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漫记:在竹韵与茶香间拥抱山野
![]()
安吉的晨雾是从竹梢上滚下来的。我踩着沾着竹露的石板路往山深处走时,护林员老陈正用竹耙梳理林间的落叶,竹枝划过青竹的声响,混着远处茶园的采茶声,在晨雾里荡开涟漪。空气里满是新竹的清冽、白茶的淡香,还有苕溪方向飘来的湿润水汽——这不是旅游手册上“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符号注解,是大竹海竹王梢头挂着的晨露,是白茶谷九龙峡里跳着的清泉,是鲁家村稻田里晃着的稻穗,是赋石水库水面浮着的渔舟。七天的行走,像用掌心抚过浙北山野的肌理,每一处景致都不是供人拍照的布景,是能摸到的竹节坚硬,能闻见的茶香醇厚,能听见的山风呢喃,藏着安吉最本真的山水密码。
中国大竹海:竹涛里的风骨与共生
“要赶在日出前进竹海,雾没散时,竹影能印在石板上,像水墨画。”老陈的胶鞋沾着竹屑,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竹枝划破的浅痕——那是他在竹海守了三十年的印记。他背着的帆布包里装着砍刀和水壶,“常有竹笋被野畜踩坏,得及时标记补种。”我们沿着“竹影小径”往山上走,两侧的毛竹笔直地指向天空,竹冠交错,把晨雾滤成细碎的银纱,阳光穿过竹隙,在石板路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大竹海的竹是“硬骨头”,碗口粗的毛竹在山风里摇出涛声,却腰杆不弯。老陈指着一棵根部缠着稻草的新竹:“这是今年的新竹,稻草防野兔啃咬,五年就能长到十米高。”竹海里每棵竹子都有编号,刻在根部竹节上,“老辈传下的规矩,哪年种的、谁种的都得记着。”走到“观竹台”时晨雾散去,漫山竹海像绿色波浪涌到天边,风过涛声如雷,却丝毫不乱。
正午的阳光晒暖了竹枝,老陈领着我到竹海深处的“竹泉”边。一汪清泉从竹根间涌出来,水里泡着几个竹杯,“这泉水能直接喝,泡上本地的白茶,味道最正。”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两个煮红薯,“家里老婆子早上蒸的,就着竹泉茶吃,解腻。”红薯的香气混着竹香,格外踏实。我摸着身边的竹干,指尖能感受到它的冰凉与坚硬,忽然懂了大竹海的美——不是“卧虎藏龙取景地”的头衔,是竹涛的雄、竹篾的韧、护林员的诚,是把自然的风骨,藏在了晨雾与霞光里的竹影间。
白茶谷·九龙峡:清泉里的茶香与欢歌
![]()
从大竹海驱车二十分钟,白茶谷的茶香就顺着车窗钻了进来。茶农阿娟蹲在茶园边整理竹篓,她的指尖沾着茶汁,泛着淡淡的黄绿色:“这几天是白茶采摘的尾期,芽头虽然小了些,但香气更浓。”她手里拿着一片刚摘的茶叶,“你看这芽头,白毫显露,这才是正宗的安吉白茶。”
白茶谷藏在九龙峡深处,清泉顺山势流淌,在石缝间积成水潭,潭边全是白茶树。阿娟领我沿溪而行,溪水清可见底,几片茶叶漂在水面随波逐流。“这溪水是白茶的命根子,浇出的茶叶片嫩、香气足。”峡谷山壁爬满开紫花的藤蔓,花香混着茶香,在湿润的空气里格外醉人。
午后的阳光穿过峡谷,在溪水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阿娟领着我往峡谷深处走,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一群孩子正蹲在溪边玩水,他们把小石子扔进水里,溅起一朵朵水花。“以前我也常来这儿玩水,”阿娟笑着说,“放学回来,背着竹篓摘茶,摘完就到溪边洗脚,水凉丝丝的,特别舒服。”溪边长着几棵野樱桃树,红透的樱桃落在草地上,引来几只小鸟啄食。我摸着身边的白茶树,树皮光滑,叶片柔软,忽然懂了白茶谷的美——不是“白茶产地”的噱头,是茶香的浓、溪水的清、孩子的欢,是把自然的馈赠,藏在了流淌的清泉里。
鲁家村:田垄间的稻香与烟火
从白茶谷往南走半小时,鲁家村的稻香就漫了过来。村口的老樟树下,村民李伯正坐在竹椅上编草鞋,竹筐里的稻草堆得冒尖,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一壶热茶。“来得巧,这几天稻田刚抽穗,风一吹全是稻花香。”李伯的手上沾着稻草屑,指节处有几道老茧——那是种了一辈子田的印记,“我守着这片田,守了五十年,看着它从荒田变成良田。”
