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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我替女老师搬家,不小心碰到她腰,她脸红:你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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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我替女老师搬家,不小心碰到她腰,她脸红:你故意的吧

手机屏幕亮起时,我正在看窗外的雨。

雨点砸在玻璃上,汇成歪歪扭扭的水流,像一张哭花了的脸。

那是一条来自铁路官方APP的推送。

“您关注的G17次列车即将开始检票,常用同行人‘陈凯’、‘小安’已预订成功。”

小安。

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亲戚或朋友的名字。

我盯着那个名字,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

客厅的石英钟,秒针走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像钝刀子在割我的神经。

我和陈凯结婚七年。

七年,不长不短,足以让爱情的糖衣剥落,露出生活的内核。

内核是粗糙的,有时甚至是硌人的。

我们没有孩子。

不是不想要,是试了三年,跑了无数次医院,最后医生拍着我的片子,用一种宣判的语气说,概率很低,放宽心吧。

那天从医院出来,陈凯握着我的手,很用力。

他说,没事,我们两个也挺好。

我相信他那一刻的真诚。

但我也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某种被迅速掩埋的黯淡。

就像投入深井的石子,连回声都没有。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似乎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他开始变得越来越忙,加班,出差。

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烟味和酒气越来越重。

我给他打电话,他总说在开会,或者在应酬。

“都是为了这个家。”他这样说。

我信了。

或者说,我选择了相信。

婚姻有时就像一个房间,住久了,哪怕灯泡坏了一个,只要还有一个亮的,你也会懒得去修。

你会习惯在昏暗里行走,避开那些照不到的角落。

直到今天,这条推送,像一颗突然被扔进黑暗角落的闪光弹。

把所有我假装看不见的,都炸了出来。

我拿起手机,点开那个APP。

手指有些抖。

常用同行人管理。

陈凯。

小安。

我点了进去,看到了“小安”的身份信息。

安然。

一个陌生的名字。

我返回,查了他们的同行记录。

最近三个月,一共七次。

上海,杭州,南京。

全都是陈凯“单独出差”的城市。

时间严丝合缝。

我关掉手机,屏幕倒映出我的脸,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没有眼泪,没有歇斯底里。

我甚至感到一种诡异的松弛。

原来那些深夜里无法解释的疑虑,那些对话里一闪而过的游离,那些他身上陌生的香水味,都有了答案。

确认一件坏事,比悬浮在怀疑里,要踏实得多。

我站起身,走进厨房。

冰箱里有昨天炖好的鸡汤。

我盛了一碗,放在锅里,开小火慢慢热着。

又从米缸里舀出米,淘洗干净,放进电饭煲。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

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布好了陷阱,等着猎物自己走进来。

两天前,我们还像一对最寻常的夫妻那样,坐在餐桌前吃饭。

那晚我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还切了一盘石榴。

晶莹剔셔的石榴籽,像一颗颗红宝石,堆在白瓷盘里。

我一颗一颗地剥,指甲被染得通红。

“尝尝,今年的石榴特别甜。”我把剥好的一小碗推到他面前。

他“嗯”了一声,眼睛却没离开手机。

屏幕的光照亮他的脸,神情专注,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滑动。

我看不清他在和谁聊天,只看到他嘴角偶尔勾起的一丝笑意。

那种笑,我已经很久没在他脸上见过了。

“在忙工作?”我问。

“嗯,项目上有点事。”他头也不抬。

“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先吃,我马上。”

我没再说话,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

一顿饭,安静得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他那碗饭,从头到尾,没动几口。

我剥的那碗石榴,他也一颗未碰。

后来,他接了个电话,走到阳台去。

隔着玻璃门,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侧着身,肩膀的线条很放松,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挂了电话,他走进来,拿起外套。

“公司有点急事,我得过去一趟。”

“现在?都快十点了。”

“没办法,客户催得紧。”他一边换鞋一边说,没看我。

“路上开车小心。”我叮嘱道。

“知道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

我走到阳台,看到他的车灯划破夜色,迅速消失在小区的拐角。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了。

那碗红宝石般的石榴,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忽然想起,我们刚在一起时,他也曾这样为我剥石榴。

那时候,我是他的老师,他是我班上的学生。

一个刚刚大学毕业,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年轻女老师。

一个桀骜不驯,浑身是劲,眼睛里有光的少年。

95年的夏天,学校给单身教职工分了新宿舍,我要搬家。

是他,带着班上几个男生,呼啦啦地跑来帮忙。

汗水浸湿了他的白衬衫,紧紧贴在年轻而结实的脊背上。

搬一个旧书柜时,空间很窄,我们挤在楼道的拐角。

他的手扶着柜子,我的手也扶着。

一不小心,他的胳膊碰到了我的腰。

很轻,却像一道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猛地缩回手,耳根通红。

我看到他滚动的喉结,和不知所措的眼神。

我的脸也烫得厉害。

为了掩饰尴尬,我佯装生气,瞪着他。

“你故意的吧?”

