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病逝70天，张茜查出癌症，术后耗时9个月，完成陈毅一个遗愿

1972年1月6日凌晨，北京301医院病房灯火未熄，走廊里只有护士匆匆的脚步声。临近清晨，陈毅的呼吸渐弱，张茜伏在床前，双手紧握着丈夫冰凉的手臂，没有哭出声，只能让泪水悄悄滑落。此刻距离他们在皖南第一次长谈，已经32年。

陈毅走后第四天，八宝山追悼大厅庄严肃穆。毛泽东在临时决定参加悼念时对身边工作人员只说了一句：“要送陈毅。”短短五个字，沉重压抑。握着张茜的手，他低声道：“陈毅是个好同志！”随后缓慢鞠躬。场面寂静，连风似乎都收住了声响。

追悼会后，张茜的咳血次数突然增多。起初她认为是长期劳累所致，可叶剑英坚持把她送进301医院系统检查。3月中旬，病理报告送到叶帅手里：左肺下叶恶性肿瘤。叶帅犹豫良久才推门而入，张茜抬头见他表情凝重，淡淡问道：“是不是在痰里发现了癌细胞？”叶帅默默点头。张茜平静地笑了笑：“这样也好，我能安心去陪陈老总。”

医生建议立即手术。3月15日清晨，张茜被推进手术室。麻醉生效前，她对儿子陈昊苏轻声交代：“把你爸爸的诗稿收好，不要漏掉任何一张纸。”话音刚落，麻醉师以为她睡着了，却听见她又念了一句：“哪怕一张草稿，也可能是一首好诗。”

手术历时将近五小时。刀口缝合完，主刀医生对助手低声说：“恢复期至少三个月，不许劳累。”然而，术后第三天，张茜已让儿子把厚厚一捆手稿摆到病床边。护士惊讶地劝她休息，她只是摆摆手：“先把序号排出来，我心里有数。”

陈毅去世前，两人曾商量将散落各处的诗稿依时间顺序编成全集。战事频仍，他只能在行军间隙匆匆写下片段；解放后政务繁忙，又没能静心整理。张茜清楚，这件事对于丈夫意义非凡——那是他一生的足迹，也是新四军、华野乃至共和国前二十年的缩影。

为弄清一首诗的写作地点，她翻遍陈毅留存的行军日记，核对每一处宿营地。诗中写“沙溪夜渡”，她拿不准是江西抑或江苏，便托人查阅当年新四军一师行动路线，对照地图辨认。遇到诗句引用典故，她翻开《词律》《楚辞集注》，在病房里做标记。医生来查房，看见桌面摊开的古籍与剪报叠得像小山，直摇头：“这样下去体力吃不消。”张茜仍低头工作，只回一句：“还有不少漏网之鱼。”

整理到《赞春兰》时，她的思绪短暂停顿。那首写给自己的情诗，让她回到1939年南昌演出后的夜晚。陈毅借出的那件司令员大衣衣袋里，正藏着这首诗。她轻声念出开头两句，眼角渗出泪光，却并未中断手上的编号。

诗稿之外，张茜还要核对刊物发表情况。许多诗作当年登在新华社内参或战地快报，她便请老战友帮忙找旧报。有人疑惑：“你身体这样，还折腾什么？”她笑着答：“不折腾，时间就把我折腾完了。”

夏末，北平连续高温。张茜的手术刀口疼得厉害，医生建议加用止痛药，她却怕影响思路，坚持只服最低剂量。夜深人静时，病区灯火已熄，护士推门查看，总能看到那盏小台灯下的瘦影，扶着放大镜辨认陈毅潦草的铅笔字迹。

1972年12月初稿完成，选编一百首，定名《陈毅诗词选集》。张茜在扉页写下一行小字：“我与君同病，君未竟之事，妾当代劳。”随后附两首自作诗，记录整理过程中的苦乐。陈昊苏执笔誊清，母子俩一校再校，力求准确。

12月末，她把样稿寄给总政文化部，请求同行提出意见。回信很快送到病房：诗稿珍贵，资料翔实，无一处断句失误。张茜长长舒口气，对儿子说：“这一卷算是交代了。”

有人劝她暂停工作，好好接受化疗。她轻叹一声：“化疗耽误不了症状，倒可能耽误稿子的命。”于是继续搜寻遗诗。陈毅在上海、南京、武汉留下的零星手稿，她请老战士跑遍图书馆、档案馆；偶有新发现，立刻让人复印寄来。

1973年春节后，张茜病情再次恶化，咳嗽带血。她仍坚持每天梳理资料两小时，哪怕只能坐半小时就得躺下，也不肯放弃。医生无奈，只好在病房安置一张折叠小桌，方便她随时查看。

暮春的一天，她忽然对护士说：“把窗帘拉开，我想晒晒太阳。”阳光照在稿纸上，微微发黄的纸边闪着细小光点。她伸手抚了抚，低声自语：“这就像他的笑，一样温暖。”

1974年3月20日清晨，张茜停止呼吸。床头柜里，放着整理至第三卷的目录草稿，仍贴着便签：拟加入《遵义十咏》、补《梅岭三章》译注。目录最下方，一行小字写着：“尚欠年代考证若干，盼同志续成。”

整理工作随后由陈昊苏接手，终在1980年付梓《陈毅诗词选集》全编。出版当天，陈家的长桌上摆着父亲最爱的小烧、酱牛肉。陈昊苏轻声念出母亲留下的句子：“残躯何幸逾寒暑，一卷编成慰我情。”没有人说话，只有窗外风吹梧桐叶沙沙作响——那声音，像极了江南春夜的新绿在微光里悄然舒展。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