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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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沈司寒结婚五年,育有四胞胎。
他信佛,清冷禁欲,连卧室都挂着佛经。
我始终进不去他的心里,却以为时间能改变一切。
直到发现结婚证是假的,他从未爱过我。
“为什么要骗我?”我颤抖着问。
他转动佛珠,眉眼疏离:“因为,你像她。”
我笑着流泪,牵着孩子转身离开。
后来,他抛下佛珠,在雨夜中发疯般追出来。
“回来,我给你们一个名分。”
我回头,看着这个我曾深爱的男人:
“沈司寒,你配不上我,也配不上佛。”
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了些许灼人的温度,透过儿童乐园七彩的玻璃穹顶,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林晚音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有些手忙脚乱。
四个一模一样、粉雕玉琢的四岁娃娃,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精力旺盛得惊人。老大沈墨抱着她的左腿当树爬,老二沈砚试图去够旁边喷泉池里的水花,老三沈书和老四沈画为了一个玩具小汽车,已经开始了第N次“友好协商”,眼看战火升级。
“墨墨,快下来,妈妈抱不动了。”林晚音声音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伸手去捞快要栽进水池的砚砚,又赶紧分神去安抚即将爆发内战的书书和画画。“书书,你是哥哥,让一下妹妹好不好?”
周围是其他家长带着孩子嬉笑玩闹的声音,嘈杂,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唯有她这一隅,像是被无形的罩子隔开,热闹是孩子们的,而她,总是独自应对这一地鸡毛的忙碌与孤独。
五年了。
从最初得知怀了四胞胎的惊慌与无措,到后来夜以继日喂养四个小婴儿的崩溃与坚持,再到现在,一个人带着他们出门如同打一场硬仗。
沈司寒从未参与过。
他的世界,是沈氏集团顶楼那间可以俯瞰半个城市的总裁办公室,是家里那间永远燃着淡淡檀香、供奉着佛像的静室,是手腕上那串被他摩挲得温润透亮的紫檀佛珠。
他清冷,禁欲,如同雪山之巅无人能采撷的莲。
结婚五年,共同育有四个孩子,可林晚音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触碰到他。他的身体或许曾在某些夜晚给予她温存(尽管极少,且更像完成任务),但他的心,始终封闭在一个她无法企及的地方。
“妈妈!水!玩水!”砚砚终于得逞,小手啪地拍在水面上,溅起的水花不仅打湿了他自己的衣襟,也殃及了离他最近的林晚音。
冰凉的水珠溅到她脸上,顺着脖颈滑下,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伸手去包里掏纸巾,却摸到了那个硬硬的小红本。
他们的结婚证。
因为不常用,她一直放在随身背包的夹层里,偶尔翻找东西时看到,心头会掠过一丝微弱的暖意,随即又被更大的空茫覆盖。
此刻,红色的封皮被喷泉的水滴洇湿了一小块,颜色变得深暗。
林晚音皱了皱眉,小心地用纸巾吸去表面的水渍,但内页似乎也潮了一些。她打开来看,照片上,五年前的自己,眉眼间还带着未褪尽的青涩和对未来懵懂的憧憬,依偎在身边那个男人的肩侧。而沈司寒,即便是拍结婚照,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薄唇紧抿,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新婚的喜悦。
这张照片,是她仅有的、能证明他们曾是“夫妻”的亲密瞬间。
现在,连这唯一的证明,也被水渍模糊了边缘。
一个念头突兀地升起。
“宝贝们,一会儿妈妈带你们去个地方,好不好?”她收起结婚证,对着四个小家伙柔声说道。
孩子们不明所以,只当是新的游玩地点,纷纷欢呼起来。
民政局大厅。
相比儿童乐园的喧闹,这里显得安静许多。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息——有新人们按捺不住的甜蜜兴奋,也有办理其他业务人群的平淡漠然。
林晚音牵着四个长得一模一样、漂亮得过分的孩子走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惊叹声、窃窃私语声低低地响起。
“天呐,四胞胎!太可爱了!”
“这妈妈也太厉害了……”
林晚音早已习惯这种注视,她微微颔首,礼貌地笑了笑,目光在大厅里搜寻着补办结婚证的窗口。
四个小家伙到了新环境,倒是安分了不少,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
排队的人不多,很快轮到了她。
“您好,补办结婚证。”林晚音将手里那张有些陈旧、边缘还带着水渍痕迹的红色小本,连同自己和沈司寒的身份证件,从窗口递了进去。
窗口后面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工作人员,面容和善。她接过证件,对林晚音笑了笑:“好的,请稍等。”
她先核对了身份证,然后拿起了那本结婚证。指尖摩挲过封皮,她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打开内页,她的目光在照片和林晚音的脸上来回扫视,又低头仔细看了看证书的纸质和印刷细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工作人员反复查验着那本结婚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古怪。她甚至拿起了一个小巧的放大镜,对着证书的某个角落研究了片刻。
林晚音的心,随着对方沉默时间的延长,一点点提了起来。一种莫名的不安,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脏。
是哪里不对吗?是因为被水泡过,信息模糊了?
