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万历二十八年的夏天,邢台遭了大罪!百年不遇的暴雨连下了半个月,七里河的水疯了似的涨,浊浪滔天,沿岸的千亩良田全被淹了,几十个村子泡在水里,老百姓哭天喊地,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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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退去后,刚上任没多久的年轻知县周世安,亲自跑到河堤上查看。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冲垮的房屋、泡烂的庄稼、百姓愁苦的脸,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大人,这可是近十年里第七回发大水了!”老河工李福指着一处溃堤的缺口,心疼地说,“俺小时候,七里河的水清亮得能照见人影,两岸全是合抱粗的大树。可现在……”
周世安蹲下身,抓起一把河边的泥土,泥沙顺着指缝哗哗往下掉。他叹了口气:“这土太松,含沙量这么高,河堤哪儿扛得住洪水啊!”
一、老窑工的血泪账:邢瓷美,山变秃
为了找到治水的法子,周世安到处拜访村里的老人。这天,他来到城西的百泉村,找到了年过七旬的老窑工马德昌。马家世代烧瓷,祖上还是当年邢窑的老师傅,对邢台的情况门儿清。
老窑工听说知县是来问治水的事,长长叹了口气,把周世安领进了后院。院子里堆着一大堆瓷片,有的白得像雪,有的绿得发亮,在夕阳下透着温润的光。
“大人您看,这些都是当年邢窑的宝贝。”马德昌摸着瓷片,就像摸着自己的孩子,“邢瓷的美名传遍天下,可谁知道,这美丽背后藏着多大的罪孽啊!”
老人顿了顿,指着远处光秃秃的山,眼里泛起了泪光:“要烧出这么好的瓷,得用大量的木柴。一座窑,一天就要烧十车柴!为了烧瓷,祖辈们把方圆百里的树全砍光了。”
周世安吓了一跳:“竟要这么多木柴?”
“最兴盛的时候,邢台有一百多座窑呢!”马德昌抹了把眼泪,“俺爹说,他年轻的时候还能见到合抱粗的松柏,现在啊,连碗口粗的树都难找了。”
说着,老人从屋里拿出一本泛黄的账册,递给周世安:“这是俺爹记的砍伐数量,大人您一看就明白了。”
周世安翻开账册,越看心越沉。就马家这一座窑,三十年里就砍了二十万棵树!无节制的砍伐让山林没了,水土跟着流失,河床一年比一年高,洪水自然就越来越凶。
“原来如此!”周世安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瓷器虽美,却让老百姓遭了这么大的罪,这代价也太大了!”
二、石堤镇水,古亭息波
查明了水患的根源,周世安立刻上书州府,把前因后果说清楚,请求拨款修石堤。他在呈文里写:“只治水不治山,就像把烧开的水往外舀,根本没用。得一边封山植树,一边修堤导流,才能除根!”
可州府回复说,库里没钱,只能给一半的银子。周世安没泄气,他把自己半年的俸禄全捐了,又挨家挨户动员乡绅富户出钱。老百姓听说知县要为大家治水,都主动来帮忙,有的出工,有的捐料,工地上热闹非凡。
万历二十九年开春,工程正式动工。周世安听了老河工李福的建议,用青石做地基,糯米石灰浆勾缝,要筑起邢台最结实的石堤。工程最忙的时候,周世安天天守在工地上,吃睡都在临时搭的工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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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午后,他在工棚里打盹,梦见一位白衣老者站在波涛上,手里拿着个玉瓶,瓶里插着柳枝。老者说:“石堤能挡普通的洪水,却镇不住河里的蛟龙。堤修好后,得建一座亭子镇压,才能永绝水患。”
周世安一下子惊醒,刚睁开眼,就见马德昌走了进来。“大人,俺听说堤防快竣工了,特意来献计。”老窑工说,“昨晚俺梦见先祖托梦,让在堤上建个亭阁,能镇住水患。”
周世安又惊又喜,把自己的梦说了一遍。俩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是天意,当下就决定建亭。
周世安亲自设计亭子的样子,马德昌则把家里珍藏的百年柏木献出来做梁。亭子建在石堤最险要的地方,是座精巧的六角亭。亭建成那天,正好赶上汛期,可奇怪的是,从那以后,七里河再也没泛滥过。老百姓都说,这亭子真的镇住了水患,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息波亭”——平息波浪的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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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亭畔悟道:煤代柴,利千秋
息波亭建成后的第二年春天,周世安邀请马德昌到亭里品茶。俩人坐在亭中,看着堤外潺潺的河水和青青的禾苗,心里都很舒坦。
“老丈,现在官府已经下了令,不准新开窑口,也不准乱砍树了。可这光秃秃的山,啥时候才能重新长满树啊?”周世安望着远山,有些担忧地说。
马德昌笑了笑:“大人别急。俺这几年一直在琢磨用煤代替木柴烧瓷,已经有点眉目了。虽然煤火太烈,瓷坯容易裂,但只要改改窑的结构,控制好通风,说不定就能成。要是成功了,就能保住剩下的树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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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可是好事啊!”周世安来了兴趣,“快给俺说说,你是怎么琢磨的?”