他愣了一下,然后挠着头,傻笑起来。

“林老师,你脸红了。”

那个夏天的记忆,连同那份青涩的心动,曾经是我婚姻里最宝贵的压箱底的宝贝。

现在,它像一枚生了锈的别针,扎在心口。

不致命,但一阵一阵地疼。

我把那碗石榴倒进了垃圾桶。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十一点半。

陈凯回来了。

他推开门,带着一身的雨水和寒气。

看到我坐在黑暗的客厅里,他愣了一下。

“怎么不开灯?”

他伸手去按开关。

“别开。”我说。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停住动作,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打量着我。

“怎么了?”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他换了鞋,走过来,想在我身边坐下。

“你先去洗个澡吧。”我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他的靠近。

“身上都是雨味。”

他沉默地看了我几秒,转身走进了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点亮屏幕。

那条推送信息,依然停留在页面上。

像一份判决书。

陈凯从浴室出来,裹着浴巾,头发还在滴水。

他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我们之间隔着一张茶几。

“到底怎么了,林晚?”他擦着头发问。

我把手机推到他面前。

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我看到他的眼神,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慌乱。

他拿手机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这是什么?”他问,声音干涩。

“G17次列车,常用同行人,小安。”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念出来。

“你和她,最近三个月,一起去了七次上海,杭州,南京。”

“陈凯,你‘单独出差’的时候,都很忙吧?”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浴室里没关紧的水龙头,还在滴答,滴答。

像时间的脉搏。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把手机放回茶几上,低下头,双手插进湿漉漉的头发里。

那个姿态,是一种无声的承认。

我看着他宽阔的肩膀,此刻微微垮塌下去,形成一个脆弱的弧度。

没有愤怒,没有心痛。

我的心里,竟然是一片荒芜的平静。

就像一场预料之中的暴雨,终于落了下来。

“她是谁?”我问。

他沉默。

“安然,是吗?”我替他说了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怎么……”

“我查了。”我打断他,“你们公司的实习生?还是新来的同事?”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小晚,我……”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对不起。”

对不起。

多么轻飘飘的三个字。

像一片羽毛,落在结了冰的湖面上,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来。

“我不想听对不起。”我说,“我想知道,为什么。”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只是……太累了。”

“累?”我重复着这个字,觉得有些可笑,“你累什么?我没有工作吗?我没有分担家庭的开销吗?这个家,是我一个人在撑着吗?”

“不是的,小晚,不是钱的事。”他急切地辩解,“是……是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这个家,太安静了。”他说,声音低下去,“每次我回来,都是安安静D静的,你坐在沙发上看书,或者在厨房里忙。我们之间,好像除了吃饭,就没有别的话好说。”

“我感觉自己像在面对一个黑洞,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力气,都被吸进去了。”

“回到家,比在公司还累。”

黑洞。

原来在陈凯眼里,我们的家,我们的婚姻,是一个黑洞。

而我,是那个制造黑洞的人。

多么精准,又多么残忍的比喻。

“所以,安然,她给了你阳光?”我问,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没有否认。

“她很年轻,很……明亮。”他艰难地措辞,“和她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很轻松,什么都不用想。”

“她让你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我慢慢地咀嚼着这句话。

“那我呢,陈凯?”

“我被你留在这个安静的,像黑洞一样的家里,慢慢死去吗?”

他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

“小晚,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看着他,“你累了,你厌倦了,所以你去找了一个年轻的,明亮的女孩,来给你充电,来让你‘活过来’。”

“那我算什么?你的充电桩?还是你的加油站?没电了就回来充一下,没油了就回来加一下,然后继续上路,去找你的诗和远方?”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他苍白的脸上。

他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把你的手机给我。”我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来。

我找到安然的微信,点头像,拨通了语音通话。

陈凯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要干什么?!”他想抢手机。

我举起手,避开了他。

“别动。”我冷冷地说,“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不是吗?让她也参与进来,听听你的‘累’,听听你的‘黑洞’。”

电话接通了。

一个年轻的,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喂?陈哥?”

