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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大妈试同居,相处24天分开,大爷:她洗澡一用浴室3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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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雅琴搬走那天,我盯着空荡荡的客房,心里反复琢磨的,竟然不是那笔没算清的伙食费,也不是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而是那扇曾经紧闭了三个小时的浴室门。

就为了这扇门,二十四天的“试同居”像一场手忙脚乱的短途旅行,匆匆开始,狼狈结束。

从最初的满心期待,以为晚年能有个伴儿,能有个人在饭桌对面一起举筷子,到后来的一杯水、一顿饭、一度电都成了家庭矛盾的导火索,我才明白,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比当年在厂里攻克技术难关还复杂。我们努力过,或者说,我努力忍耐过,但最终还是像两块磨合不了的齿轮,咯吱咯吱地响了二十多天,最后彻底崩了牙。

一切,都得从一个月前,那个阳光好得有些晃眼的午后说起。

第1章 初见时的那碗绿豆汤

我叫苏建国,今年六十八,退休前是红星机械厂的车间主任。老伴走了五年,儿子苏明在省城工作,一年也就逢年过节回来几趟。偌大个两居室,白天还好,看看报纸,去楼下跟老伙计们杀两盘象棋,一天就过去了。可一到晚上,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股子孤单劲儿,就像慢刀子割肉,一点点磨人。

苏明不放心我,总说:“爸,你得找个伴儿。”

我说:“都这把年纪了,还找什么找,凑合过吧。”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别人家老两口搀着手去逛公园,心里那份羡慕是藏不住的。

社区里热心的王姐知道了我的心思,拍着胸脯把这事揽了过去。她说有个老姐妹,姓方,叫方雅琴,以前是小学的音乐老师,气质好,人也利索,就是有点“小资情调”。

“什么叫小资情调?”我揣着手,一脸纳闷。

王姐哈哈大笑:“就是讲究生活品质!建国大哥,你见见就知道了,绝对错不了。”

见面的地方就约在王姐家。那天我特意穿上了苏明给我买的深蓝色夹克,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方雅琴来的时候,我正跟王姐的老伴儿聊着厂里的旧事。她一进门,屋里好像都亮堂了些。

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不是什么名牌,但干净得体。头发烫着不大不小的卷,用一个精致的发夹别在脑后,露出一对小小的珍珠耳钉。她没怎么化妆,但眉毛修得细细的,嘴唇上抹了点润唇膏,显得很有精神。她不像我认识的那些退休老太太,整天围着菜市场和孙子转,她身上有股书卷气,或者说,就是王姐说的“小资情调”。

“这位就是苏师傅吧?”她先开了口,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清风拂过琴弦。

我赶紧站起来,有点手足无措,“哎,是,是,我叫苏建国。方老师好。”

王姐端来西瓜和自己熬的绿豆汤,招呼我们坐下。起初有点尴尬,不知道聊什么。还是方雅琴先打破了沉默,她问我平时都喜欢干什么。

我说我喜欢下棋,养花,偶尔也写写毛笔字。

她眼睛一亮,说:“苏师傅还写字?那可太好了,我最敬佩会写字的人。我呢,就喜欢听听音乐,看看书,有时候也跟着电视里的老师跳跳舞。”

一来二去,话匣子就打开了。我们聊退休生活,聊各自的子女,聊过去的年代。我发现她虽然看起来文静,但说起话来很有条理,见识也广。她说起她去过的几个城市,描述那里的风土人情,听得我入了迷。我这辈子,除了出差,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省城儿子家。

临走时,王姐给我们俩使眼色,意思是交换个联系方式。我还在犹豫,方雅琴已经大方地拿出了手机,“苏师傅,加个微信吧,以后可以常联系。”

那天下午,我心里像是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晚上,我破天荒地没看新闻联播,捧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方雅琴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很丰富,有她自己做的精致小菜,有她在公园里跳舞的照片,还有她摘抄的一些诗句。我看着看着,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能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后半辈子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冷清了?

