篓柿子。她烧好一锅温水,倒入一口大瓷缸里泡上柿子,再盖上棉被保温。过一两天还要再换一次水。几天后,柿子的涩味就没有了,变得清脆甘甜。柿子漤好后,母亲会分拣成几大包,送给亲戚朋友邻居,捎给在城里的儿女们。吃着母亲漤的柿子,我的思绪便回到童年,那时她总在白天忙各种农活,到了晚上便在煤油灯下烧水漤柿子,柿子刚漤好后,还是温热的,她便迫不及待地把我和弟弟从睡梦中叫起来,给我俩每人一个大柿子,让我俩迷迷糊糊地带着睡意啃着。每天放学回来,她总会在炕头捂热一个柿子,让我吃完后写作业。柿子,是我年少时心爱的水果,承载着母亲多少爱意,至今回味无穷。
遗憾的是,柿子不耐储存,经不起长途运输的颠簸。今天,家家户户用各种方法加工柿子,让柿子能够经久存放,走向更远的地方。柿子最多见的加工方法便是晒柿饼。在田间地头、在村口、在自家院落,加工和晾晒柿饼便成了乡村蔚为壮观的景象,随处可见那从树上收获的一堆堆、一串串的红柿子,红遍了田野山川、农家庭院,映红了人们的脸庞。
采摘下来的柿子堆放在一起,人们用削皮器将一个个柿子熟练地旋转削皮,再用灵巧的手法以线绳穿起,挂在专门的木质横梁上。一排排、一挂挂柿子露天晾晒,经过太阳的光照,白霜的洗礼,去皮的柿子很快脱去充盈的水分,由鲜红变成粉白透红的圆圆柿饼。
人们还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明了各种各样的柿子加工方法——可以做柿子酱,将柿子捣成酱后加入白糖、柠檬,一起熬制而成,抹在面包上吃美味可口;可以酿造柿子酒、柿子醋,可以榨压柿子汁,熬制柿子蜜,脱水加工柿子片、柿子干、柿子脯……
柿子树,对于乡亲们而言,是一个村、一个家顺理成章该有的树,是生活的一部分,应该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看着那枝头招摇的红柿子,那挂在空中晾晒的柿饼,就知道这是知晓节气更迭、安稳过日子该有的东西。
千百年来,柿子树和柿子一直都为中国人所欣赏和喜欢。国宝名画《韩熙载夜宴图》里有柿子,国画大师齐白石常画柿子,文人墨客常吟诵柿子,诸如“风在竹檐人在定,鸟衔红柿落柴床”。“柿柿如意”的谐音更是被民间大众所接受,认为柿子树也是有生命和灵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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