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有一张特殊的通行证。它不能去游乐场,也不能看电影,只能通往一条从学校后门到街角老槐树下的路。不长,整整五百米。
这张通行证,只在“无人”时生效。
初二那年的一个寻常黄昏,我鼓足了一天的勇气,在值日生扫起的灰尘里,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走在前面的陈晞:“那个……要不,我送你一段?”
她没回头,只是脚步慢了下来,然后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就是从那天起,我们拥有了一项心照不宣的仪式。放学后,她会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把铅笔盒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我则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假装看操场上打球的人,其实眼角余光全在她身上。
我们必须等到所有人都差不多走光。当教学楼从喧闹变得安静,只剩下风吹过梧桐树叶的“沙沙”声,我们的秘密时间,才算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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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排走在那条熟悉的路上,中间隔着不远不近,大概二十公分的距离。谁都不先说话,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响得吓人。
关键,是那个路口。
一拐过那个弯,视线里没有了学校的大门,世界就好像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会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她总是低着头,用脚尖碾着一颗不存在的小石子。
然后,我伸出手。
她的手总会先缩一下,像被微小的电流打到。迟疑那么一两秒,才会慢慢地、试探性地,把她的手放进我的掌心。
第一次牵到她手的时候,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她的手很小,很软,指尖有点凉,像一块温润的玉。我的手掌因为紧张,全是汗,黏糊糊的,可能把她弄得不舒服,但她没有挣开。
我们就这样牵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还是不说话,但好像什么都说了。她能感觉到我手心里滚烫的温度,我能感觉到她轻轻回握的力道。
可是,这份亲密是见不得光的。
远处只要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哪怕只是一个扛着锄头下地归来的老爷爷,她都会像受惊的兔子,猛地一下把手抽回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小小的风,吹在我突然空掉、变得凉飕飕的掌心上,心里会跟着一空。
等人走远了,确定安全了,我们才会偷偷再看对方一眼。有时候我会再次伸手,有时候她会主动靠过来,重新把手塞回我的手里。
这五百米路,我们就这样,牵起,松开,再牵起。我们的爱情,活在这一段段被切割开的、无人知晓的碎片时间里。
那条路我们走了整整两年。路边的店铺换了几家,老槐树叶子绿了又黄。我们的话题从考试答案聊到未来梦想,不变的是那个默契的动作——观察,靠近,牵手,警惕,松开,再重聚。
那时候我以为,这条五百米的路,我可以和她走一辈子。只不过,需要多避开一些人而已。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年少时我们只需要躲避“人”,长大后,我们需要躲避的,是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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