我们联系得越来越频繁。从微信聊天,到每天通电话,再到周末约着一起去公园散步。相处下来,我对她越来越满意。她懂得多,会说话,跟她在一起,我觉得自己都年轻了。

大概过了半个月,苏明打电话回来,问我跟方阿姨怎么样了。我支支吾吾地说了情况。苏明在电话那头很高兴:“爸,我看行!现在不都流行‘试婚’吗?你们老年人也可以‘试同居’嘛!住在一起,才能真正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合得来,就搭伙过;合不来,就当交个朋友,谁也不损失什么。”

我被儿子这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胡说八道什么!让人听见了笑话!”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都什么年代了,思想得跟上。你们俩又不是年轻人谈恋爱,要的就是个实实在在的过日子。行不行,试了才知道。”

挂了电话,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晚上,我把这个想法,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跟方雅琴提了。我说,总这样两头跑也挺麻烦,不如……

没想到,方雅琴比我还开明。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建国,我觉得你儿子的提议有道理。我们这个年纪,时间宝贵,没那么多精力去慢慢磨合。住在一起,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你说,你说。”我心里一阵激动。

“第一,经济上要分清楚,我们各自都有退休金,生活费可以一起出,建个公共账户。第二,彼此要尊重对方的隐私和生活习惯,谁也别想改变谁。第三,就试一个月,如果觉得不合适,我们就心平气和地分开,还做朋友。”

我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雅琴,你放心,我肯定会尊重你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方雅琴的房子比我的小,所以决定让她搬到我这边来。她东西不多,就一个行李箱和几个包裹。她搬来的那天,我特意去市场买了新鲜的排骨和活鱼,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来迎接她。

看着她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放进客房,把她的牙刷、毛巾摆在卫生间的置物架上,这个冷清了五年的家,突然就有了生气。我心里暖洋洋的,觉得晚年的幸福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炖的排骨汤得到了她的夸奖。她笑着说:“建国,你这手艺可以啊,以后我可有口福了。”

我憨厚地笑着,心里比喝了蜜还甜。我以为,只要彼此都怀着一颗真诚的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可我当时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之间最大的那道坎,竟然会是那间小小的、冒着热气的浴室。

第2章 一日三餐里的裂痕

方雅琴搬来的头三天,日子过得像加了糖的蜜水。

每天早上,我六点准时起床,去楼下公园打一套太极拳,顺便在早市买回新鲜的蔬菜和油条豆浆。等我回来,方雅琴也差不多醒了。她不像我,醒了就一骨碌爬起来,她得在床上“醒神”十几分钟,然后放一段舒缓的音乐,做几个伸展动作。

我把早餐摆好在桌上,她洗漱完毕,穿着一身素雅的居家服出来,会笑着对我说:“辛苦了,建国。”

那一刻,我觉得家里有个女主人,真好。

吃完早饭,我收拾碗筷,她就去阳台侍弄那些我快养死的花花草草。她很细心,给花换土,修剪枯枝,没几天,那几盆半死不活的吊兰和君子兰就精神了不少。她说:“植物和人一样,你得用心对它,它才能长得好。”

下午,我要么去棋牌室,要么在家看报纸。她呢,就戴上老花镜,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书,或者用手机跟她的老姐妹们聊聊天。我们互不打扰,却又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那种安稳的感觉,是我渴望已久的。

矛盾的第一个火星子,是在饭桌上擦亮的。

我是个典型的北方老头,口味重,爱吃咸的,一顿饭离不开葱姜蒜。我做的菜,讲究的是实惠、管饱,比如红烧肉、土豆炖豆角、大葱炒鸡蛋。老伴在世时,就这么吃了一辈子。

方雅琴是南方人,口味清淡。她搬来后的第四天,看着我端上桌的一大盘酱油色浓重的红烧排骨,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建国,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油了?”她夹起一块,犹豫着。

“油才香嘛!”我热情地给她碗里夹了两块,“尝尝,我炖了一下午,烂糊着呢。”

她勉强吃了一块,剩下的就再也没碰。那一顿饭,她主要在吃我顺手凉拌的一盘黄瓜。

第二天中午,轮到她做饭。我满心期待地等着,想尝尝这位音乐老师的手艺。结果,端上桌的是一盘白灼芥蓝,一碗番茄炒蛋,还有一个清汤寡水的冬瓜虾仁汤。那番茄炒蛋,居然是甜口的。

我夹了一筷子芥蓝,嘴里淡得能飞出个鸟来。“雅琴,这菜……怎么不放盐啊?”

