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中,几乎每一个王朝的覆灭,都有人把矛头指向某位女子。从妲己、褒姒,到赵飞燕、杨玉环,后世的史官似乎总喜欢用“红颜祸水”四个字,为亡国的荒唐寻找一个替罪羊。但若追溯这一说法的开端,最早被钉上“祸国殃民”耻辱柱的女子,便是夏朝末代君主夏桀的宠妃——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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妺喜的故事,发生在四千多年前的夏朝末年。那时的夏王朝已经延续了十几代,天下名义上归于一统,但诸侯割据、民怨四起。夏桀继位后,初期还算励精图治,然而权力的滋味太过甘甜,他逐渐变得骄纵残酷。征伐四方、征收重税、筑宫修苑,劳民伤财的事情一桩接一桩。
而妺喜的出现,正是在夏桀征讨有施国之后。有施国是西方的一个小国,土地肥沃,民风淳朴,但兵力有限。夏桀发兵讨伐,他们节节败退,最终不得不求和。为了求得和平,有施国国君将国中最美的女子——妺喜,献给了夏桀。那一刻,这位女子的命运,也被推上了历史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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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竹书纪年》和《逸周书》记载,妺喜被带入王宫的那天,夏桀看她一眼便魂不守舍。她容貌绝世,举止柔婉,眼神似水,声音如琴。宫中有诗形容她的美:“有施妺喜,眉目清兮。妆霓彩衣,袅娜飞兮。晶莹若露,人皆怜兮。”
从此,夏桀几乎不理朝政,每日沉溺于与妺喜的欢宴之中。大殿之上,忠臣谏言无果;朝堂之下,百姓怨声载道。史书说他“以酒为池,以肉为林”,这句话的源头,正是妺喜。
关于妺喜,后人总结出她的“三个怪癖”。这些怪癖在当时的语境中,成了她“祸国”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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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怪癖,是爱听“裂缯之声”。缯,就是丝织品。妺喜喜欢听绸缎被撕开的声音,觉得那种撕裂声悦耳。夏桀为了取悦她,命宫女日夜撕绸。金贵的绸缎成堆被毁,而当时百姓却衣不蔽体。有人上谏,说“民寒而君毁衣”,结果被处死。从此,朝中再无人敢言。
第二个怪癖,是喜欢戴男人的冠帽。那时的礼制森严,男女有别,冠帽象征身份与权力。妺喜却喜欢试戴大臣的官帽,夏桀见之大笑,还称她“有帝王之姿”。这一举动,在儒家眼里便成了“乱纲常、惑君心”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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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怪癖,是喜欢在酒池里泛舟。夏桀为了让她一乐,下令挖池千尺,以酒为水。又砍林万株,挂上腊肉、兽肉作“肉林”。他召集三千人饮酒作乐,醉者相互推搡,不慎坠池而亡,妺喜却笑得前仰后合。那一笑,成了千古骂名的起点。
然而,如果从历史的角度看,这些传闻并非全然可信。妺喜所处的时代,没有成文的史书,那些关于她的记载,主要出自数百年后的文献。许多细节带有夸张的成分,更多的是后人以道德为尺度的评判。
实际上,夏朝灭亡的根本原因,并不在妺喜。那时的社会矛盾已经积重难返。夏桀征伐四方,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有人记载,他“为宫三百,移民十万”,一场兴建宫殿劳役,就足以让无数家庭破碎。地方诸侯早已心生不满,只是碍于王威,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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妺喜虽然被宠幸,但她也并非一味顺从。据传,她出身于有施国贵族,对夏桀的暴政心存怨恨。后来商部落的领袖成汤起兵伐夏,妺喜据说暗中与伊尹来往,将夏桀的动向泄露给商军。这个传说虽无确证,但从逻辑上并非全无可能。一个被掳的女子,在国破家亡之后,对侵略者心怀怨恨,本是人之常情。
夏桀荒淫的岁月并未长久。随着岁月流逝,他对妺喜的新鲜感也在减退。据传,在位第十四年,岷山氏部落又献来两名绝色女子琬与琰。夏桀见之心动,便将妺喜弃于冷宫。昔日的宠妃,转瞬成了弃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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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曾有侍女记下这一幕——妺喜独坐瑶台,望着酒池残水,泪光中似有怒火。也有人说,她在被弃后暗中向商汤递出求援的信息,这或许只是传说,但足见当时人们对她命运的复杂想象。
夏桀的残暴终于激起天下之怒。商汤起兵伐夏,诸侯响应。战火连绵至鸣条之野,夏军溃败。桀仓皇逃至南巢,被商军追俘。商汤赦其性命,将他流放。此时的妺喜,也随之被俘,有说被处死,也有说被幽禁。她的结局,终究成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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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桀被废,商汤建立商朝。新的统治者为了证明“天命在己”,自然要将前朝的覆灭归咎于“暴君昏妃”。于是,妺喜成了第一个被写进史书的“妖后”。后来的妲己、褒姒,乃至唐代的杨贵妃,无不沿袭了这一“红颜祸国”的叙事模式。
其实,从历史逻辑上讲,一个王朝的灭亡,从来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妺喜之笑,或许只是夏桀昏乱政治的一面镜子。真正导致夏亡的,是暴政,是压榨,是一个已经失去人心的政权。妺喜被钉在耻辱柱上三千年,只是历史给女性加诸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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