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我因为玩游戏,脑袋受了伤,智商停在了七岁。
奶奶也为此受到刺激,身体大不如前。
哥哥从此像变了个人一样,靠着奖学金和捡破烂养活了我和奶奶。
曾经高傲的人,就算被同学叫流浪汉也不生气。
但只要有人骂我傻子,说我是我哥的累赘。
哥哥就会疯了一样为我讨回公道。
当晚我问哥哥什么是累赘。
他将我抱在怀里一遍遍说:“累赘就是哥哥心尖尖上的宝贝。谁都不能碰,一碰哥哥就会发疯。”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只要有哥哥在,就什么都不怕。
直到温晴姐姐出现。
只因我不小心弄脏了她的新裙子。
哥哥突然就崩溃了,将我赶出家门。
“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你就是个累赘!你拖累了我一辈子!”
我的脑袋终于在那瞬间灵光了一回。
原来,是哥哥骗了我。
我藏进院里奶奶给自己定做的棺材里,闭上眼默数。
哥哥再见。
......
我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装下哥哥,奶奶,和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
爸爸妈妈在我出事后不久就离婚了,他们像丢掉一个坏掉的玩具一样丢掉了我,也丢掉了哥哥。
从那天起,哥哥就成了我的全世界。
那一年,哥哥十五岁,是市一中的天之骄子,老师们都说他稳拿清北的苗子。
可为了我,他放弃了保送省重点高中的名额,选了一所离家近,但给的奖学金最多的普通高中。
每天天不亮,他就会骑着一辆破旧的二八大杠,穿过半个城市去上学。
放学后,他会去废品站,把一路捡来的瓶子和纸箱卖掉,换来几块钱,给我买一根阿尔卑斯奶糖。
“岁岁,今天是什么口味?”他会把糖举得高高的,让我猜。
我总是踮着脚,努力去够,奶声奶气地喊:“草莓!是草莓味!”
他就会笑,眼里的星星比夜空还要亮。
然后他会剥开糖纸,把那颗小小的糖果塞进我嘴里,自己却舔一舔包着糖的指尖,好像那就已经是天底下最甜美的味道。
我们家的墙上,贴满了他的奖状,从“三好学生”到“奥数竞赛一等奖”,红得刺眼。
可他身上的衣服,却总是洗得发白,手肘和膝盖的地方,补丁摞着补丁。
奶奶的精神时好时坏。
清醒的时候,她会抱着我,一遍遍地唱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摇篮曲,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糊涂的时候,她会对着空气喊我的名字,或者拿着一根针,不知疲倦地做着布老虎,说要拿去卖钱,给岁岁治病。
邻居家有个叫冬冬的胖小子,总爱欺负我。
他会学我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还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小傻子”、“拖油瓶”。
每次被他欺负,我不会哭,只会跑回家找哥哥。
哥哥会像一头被激怒的幼狮,二话不说就冲出去,把比他壮实一圈的冬冬按在地上揍。
冬冬的妈妈找上门来,指着哥哥的鼻子骂他是“没爹妈教的野种”,骂我是“迟早拖死你哥的累赘”。
哥哥把我护在身后,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女人,一字一句地说:“你再说一遍,我撕烂你的嘴。”
那个下午,哥哥的背影,是我见过最伟大的城墙。
晚上,他给我擦药酒的时候,我小声地问:“哥哥,什么是累赘啊?”
他给我揉着淤青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温柔。
他低下头,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轻声说:“累赘就是……就是哥哥心尖尖上的宝贝。谁都不能碰,一碰哥哥就会发疯。”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脸埋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和……废纸箱的味道。
那时候我觉得,只要有哥哥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他是我的天,我的地,我残缺世界里唯一完整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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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世界里,照进了一束新的光。
她叫温晴,是新搬来我们隔壁的姐姐。
她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说话声音也温温柔柔的。
她第一次来我们家,是奶奶又犯糊涂,跑到院子外面,对着一棵槐树喊我的名字。
温晴姐姐看到了,就耐心地把奶奶哄了回来。
她给我们带了自己烤的小饼干,香香甜甜的。
我把最大的一块递给哥哥,哥哥却红着脸,把饼干又推回我手里,小声说:“岁岁吃,哥哥不爱吃甜的。”
可我明明看见,他的嘴角偷偷扬了起来。
从那天起,温晴姐姐就成了我们家的常客。
她会陪奶奶说话,教我用彩色的纸折千纸鹤,还会带一些她大学里用不着的复习资料给哥哥。
哥哥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他不再总是皱着眉,偶尔也会在温晴姐姐讲笑话的时候,跟着我们一起笑。
我喜欢温晴姐姐。
因为她从来不叫我“小傻子”,她会很认真地听我讲那些颠三倒四的话,还会夸我折的千纸鹤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她对我说:“岁岁真棒。”
她也会在哥哥因为我的事情和别人起冲突后,拉住哥哥的手,轻声说:“姜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那天,冬冬又抢走了我手里的布老虎,那是奶奶花了三天三夜才做好的。
我急得直哭,哥哥正好从外面回来,看见了,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把布老虎抢回来,把冬低按在地上,拳头就要落下去。
是温晴姐姐冲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哥哥的腰,她哭着喊:“姜彻,别打了!为了这种人渣,不值得!”
哥哥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
最后,他慢慢松开了手,转身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在安抚我,又像是在安抚他自己。
我看见,温晴姐姐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哥哥的衣角,没有放开。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温晴姐姐对哥哥来说,是不一样的。
哥哥开始注意自己的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他会偷偷地用熨斗烫平整。Ζ
他捡破烂回家的时间也晚了,因为他会先去公共厕所,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回来。
院子角落里,那些哥哥用废弃药瓶做的风铃,被风一吹,叮叮当当地响。
我问哥哥:“哥哥,为什么风铃会唱歌呀?”
哥哥一边修着他的二八大杠,一边说:“因为风告诉它,有人在想它。”
那时候,我觉得温晴姐姐就是吹向哥哥的那阵风,温柔,明亮,带来了好听的歌声。
我天真地以为,这束光,会永远照亮我们这个灰暗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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