鲁家村的稻田沿山坡铺展,像块绿色地毯,稻穗在风里摇出层层涟漪。李伯领我走在田埂上,胶鞋踩出“沙沙”声:“这是‘越光米’,米粒饱满,煮出来的饭香得很。”田埂边的向日葵花盘朝太阳,远处几位农民弯腰插秧,动作娴熟利落。
午后的阳光晒暖了田垄,李伯领着我回到村里。村道两旁的民居都是白墙黑瓦,门前种着各色花草,格外雅致。几位妇女正在村口的洗衣池边洗衣裳,木槌敲在衣服上的声音清脆悦耳。“以前村里穷,全靠种稻换钱,”李伯说,“现在日子好了,稻也卖得远了,但这田垄还是老样子,踏实。”村尾的打谷场上,堆着几捆稻草,几只黄牛正在悠闲地吃草。我摸着身边的稻穗,颗粒饱满,带着温热,忽然懂了鲁家村的美——不是“美丽乡村”的标签,是稻香的浓、田垄的实、老人的暖,是把生活的烟火,藏在了累累的稻穗里。
赋石水库:碧波里的渔歌与静谧
安吉的最后三天,我去了赋石水库。从鲁家村驱车四十分钟,远远就看见一片湛蓝的湖水,像一块蓝宝石镶嵌在群山之间。水库边的码头旁,渔民老吴正整理渔网,他的脸上晒得黝黑,手上的老茧磨得发亮——那是打了一辈子鱼的印记。“要等一场日落,赋石水库的日落,能把湖水染成金红色。”
老吴的渔船是木质的,船身被湖水浸得发亮,船头放着几个竹篮,里面装着刚捕的鱼虾。“这水库的鱼最鲜,”老吴说,“没有污染,都是自然生长的,清蒸一下就特别好吃。”我们登上渔船,老吴撑起竹篙,船身悄没声地滑进湖里。湖水清得能看见水底的水草,偶尔有几尾小鱼从船边游过,鳞片在阳光下闪着银亮的光。
船到水库中央,老吴停篙任船漂荡。群山如绿色屏障环绕湖水,山上竹海与湛蓝水面相映成趣。“这水库1970年建的,我跟着父亲来修过,一砖一瓦都是亲手垒的。”他指远处小岛,“那是‘月亮岛’,以前打鱼累了就去歇脚,捡松菇煮汤。”夕阳西下时,湖面被染成金红色,霞光洒在水上像撒了层碎金。
夕阳西下时,水库的水面真的被染成了金红色,霞光透过云层,洒在湖面上,像撒了一层碎金。老吴拿起渔网,往水里一撒,渔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水中。“以前打鱼靠经验,现在有了天气预报,方便多了,但我还是习惯看云识天气。”他说,“你看那云,要是像鱼鳞,明天准是好天气,适合打鱼。”不远处的湖面上,有几只水鸟在游弋,它们一会儿扎进水里捕鱼,一会儿浮出水面抖抖羽毛。
章村:红枫里的秋韵与温泉
从赋石水库往西南走一小时,就到了章村。此时已是深秋,章村的红枫开得正艳,漫山遍野的红枫像一团团火焰,燃烧在群山之间。村口的温泉民宿旁,主人小周正蹲在温泉池边添木柴,铜壶里的茶水冒着热气:“来得巧,这几天红枫最艳,温泉水温也最宜,泡着温泉看红枫,是章村最美的景致。”
章村的温泉是天然的,泉水从地下冒出来,水温常年保持在42度,含有多种矿物质,对身体特别好。小周领着我往温泉区走,温泉池沿山势分布,有露天的,也有室内的,池边种着红枫和桂花,香气混着温泉的水汽,格外宜人。“这是‘枫叶池’,”小周指着一个露天的温泉池,“池边的红枫是‘鸡爪枫’,叶片像鸡爪一样,特别好看。”温泉水呈淡黄色,清澈透明,泡在里面,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格外舒服。
午后阳光穿过红枫,在温泉池投下斑驳光影。小周递来杯桂花茶:“本地桂花晒的,泡温泉时喝最解腻。”她指远处山:“那山上的三角枫树龄上百年,深秋时摄影的人挤满山脚。”红枫树下,几位老人坐在石凳上聊天,石桌上摆着刚摘的野果,画面格外安逸。
傍晚时分,我和小周沿着红枫大道往山深处走。红枫的叶子在夕阳的映照下,像燃烧的火焰,脚下的落叶软软的,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以前章村的红枫没人管,任其生长,”小周说,“后来有个摄影爱好者来这儿拍照,把照片发到网上,章村的红枫才渐渐被人知道。”她指着一棵红枫:“那是‘枫王’,树龄有两百年了,树干要几个人才能合抱,每年都是它最先红,最后落。”
离开安吉那天,李伯给我装了袋新米:“带着,别忘了解安吉的味道。”我坐在老樟树下,看村民扛农具归来,看孩子们追逐嬉戏,看远处竹海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忽然懂了,安吉的美从不是“最美县域”的标签,是竹海的竹、白茶谷的茶、鲁家村的稻、水库的鱼、章村的枫与泉,是老陈、阿娟这些人与山水相依的岁月。
![]()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