我按了免提。

整个客厅,瞬间被那个女孩的声音填满。

陈凯的脸,血色褪尽。

“安然,你好,我是林晚。”我说。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陈凯的妻子。”我补充道。

“……林老师,您好。”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明显的紧张。

“别紧张,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我只是想跟你确认几件事。”

“陈凯说,和你在一起,他感觉很轻松,很明亮,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是这样吗?”

又是一阵沉默。

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那个年轻女孩慌乱无措的样子。

“……是。”她终于回答,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我继续问,“说我们的家像黑洞?说和我在一起很累?”

“……没有。”她立刻否认,“陈哥没说过您不好,他只说……他压力很大。”

“他说,您是他的老师,他一直很尊敬您,也很感激您。”

“但是……他觉得亏欠您很多。”

亏欠。

我心里冷笑一声。

是因为那个没能出生的孩子吗?

所以,他觉得他有资格去寻找补偿。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和我在一起,能让他找到一种安全感。”女孩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林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安全感。”我重复道。

多么讽刺。

他在我这里感受不到的“安全感”,在一个比他小了快十岁的女孩那里找到了。

“好,我知道了。”我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挂断了电话。

整个过程,陈凯都僵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像一尊被剥去了所有光环的雕像。

“现在,我们来谈谈我们的事。”我把手机扔回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陈凯,你要怎样?”

“你要怎样?”

我的问题,像一枚石子,投入死寂的池塘。

他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一片混沌。

“小晚,你想怎么样……我都接受。”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离婚吗?”

我看着他。

离婚。

这个词,从我嘴里说出来,如此轻易,又如此沉重。

我曾经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和这两个字沾上关系。

“如果你想的话。”他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我不想。”我说。

他猛地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更深的迷茫覆盖。

“我不是善良,也不是大度。”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不喜欢脏。”

“我们的婚姻,我们的家,现在被你弄脏了。”

“在我把它清理干净之前,我不会离开。”

“清理?”他不懂。

“对,清理。”我点点头,“陈凯,你是个成年人,我也是。我们不玩小孩子过家家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意思。”

“我们来谈谈合同。”

“合同?”他更迷惑了。

“对。”我站起身,走到书房,打开了电脑。

“婚姻,本质上也是一种契at。双方基于感情,自愿缔约,共同经营一个叫‘家庭’的项目。”

“这个项目有共同财产,有共同责任,也有排他的忠诚义务。”

“现在,你违约了。”

我一边说,一边敲击键盘。

屏幕上,word文档被打开,光标在空白的页面上闪烁。

“作为违约方,你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并接受更严格的条款约束,来重建守约方的信任。”

“这很公平,不是吗?”

我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经过精密计算,冷静,清晰,不带任何情绪。

陈凯跟了进来,站在我身后,看着屏幕上出现的标题——

《婚内关系修复及忠诚协议》。

他大概从未想过,夫妻之间的事情,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处理。

他的表情,从震惊,到荒谬,最后变成一种无力的接受。

“第一条,财产透明。”我敲下第一行字。

“从明天起,你所有的银行卡、股票账户、理财产品,全部对我开放。我要知道每一笔钱的进出。”

“我们设立一个共同账户,家庭所有开支,包括你的个人消费,都从这个账户走。超过一千元的支出,需要向我报备。”

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第二条,行踪报备。”

“每天下班,必须在七点前到家。如果需要加班或应酬,提前两小时电话告知,并发送实时位置。”

“任何非工作原因的外出,必须征得我的同意。”

“第三条,断绝来往。”

“删除安然所有的联系方式,微信、电话、QQ,所有。在公司,除必要工作交接外,不得有任何私人接触。”

“我会不定期检查你的手机。”

我停下来,回头看他。

“以上三条,是基础条款。做不到,我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他沉默地站着,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书房里,只有我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

“还有。”我继续往下打字。

“第四条,违约责任。”

“如果再次发现你有任何违D约行为,包括但不限于与其他异性保持不正当关系、隐瞒财产、虚报行踪……”

“你将自愿放弃所有婚内共同财产的百分之七十,并无条件同意离婚。”

写完最后一句,我按下了打印键。

打印机发出嗡嗡的声响,像一台小型的宣判机器。

一张A4纸,带着墨水的余温,缓缓吐出。

我把它放在书桌上,连同一支笔,推到陈凯面前。

“签吧。”

他看着那张纸,上面的白纸黑字,像一道道冰冷的枷锁。

他抬起头,看着我。

“小晚,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一定要。”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陈凯,信任不是凭空来的。它是一砖一瓦建起来的,你亲手推倒了它,现在,你就必须亲手,用更苛刻的方式,把它一点一点重新垒起来。”

“你觉得这些条款冰冷,没有人情味?”