终于,工作人员放下了放大镜和结婚证,抬起头,看向林晚音的眼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混杂着同情、疑惑,还有一丝职业性的谨慎。
“林小姐,”她的声音压得有些低,似乎怕惊扰到什么,“您确定……您和沈先生,是在我们这里登记结婚的吗?”
林晚音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当然是啊。五年前,就是在这个民政局。”她甚至还记得,那天也是个晴天,她穿着一条崭新的白色连衣裙,而沈司寒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整个过程快得像一场梦。
工作人员脸上的古怪神色更浓了。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转过身,开始在电脑上快速地敲打键盘,查询着什么。
键盘的敲击声在安静的窗口前显得格外清晰,一下下,敲在林晚音的心上。
等待的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老大墨墨似乎察觉到妈妈的不安,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林晚音勉强对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目光却紧紧锁定在工作人员的脸上。
终于,工作人员停止了敲击,她转过身,面对着林晚音,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的眼神带着明确的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事实陈述的冷静。
“林小姐,”她将那张被水渍晕染过的“结婚证”从窗口推了出来,声音清晰地传入林晚音的耳中,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钉子,“经过核实,您提供的这本结婚证……是伪造的。”
“我们民政局的系统里,查不到您和沈司寒先生的任何婚姻登记记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围所有的声音——孩子的嬉闹、情侣的低语、工作人员的交谈——瞬间褪去,变成一片嗡鸣的空白。
林晚音僵在原地,血液似乎从四肢百骸倒流回心脏,然后又猛地冲上头顶,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她看着窗口里那张带着同情却无比公事公办的脸,又缓缓低下头,视线落在那个她珍藏了五年、刚刚还被水打湿了的红色小本上。
伪造的?
查无此人?
这五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进她的脑海,将她过去五年的所有认知、所有坚持、所有自以为是的温暖,砸得粉碎。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那碎裂的声音,从心脏最深处传来,噼啪作响。
“您……说什么?”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不成调。她是不是听错了?还是在做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工作人员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棘手的情况,但面对四个懵懂看着这一切的孩子,和眼前这个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女人,她的语气还是放缓了许多,带着不忍:“林小姐,我的意思是,您和这位沈先生,在法律上……并不是夫妻关系。这本证,是假的。”
假的。
不是夫妻。
法律上。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她摇摇欲坠的理智上。
她这五年算什么?她倾尽所有付出的感情算什么?这四个流淌着他和她血液的孩子又算什么?
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吗?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她猛地伸手,抓回那本刺目的红色假证,指甲几乎要掐进坚硬的封皮里。
“妈妈?”老二砚砚仰着小脸,疑惑地唤了她一声,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突然不动了,脸色还这么难看。
孩子的呼唤像一根针,刺破了她强撑的镇定。
林晚音猛地蹲下身,一把将四个孩子紧紧、紧紧地搂进怀里。她的手臂收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他们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他们。
孩子们被勒得有些不舒服,哼哼唧唧地挣扎起来。
她没有松手,脸埋在孩子们柔软带着奶香的小身体中间,肩膀无法自控地剧烈耸动。没有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喘息。
眼泪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孩子们单薄的衣衫。
原来,这五年的婚姻,这看似安稳的一切,不过是沈司寒精心构筑的一场海市蜃楼。
而她,是那个住在蜃楼里,自以为拥有全世界的,最可悲的傻瓜。
回到那座如同精美牢笼的别墅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给冷灰色的建筑外墙镀上了一层虚幻的暖金色,却丝毫无法驱散林晚音心头的冰寒。
一路上,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愤怒、屈辱、伤心、茫然……种种情绪像失控的野兽在她体内冲撞撕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回来的,只知道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泛白。
孩子们在车上睡着了,玩闹了一天的他们,此刻在小座椅上歪着脑袋,呼吸均匀,小脸上还带着天真无邪的睡颜。
看着他们,林晚音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将孩子们一一抱回卧室,安顿好,细心为他们掖好被角。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儿童房门口,看着四张并排的小床上,那四张酷似沈司寒的睡颜,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熄灭的声音。
是沈司寒回来了。
林晚音深吸一口气,关上了儿童房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她转身,一步步走下旋转楼梯。
沈司寒刚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候在一旁的佣人。他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起一截,露出腕上那串色泽沉静的紫檀佛珠。他身姿挺拔,眉眼清隽,只是站在那里,就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气场。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目光落在林晚音身上。
那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深邃,像不见底的寒潭,不起丝毫波澜。五年了,她从未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过属于丈夫的温情。
以前,她总告诉自己,他天性如此,清冷寡言,信佛之人,心静如水。她可以用时间,用温柔,用孩子,慢慢融化他。
现在才知道,她有多可笑。
“回来了。”他开口,声音也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林晚音没有回应。她走到他面前,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努力想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或心虚。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微微蹙了下眉,似乎不解她此刻异常的态度。
林晚音将一直紧紧攥在右手里的那个红色小本,举了起来,递到他面前。
她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但声音却出奇地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今天,我带孩子们出去玩,不小心把结婚证打湿了。”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去民政局,想补办一本。”
沈司寒的目光,在她拿出那本“结婚证”时,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片淡漠的沉寂。
他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他这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彻底点燃了林晚音心中压抑了一路的怒火和绝望。
她猛地将那份假结婚证狠狠摔在了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红色的册子落在冷硬的地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内页散开,那张被水渍模糊的合影,讽刺地暴露在灯光下。
“工作人员告诉我,”林晚音的声音终于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带着哭腔,却又被她强行压制着,“这本证是假的!沈司寒,民政局的系统里,根本没有我们的结婚记录!”