老窑工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的研究一五一十地说了。周世安听得连连点头,当场表示:“这是利在千秋的大事,本官一定全力支持你!”
俩人走出亭子,沿着河堤散步。堤边的孩童在嬉戏,村里传来朗朗的书声,一派安宁的景象。马德昌忽然问:“大人,您说息波亭为啥能镇住水患?”
周世安笑着说:“难道真是神仙帮忙?”
“不是啥神仙。”马德昌摇摇头,“亭子建起来,老百姓心里踏实了,知道这石堤结实,就敢在沿岸种地生活了。人多了,堤防能及时修缮,这才形成了良性循环。更重要的是,大家明白了山林和水的关系,开始爱护树木,这才是真正的治本之策啊!”
周世安连连点头:“老丈说得太对了!人对自然贪得无厌,自然就会报复;人要是敬畏自然,自然也会善待咱们。”
四、碑刻警世,千古流传
万历三十三年,周世安的任期到了,要升迁赴任。临走前,他在息波亭立了一块石碑,亲自写了《息波亭记》。碑文里不光记录了建亭修堤的经过,还直言不讳地说了邢窑兴盛和水土流失的关系:“瓷业之盛,利在当下;林木之毁,害在千秋。今人享瓷器之美,后人受泥沙之苦,岂可乎?愿后来者鉴之,慎之……”
他还把马德昌用煤代柴烧瓷的新法子刻在了石碑背面,供后世的窑工参考。
离任那天,老百姓夹道相送,舍不得这位为民办事的好知县。马德昌捧着一个瓷碗赶来,激动地说:“大人,您看!这是俺用煤火烧成的第一窑完整的瓷器!”
周世安接过瓷碗,只见碗身坚实,釉色青中泛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赞道:“好瓷!坚如石,清如水,正像咱们邢台百姓坚韧清白的性子!”
马德昌老泪纵横:“要不是大人明察秋毫,俺们还在砍树烧瓷造孽呢!您真是老百姓的再生父母啊!”
尾声:一亭立河畔,警钟鸣千年
四百年过去了,息波亭依然稳稳地立在七里河畔,成了邢台有名的景致。亭边垂柳依依,鸟语花香,再也看不出当年水患频发的样子。
只有那块《息波亭记》石碑,历经风吹雨打,字迹有些模糊,但“利在当下,害在千秋”八个大字,依然清晰可辨,像在向每一个路过的人诉说着当年的故事。
偶尔有老人带着孙儿在亭里乘凉,会指着亭柱上的纹路说:“孩子,你看这亭子,不光镇住了洪水,还提醒着咱们,要敬畏自然、爱护家园。人怎么对自然,自然就怎么回报人啊!”
远处,曾经光秃秃的山峦早已重新披上了绿装,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息波亭的传奇,不在于它真的能镇住水患,而在于它唤醒了一代又一代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才是长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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