“但你和那个女孩谈论‘明亮’和‘安全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人情味?”

“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

“你没有尽到你的义务,现在,就必须接受规则的惩罚。”

他久久地凝视着我。

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那个我熟悉的,桀骜不驯的少年,正在被现实的磨盘,一点点磨去棱角。

他终于伸出手,拿起了那支笔。

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凯。

字迹有些抖,但很清晰。

我拿起那份协议,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然后小心地折好,放进抽屉,上了锁。

“好了。”我说,“去睡吧。”

他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转身,脚步虚浮地走出了书房。

我没有动。

我坐在椅子上,听着窗外的雨声。

雨好像小了一些。

我忽然觉得很累。

不是身体的累,是心。

像跑完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冲过终点,然后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没有赢。

我只是没有输掉全部。

第二天,一切都按照协议开始了。

早上七点,陈凯准时起床。

他把他的所有银行卡、证券账户密码,都写在一张纸上,放在了餐桌上。

“这是全部。”他说。

我点点头,把纸条收了起来。

“我今天会去银行,把我们的账户关联起来。”

“好。”

他出门上班。

下午五点半,我的手机收到了他发来的微信。

一张截图,是他在公司打卡的记录。

配了一行字:“下班了,在路上。”

六点四十分,他准时回到了家。

手里提着一个菜市场的塑料袋。

“我买了点菜。”他有些不自然地说。

我接过袋子,里面有排骨,冬瓜,还有一把小葱。

都是我喜欢吃的。

晚饭,是他做的。

冬瓜排骨汤,还有一个清炒西兰花。

味道……很一般。

汤有点咸,西兰花有点生。

但他吃得很认真。

吃完饭,他主动收拾碗筷,拿进了厨房。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笨拙地洗碗。

泡沫弄得到处都是。

他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水流冲刷着他手里的盘子,也像在冲刷着我们之间那些不堪的污垢。

我没有进去帮忙。

这是他该做的。

晚上,他把手机放在我面前。

“你检查吧。”

我拿起来,点开微信。

置顶的聊天框,已经没有了那个叫“安然”的女孩。

通讯录里,也找不到她的名字。

通话记录,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我把手机还给他。

“睡吧。”

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谁也没有说话。

黑暗中,我能听到他刻意放缓的呼吸声。

我知道,他在努力。

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的丈夫,努力遵守那份冰冷的协议。

而我,像一个监工,冷眼旁观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星期。

他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准时上下班,报备行踪,上交财务,主动做家务。

我们之间的话,依然很少。

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似乎在慢慢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的平静。

就像暴风雨过后,海面虽然还未完全平复,但至少,已经不再有滔天的巨浪。

周末,我妈打电话过来。

“小晚啊,你跟陈凯,是不是吵架了?”

我妈的消息,总是比天气预报还灵通。

“没有。”我说。

“还嘴硬。”我妈在那头叹了口气,“你王阿姨都跟我说了,前两天在超市看见陈凯一个人买菜,脸色差得跟什么似的。”

“你们年轻人,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陈凯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本质不坏。男人嘛,工作压力大,偶尔犯点糊涂,也正常。”

我静静地听着。

我妈的这一套说辞,我从小听到大。

在我爸当年和单位的女同事不清不楚时,她也是这样劝自己的。

“为了这个家,忍一忍就过去了。”

“男人就像风筝,飞得再远,线还在你手里就行。”

她忍了一辈子,也苦了一辈子。

“妈。”我打断她,“我们没吵架。”

“那你们怎么了?”

“我们签了份合同。”

“什么?”我妈愣住了,“签什么合同?”

“婚内忠诚协议。”我平静地说,“白纸黑字,写清楚了权利和义务,还有违约责任。”

电话那头,是我妈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你……你这孩子,你疯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夫妻之间的事情,怎么能搞这些?这不成做生意了吗?还有没有感情了?”