她往前逼近一步,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看穿:“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五年,算什么?孩子们算什么?!”
巨大的质问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绝望的回音。
佣人早已识趣地退下,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沈司寒垂眸,视线落在地板上那本孤零零的假证上,看了几秒钟。然后,他缓缓抬眸,重新看向林晚音。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怜悯的情绪?
他抬起手,指节分明的手指,习惯性地拨动了一下腕上的佛珠。
檀木珠子相互碰撞,发出圆润而规律的轻响,在这死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林晚音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因为,”他看着她,目光似乎透过她,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你像她。”
你像她。
简单的三个字。
像一道惊雷,在林晚音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自我安慰,所有的残存的侥幸,在这一刻,被这三个字,彻底击得粉碎。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她像“她”。
那个他书房里,那张被珍藏的旧照片上的女人?那个他偶尔午夜梦回,会无意识低喃的名字?那个他心口上,永不褪色的朱砂痣?
所以,他找了她这个替身。
所以,他给她一场虚假的婚姻,一个“沈太太”的空名。
所以,他让她生下孩子……或许,也只是因为她像“她”,所以连孩子,都成了某种寄托?
巨大的荒谬感和彻骨的寒意,瞬间将她吞没。她甚至感觉不到心痛了,只觉得浑身冰冷,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她看着眼前这个清冷如佛的男人,这个她用了五年去爱、去陪伴、去试图温暖的男人,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一开始很轻,带着哽咽,随即越来越大,越来越控制不住,笑出了眼泪,笑得肩膀都在抖动,笑得弯下了腰。
真是……太可笑了。
她林晚音的人生,简直是一场荒诞至极的戏剧!
笑了好久,她才慢慢直起身,用手背狠狠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
她看着沈司寒,那双曾经盛满爱意和希冀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燃烧过后的灰烬,和冰冷的绝望。
“沈司寒,”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这五年,我就当是喂了狗。”
她不再看他,转身,决绝地朝着楼梯走去。
她要去收拾行李,带着她的孩子们,立刻、马上,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离开这个把她的人生当成一场替身游戏的男人!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带着一种摧折不了的倔强。
沈司寒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手指,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捻动着那串冰凉的佛珠。
眼底深处,有什么情绪,几不可察地,翻涌了一下,又迅速归于沉寂。
如同古井无波。
林晚音冲回卧室,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才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滑落在地。
眼泪终于决堤,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昂贵的手工地毯。
“你像她。”
这三个字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撞击,每一个字都带着倒钩,刮得她五脏六腑血肉模糊。五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疏离,那些她为他找的无数借口——天性冷淡、信佛之人清心寡欲、只是不善于表达……此刻全都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她想起新婚夜,他穿着睡衣,手腕上依旧戴着那串佛珠,平静地对她说:“我习惯一个人睡。”那时她虽失落,却以为是他尊重她。
她想起怀上四胞胎时,医生都说风险极大,建议减胎,他却只是淡淡一句:“既然来了,就是缘分,留下吧。”她曾为这句“缘分”欣喜若狂,以为是他对孩子的期待,如今想来,或许只是因为,她这张脸像“她”,所以连孩子也多了几分“值得”留下的价值。
她想起无数个深夜,她独自一人哄着四个同时哭闹的婴儿,筋疲力尽,抬头望向那扇紧闭的静室门,里面檀香袅袅,诵经声低回,他从未出来看过一眼。她总安慰自己,他工作忙,需要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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