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率全军死战日军，反被蒋介石撤职，李宗仁说公道话为他请赏

1939年5月初，襄河以北的田地还来不及插秧，火光便把夜空染成暗红。随枣会战刚刚打响，张轸麾下的“翼字军”被编进第十三军序列，任务只有一句话——死守枣阳通往随县的咽喉。营火旁，张轸把地图摊在地上，薄纸在晚风里扑簌作响。谁都看得出，他的眼睛里没有退路。

“长官，弹药见底，是否后撤？”一名参谋压低声音询问。张轸瞥了他一眼，“后撤？给我守住最后一条沟。”短短十一个字，把全军的生死系牢。这就是张轸，河南罗山人，骨子里透出一股执拗劲。

时间往前推回到1918年，保定军官学校第六期毕业典礼上，24岁的张轸身板笔直，宣誓声盖过操场上空的汽笛。他随后被保送日本步兵学校深造，又在京都见识到全新作战理念。学成归国，国内军阀鏖战正烈，他却没急着当师长，而是辗转各地做见习军官，练兵、写教材、琢磨火力运用的细节，自认“打仗先得弄明白枪怎么响”。

1925年，他进入黄埔军校当战术教官。学生提枪上阵，他却端着指挥刀站在讲台后，以至很多黄埔生回忆：“张教官讲完阵地突击，立马带队去演练。”第二年北伐，他被调任国民革命军第六军十九师五十六团团长，攻武昌、取南昌，连斩数将，逐渐进入程潜视野。程潜举荐之下，张轸代理第六军军长，却拒绝向蒋介石表忠。那一次，他带队绕开蒋部，险些被空军追杀。自此，蒋介石在作战会议上提起“张轸”三个字，声音总带刺。

1937年卢沟桥枪声一响，张轸自觉再无个人恩怨可谈，只剩抗日。湖北失守消息传来，他主动请缨到最前线，给部下统一配发绣着“翼”字的臂章，寓意“振翼护国”。也因此，十三军被民众直接称为“翼字军”。台儿庄会战前夕，他率部隐蔽进入韩庄阵地，调集两个炮兵营在夜半齐射，短短两小时，把日军掩体夷为平地。4月5日，他又冒险渡运河，抄到敌后猛插枣庄、韩庄之间的联络线。那一夜的火光，连百里之外的徐州都看得分明。老百姓拥到队伍前，请求加入搬运弹药；张轸干脆把缴获的日军罐头送给村民：“别饿着，打赢仗靠大家。”四十多天鏖战，他的伤亡率超过三成，却咬住阵地不松手。会战结束时，徐州会战指挥部报功名单第一位就是张轸。

然而立功和得宠是两回事。台儿庄后，他被提升为第十三军军长，却依旧被排除在核心指挥体系之外。1939年春，汤恩伯调遣十三军死守随枣，但预设一旦不支可后撤至均川。张轸却认定，只要让日军穿过枣阳平原，汉水防线再难固守，于是顶着“违令”帽子硬撑。五月上旬，日军第十三师团从山口镇突入翼字军侧翼，张轸调集预备队还击，面对装甲车，他让炮兵直接平射，“打履带，一轮一辆”。战斗持续三昼夜，阵地往前后推移不足两公里，尸体却堆成堰。

汤恩伯气急败坏，在电报里加重语气说“即刻后撤”。张轸照旧不理。16日深夜，他的重机枪手只剩两挺枪能动，又拦腰炸毁了第十三师团的步炮联队指挥车。次日清晨，日军突然后撤，原来后方被友军切断补给。张轸总算盼来喘息，却付出两千多条生命。

战场硝烟刚散，指责声却先到。汤恩伯向蒋介石呈报：张轸不守号令，致部队重大损失，请速革职查办。蒋批示乾脆：“即撤。”一纸命令下，十三军军长变成闲差。正值武汉危急，前线将士听到消息，怨言四起。

此时站出来说话的，是桂系领袖李宗仁。在较场口的临时军事会议上，李宗仁把随枣战况铺开，语速极慢：“张轸不退，即保汉水中央线；若照常撤守，后果不堪设想。”会上有人反驳损失过大，李宗仁回应一句：“打日本，不死也损失。”蒋介石沉默良久，最终改令奖章一枚——宝鼎勋章，并派张轸出任豫鄂边区游击总指挥，职务听上去体面，实际资源匮乏。这种“先打板子再给糖”的做法，算得上蒋系对非嫡系将领的典型套路。

游击岁月艰难。张轸把残部缩编为三千余人，依托大别山苦撑，主攻铁路、桥梁、仓库。一次在罗田，他炸毁日军粮列，炸声震碎山谷里的鸟巢。大别山百姓至今流传：夜半火车炸响，山上便有人喊：“翼字军来了！”

抗战结束，张轸理当荣归，却依旧被排斥在核心，先后被调到贵州、广西“整训”。国共内战爆发，他的部队被削弱到只剩番号。1949年春，他审时度势，以湖北剿总副司令身份通电起义。解放军中南军区接纳后，任命他为湖北军区副司令。有人评价：“翼字还在，只是换了颜色。”

新中国成立后，他协助开展民兵训练，又参与修订边防条例。晚年住在汉口江岸，他极少抒发往事。有朋人劝他口述回忆录，他摆手：“成败都过去，别折腾。”1981年7月26日，87岁的张轸在节制的咳嗽声中闭眼，据说床头只挂着那枚宝鼎勋章。

这位从北伐一路拼杀到抗日最前线的将军，留下一个简单评价：遇日寇，能战；遇同僚，敢言。光阴远去，随枣平原春来秋往，昔年弹坑早覆新绿，地下却埋着两千多名翼字军战士。张轸若能再看一次那片土地，大概仍会咬紧牙关说：“后撤？给我守住最后一条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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