“妈,就是因为还有感情,才要用没有感情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感情是虚的,人心是会变的。但白纸黑字,是实的。”

“他犯了错,就该付出代价。我给他机会改,但这个机会,是有条件的。”

“我不是你,妈。我学不会忍,也不想学。”

我手里摩挲着脖子上挂的一块小小的玉坠。

那是我妈在我结婚时给我的,说是外婆传下来的,能保平安,能锁住男人的心。

现在看来,它什么也锁不住。

能锁住一个人的,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物件或情感,而是清晰的规则和不可承受的代价。

“你……你这么做,不是把陈凯往外推吗?”我妈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让他心里怎么想?你们的日子还怎么过?”

“如果一份协议就能把他推走,那说明他本来就没想留下。”

“至于日子怎么过,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现在,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要什么。”

“不像以前,活得像个糊涂蛋。”

我挂了电话。

窗外,阳光正好。

我看着那块冰凉的玉坠,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

我把它从脖子上摘下来,放进了首饰盒里。

旧的时代,过去了。

又过了一个月。

陈凯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新常态”。

他不再需要我的提醒,每天都会主动报备。

共同账户里的每一笔支出,都清清楚楚。

他开始尝试着研究菜谱,家里的饭菜,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变得有模有样。

有一次,他甚至做了一道佛跳墙。

虽然只是简易的家庭版,但也炖了好几个小时。

汤色金黄,味道鲜美。

我喝了两碗。

他看着我,眼睛里有了一丝久违的光亮。

“好喝吗?”他问,像个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还行。”我放下碗,淡淡地说。

他眼里的光,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亮起。

“下次我再试试别的。”

我们的交流,依然围绕着这些日常琐事。

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有时候,吃完饭,我们会一起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

看到好笑的地方,他会下意识地看我一眼,如果我也在笑,他就会笑得更开心。

我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似乎在这些细碎的日常里,被一点点地拆解。

一天晚上,我洗完澡出来,看到他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在灯下专注地看着。

我走近一看,是一颗石榴。

他正在用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剥着。

见我过来,他把剥好的一小碗递给我。

“尝尝。”他说,“今年的石榴,好像特别甜。”

和两个多月前,一模一样的话。

我看着那碗晶莹剔透的石榴籽,在灯下,像一颗颗红色的眼泪。

我没有接。

“陈凯。”我叫他的名字。

“嗯?”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提起这个。

他抬起头,眼神里有些恍惚,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记得。”他点点头,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95年的夏天,你刚来我们学校,教我们语文。”

“你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讲台上,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那时候,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老师,像个需要被保护的学姐。”

我的心,轻轻地颤了一下。

原来,他还记得。

“那天,我帮你搬家。”他继续说,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在楼道里,我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腰。”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眷恋。

“你脸一下子就红了,瞪着我,问我是不是故意的。”

“我说,‘林老师,你脸红了’。”

他说完,我们都沉默了。

那些被尘封的,青涩而美好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那个穿着白衬衫,浑身是劲的少年。

那个穿着白连衣裙,故作镇定的年轻女老师。

阳光,汗水,和一句带着傻气的调侃。

一切,都恍如昨日。

“小晚。”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你。”

“现在呢?”我问,声音轻得我自己都快听不见。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放下手里的石榴,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脸,但手在半空中,又停住了。

“现在……”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想重新学着,怎么去爱你。”

我的眼眶,毫无预兆地,一热。

七年了。

我们结婚七年,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爱”这个字。

他说过“喜欢”,说过“习惯”,说过“责任”。

唯独没有“爱”。

今天,在我用最不近人情的方式,将我们的婚姻逼到悬崖边上时,他却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讽刺。

我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

“先把石榴剥完吧。”我说,“别浪费了。”

他“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

那天晚上,我吃了那碗石榴。

真的很甜。

甜到发苦。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

那份协议,像一把悬在我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边界。

但同时,它也像一个矫正器,强行把我们偏离轨道的婚姻,一点点地掰回正轨。

陈凯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他不再沉迷于手机,回家后会陪我聊聊天,说说公司里的趣事。

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

他甚至开始规划我们年底的旅行。

“你想去哪里?我们去一个暖和点的地方吧,大理怎么样?”他拿着一本旅行杂志,兴致勃勃地问我。

我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心里某处坚硬的冰层,似乎正在悄然融化。

我开始想,也许,事情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也许,时间和规则,真的可以治愈一切。

也许,我们可以像一部老旧的机器,经过大修之后,重新运转起来。

虽然会有噪音,会有磨损,但至少,它还在转。

直到那个周五的晚上。

我们刚吃完饭,我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点开。

上面只有一句话。

“林老师,我是安然。有些事,关于陈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知道。”

“他没有告诉你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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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1-13 11:0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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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25 00: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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