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月7日深夜,零下九度的寒风在北京医院窗外呼啸,病房里却只能听见输液滴落的细碎声。周恩来睁开眼,费力地辨认站在床前的吴阶平,“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们还是去照顾别的同志。”声音轻得像窗纸,一句关怀,竟成了他对医护人员的最后吩咐。
凌晨两点,秘书赵炜被叫醒。周恩来在微弱灯光下示意拿起电话,催促道:“务必通知罗青长,越快越好。”十小时后,罗青长赶到。高烧三十八度七,周恩来仍然撑起身子,低声询问台湾动向以及几位在台老朋友的近况。谈了不足二十分钟,他已大汗淋漓,却仍坚持补上一句:“青长同志,劳你费心。”短短数语,把国家放在第一位,把自己排在最后,这便是他弥留之际的“最后遗言”。
说到周恩来的毅力,医务组最先想到的是那碗红烧鱼翅。1975年10月,他被护士许奉生一勺饭一勺鱼翅地喂食,八口饭整整吞了三十分钟。护士心疼地提醒:“总理,真咽不下就停一口吧。”他摇头道:“能多吃一点,就多留一点力气干活。”满头大汗,却不肯放弃。
再往前推。1975年7月,北戴河行前的朱德曾受他邀请来医院。为不让老战友惊讶,周恩来特意脱掉病号服,认真梳理头发,两位并肩坐了二十来分钟。朱德起身时,周恩来执意将他送到门口,目送汽车远去。那一次握手,竟成永别。
同年9月底,癌细胞扩散,全身疼痛袭来时,他常紧握医护人员的手,一声不吭。有人劝他喊出来,他微微摇头,“喊了也没用,不如省口气。”这句话在场人谁也接不下去,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就在那样的煎熬里,他又签下数十份文件,一张张批注依然字迹端正。
邓颖超几乎把全部时间都留给了病房。每天,她替总理阅读《人民日报》,阅读时偶尔停顿,生怕自己哽咽。一次,周恩来忽然对窗外发呆,半晌才说:“大姐,你将来要多照拂这些孩子。”邓颖超点头,没有出声。那一刻,她心里明白,总理在交班,不是在叮咛。
叶剑英与邓小平来得极频繁。叶帅几乎天天坐在床前,记录总理的指示;邓小平有时半夜赶来,只为一句“情况这样处理可以吗”。最令在场人难忘的是手术室门口的场景——担架刚停下,周恩来攥住邓小平的手,用尽力气一字一顿:“你这一年干得很好,比我强得多。”众人屏息,这个赞许分量沉甸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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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1976年1月8日上午9时57分,心电图的波形忽然拉成直线。吴阶平宣布:“抢救无效。”话音未落,病房内哭声此起彼伏。邓颖超俯身吻了下周恩来的额头,颤声唤道:“恩来……”那轻轻一吻,像一段历程的句号,又像新的痛楚的开始。
消息用最快速度传到中南海。工作人员推门而入时,毛泽东正侧卧听文件。张耀祠低声禀报:“总理走了。”毛泽东怔住,好半天没有一句完整的话,只重复两遍:“走了,他也走了。”随后掩面痛哭,肩膀剧烈抖动,旁人不敢多言。
朱德得讯较晚。1月8日晚广播播出讣告,他呆坐原处,泪水无声滑落。第二天的寒风中,九十岁的他坚持前往北京医院。对着覆盖着党旗的遗体,老帅抬手敬了一个颤抖的军礼。人退后一步,几乎站立不稳,仍低声自语:“你们知道总理的革命历史吗?”陪同人员鼻子发酸,却无人接口。
追悼会日期确定,领导人商议时邓颖超转达了周恩来的遗愿——不开追悼会,不保留骨灰。李先念直言无法向全国人民交代,会议最终决定:追悼会照开,遗体告别照常。但骨灰遵从本人安排,撒向祖国大地。华北的风带走白色花瓣,送别这位把一生奉献给国家的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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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颖超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托人从广州空运一圈鲜花放在灵堂。工作人员劝她多歇一会,她只说:“这是我的工资,我愿意用在他身上。”简单一句,听得人心口发闷。
周恩来把最后的目光留给工作,把最后的力气留给战友,也把最后的思念留给了人民。许多人在那年冬天第一次懂得,什么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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