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6月10日下午两点,梅雨季的南京闷得让人喘不过气。中山陵8号院门口,几辆黑色小轿车鱼贯而入,车里的人正是刚结束日本访问、顺道南下调研的华国锋。陪同人员给中山陵5号的警卫处打了电话,表示“华主席想见一见许老”。电话挂断,5号院里却只有蝉鸣,此时正在楼上小书房里翻《红楼梦》的许世友皱了皱眉,然后低头继续捻动那页已经翻旧的书角。
秘书徐根保摸准老首长的脾气,没敢多说,只是把“华主席今晚就住旁边”几个字轻声放下,悄悄退到门外。许世友没有回应,他心里清楚,自己七十四岁,腿脚发肿,酒瘾未改,见面免不了寒暄,倒不如躲清静。他从来直性子,与其硬撑场面,不如“称病”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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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前,华国锋在8号院落座。南京的栾树被雨水冲得一片翠绿,华国锋端着茶盏,顺口问随行人员:“许老练功还坚持吗?”得到“近年不动了”的回答后,他沉吟几秒,放下茶盏,决定改计划,干脆自己过去一趟。身边人提醒路滑,他摆了摆手,语气温和却坚决。
这时,5号院那片被草坪改成的玉米地早已抽穗。许世友把边角地留给了花生,旁边还砌了个石头猪圈。有人笑他堂堂大将自个儿种地,他拍着肚子回一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先把肚子安顿好。”这一口山东腔配上豪爽的笑声,常把年轻警卫吓得立正不敢动。
华国锋到达时天已经擦黑,门口路灯发出昏黄光圈。拉门声响起,警卫准备行礼,被华国锋示意免了。“老许,你身子还行吧?”他跨进门先喊。二楼的许世友被迫放下书,拄着拐杖慢慢下楼:“老样子,腿不听使唤。”一句话把官场寒暄化解,屋里气氛立刻松快。那天谈了一个多小时,从山东抗日岁月聊到华东渡江,甚至还扯到许世友学拳时的挨打糗事,笑声断断续续飘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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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会面之前的“不见”并非简单耍性子。许世友出身少林,打仗靠的是刀口舔血的爽利,他自认不擅与纯政工干部深谈,更怕不经意一句大白话惹麻烦。自1978年起,中央对过往“两个凡是”展开讨论,舆论风向复杂,许世友在南京修身养病,既是体恤也是有意“降温”。
痛风的折磨并未阻挡他保持军人作息。清晨五点鸡叫,他准时起床,下楼遛一圈,再翻几页书。最喜欢的仍是《孙子兵法》与《红楼梦》,偏偏毛主席当年要他把《红楼梦》读五遍,他只完成一遍。“我念不出那些子虚乌有的酸词。”许世友总是这样半开玩笑,实则佩服领导的博闻。
对越作战结束后,他被调回北京担任国防委顾问,仅三个月便写信央求回南京。“京里干事多,酒友少。”他的原话半真半假,真正原因是病情加重,每次上下台阶都要人搀。他宁愿守着小菜园,也不想让晚辈围着自己转。中央考虑再三,批了他的休养报告,还特批每月专用飞机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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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老战友钱钧偶尔来串门,两位少林弟子相对大喊,实在听不清就哈哈大笑收场。旁人看着别扭,他们却乐在其中。许世友常拍桌子:“咱俩说的虽不搭,可心里有数,人老了就图个热闹。”这种豪爽让身边年轻参谋感到距离感骤然拉近。
转回1980年11月。北京西郊重要会议室灯光通亮,政治局成员们围绕职务调整激烈发言。批评声音此起彼伏,华国锋面色平静。就在大多数人发言完毕时,许世友突然站起,声音依旧洪亮:“华同志为人厚道,办事稳妥,最大的毛病就是耳根子软。”话音落地,现场短暂沉默。后来文件照旧通过,可这一句“厚道”成为会后走廊里频频提起的注脚。
许世友回到南京后不再议论此事,他仍旧每日看书、喝两盅黄酒、巡视猪圈。有人问他对那晚华国锋登门的看法,他摆手:“来都来了,我这个当下级的不得不见。可我老了,没必要天天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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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春,院子里最后一茬冬小麦收割完毕,许世友病情进一步恶化,步行需要双杖,他却坚持把麦捆搬到仓房。警卫抬手帮忙,被他一句“站那看着就行”喝住。那天的日记里,他写下八个字:“人无硬骨,何谈立世。”四个月后,许世友因病住进解放军总医院,告别了自己的小农场。
华国锋得讯后托人带去一篮山核桃,据说是他在湖南老家特意挑的。核桃送到病房,许世友摸着粗糙的外壳,笑了笑,没有多话。护士转述,许老只说了两个字:“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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