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任何打着“反诈”旗号的行动,都似乎自带正义光环。反诈本身的目的当然也是好的,但咱这儿似乎总是有一种“把好事滥用扩大化变为坏事”的冲动。
一个医生的电话停机事件,只是冰山一角。
根据媒体报道,杨女士和丈夫都是湖南某地的医生,丈夫在手术台上突然失联,只因为他的手机号被中国移动的“反诈模型”自动关停。
原因很模糊:系统检测到“使用异常”。怎么异常了?不知道。
接下来,一连串荒诞复杂的行政手续就开始了:要复机,得本人去长沙的指定营业厅,还得拿上“无犯罪证明”。
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要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诈骗犯”,得请假、花钱、奔波几百公里。
当他们试图通过线上申诉解决时,杨女士自己的手机号也随即被“保护性关停”。理由是她“通话频繁”。客服给出的解释居然是:可能怕被诈骗分子利用。
“怕你得病,所以先把你关进医院”——这就是他们的逻辑。
这叫啥?预防性拉黑。
技术的失控是一方面,根源上来说,还是权力的惯性。
“涉诈模型”、“保护性关停”、“风险等级”这些看起来高大上的术语,本质上是一种缺乏透明度的权力机制。它依靠算法、系统和“安全”名义构筑起一道技术壁垒——既无人负责,也无人能质疑。
还有媒体报道的一件事:四川一位律师,用了11年的手机号被停机。她一审、二审皆败,法院都判了她输。
然后,她只是多次拨打市场监管局的电话,就被判定为“高频呼叫、异地通信”,系统自动将其列入涉诈名单。她的手机号被宣判“死刑”,所有社会连接被切断,工作、支付、社交、验证……一夜之间全部崩塌。
为啥一打政务电话就被“反诈”了?呵呵……
我为此发明了一个词——“算法清洗”。由机器代替人来决定你是不是坏人,由模型来判断你是否有资格继续存在于数字社会之中。
背后,都是那个傲慢的权力。以前你还可以申诉、投诉,但现在有了“数字屏障”,正好给了他们方便屏蔽你投诉的机会。
“反诈”之名,本应是为了保护公民的财产安全。但如今它越来越像是一个万能的挡箭牌。
我个人今年也两次被反诈“误伤”,一次是我的银行卡莫名其妙被封,至今在线额度还限额在2000元以下,想要解封也需要极其复杂的手续,还不一定行。
当时为了保住这2000元的额度,我甚至要提交向我妻子转账的证明和原因。荒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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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次是我的微信登了台新电脑就被封,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解封,否则我可能就要和那些加我微信的读者朋友们说再见了。
运营商的客服根本说不清规则,公安、工信、运营商三方之间的权责也非常模糊。
电话为何被停、谁下的指令、能否复审、何时恢复——全是“系统自动”。连营业厅工作人员都只有一个答复:“模型规则我们也不知道,反正系统判定就是这样。”
一个号码的“生死”,不再掌握在人手中,而被交给了不透明的算法。人只是算法的附庸,你的一切社交都有可能瞬间“社死”。
而且,这种关停可以无限叠加、循环触发。
我前面所提到的当事人手机号被恢复后,再次因为“省外流量漫游换机模型”被暂停。也就是说,你只要出差、换手机、频繁打电话、漫游、迁移数据,都可能被怀疑为诈骗。
之前媒体也报道过一位运动员电话卡被“误伤”的事情。现在,被“反诈”模型无辜关停的案例越来越多。
这个现象,甩锅给算法很容易,但本质上,还是社会治理体系中一个典型的病灶:为责任而责任,为管理而管理。
在一个层层加码、人人追求“绝对安全”的体系中,没有人愿意承担“放行的风险”。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成了技术与行政部门的共同心态。
于是,算法被训练成了“疑心病模型”,一个电话打多了、一个信号异地登录了、一个设备更换了,都成了风险触发点。结果就是,反诈的本意被扭曲为一种普遍监控。
“保护性关停”这个词,堪称当代语言腐败的奇观:我限制你的权利,是为了保护你。
我们都明白,这种故事其实并不新鲜。
数字时代,手机号就是身份,是工作、支付、社交乃至生活的核心节点。一个人被停机,等于被“开除”出一切社交场景。这一点我深有感触,微信被“误杀”的那几天,我几乎陷入了严重的焦虑。
而这些被“误杀”的人,无法预警,无法解释,更无法申诉。他们陷入的是一个无门可进、无人可问的治理迷宫。
真正危险的,不是那些诈骗犯,而是懒政和一刀切,是不受约束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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