“放了呀,”她眨眨眼,一脸无辜,“老年人饮食要清淡,少油少盐才健康。我看书上说的,盐吃多了对心血管不好。”

我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感觉像在吃药。那一刻,我突然有点怀念自己一个人啃馒头喝稀饭的日子。

从那以后,做饭就成了一件麻烦事。我做吧,她嫌油大盐多;她做吧,我又觉得没味儿。我们试着妥协,比如做菜时盐放得少一点,等菜出锅,我再往自己碗里加点酱油。但那种感觉很别扭,一顿饭吃得小心翼翼,失去了本来的乐趣。

除了口味,消费观念的差异也很快显现出来。

我们说好生活费一起出,我提议每人每月拿出一千块钱,放在一个信封里,买菜买米就从这里面拿。我觉得两千块钱,两个老人,绰绰得有余。

方雅琴没反对,但她的花钱方式让我有点看不懂。

她买菜,总喜欢去小区门口那家新开的精品超市。那里的蔬菜,用保鲜膜包得整整齐齐,贴着“有机”的标签,价格比菜市场贵出一大截。她买水果,专挑进口的,什么新西兰奇异果、智利车厘子,一小盒就几十块。

有一次,我看见她买回来一小瓶橄榄油,标签上全是外国字,花了一百多。我忍不住问:“雅琴,这油咋这么贵?咱家那桶金龙鱼的大豆油,五十块钱能吃小半年呢。”

她一边把油放进橱柜,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建国,这不一样。橄榄油凉拌、清炒,对身体好。我们都这个年纪了,对自己好一点是应该的。”

我没再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一辈子省吃俭用,厂里发的劳保手套,破了都舍不得扔,缝缝补补又戴一年。我的消费观里,东西只要能用、实用就行。而她追求的,是“品质”。

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我站在这头,她站在那头,谁也过不去。

这些都还只是小摩擦,真正让我感到不舒服的,是她对电视的“霸占”。

我晚上的固定节目,就是七点看新闻联播,然后是天气预报,接着看两集年代剧或者抗战剧。这是我雷打不动的习惯。

方雅琴来了之后,这个习惯被打破了。她不喜欢看那些打打杀杀的电视剧,嫌吵。她喜欢看一些情感类的综艺节目,或者是一些节奏缓慢的文艺电影。

我们开始抢遥控器。当然,不是真的动手抢,是一种无声的博弈。我把台调到中央一套,她会说:“建国,这个剧昨天我看过了,剧情太老套了。”然后,她会拿起遥控器,换到她想看的频道。

我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跟她计较这些。多数时候,我只能叹口气,起身回自己房间看书,或者干脆下楼溜达。可心里那股憋屈劲儿,越来越浓。

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真的老了,跟不上时代了?还是说,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能陪我吃饭说话的人,一个生活习惯跟我差不多的人。而方雅琴,她想要的似乎更多,是一种情调,一种她理想中的晚年生活。

我们的家,虽然多了个人,却好像比以前更安静了。我们客客气气地称呼对方“建国”、“雅琴”,我们会在饭后一起散步,但我们聊的话题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那些曾经让我觉得是优点的“书卷气”、“小资情调”,在日常生活的柴米油盐里,慢慢变成了让我感到压抑和不自在的源头。

而压垮我们这二十四天“试同居”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从浴室里那哗哗的水声开始的。

第3章 浴室门后的两个世界

我们家的卫生间不大,老式公房的格局,五六个平方,淋浴、马桶、洗手池挤在一起。我用惯了,觉得挺好。我洗澡快,从脱衣服到穿衣服,前后不超过十五分钟,夏天冲个凉,五分钟就解决战斗。节约用水,是我这代人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方雅琴搬来的第一周,我就发现了她洗澡时间特别长。

每天晚饭后,她会说:“建国,我先去洗澡了。”然后就拿着换洗衣物和一大堆瓶瓶罐罐进了浴室。一开始,我没太在意。女人嘛,爱干净,洗得仔细点也正常。我一般会趁这个时间看看电视,或者去阳台浇浇花。

但半个小时过去了,浴室里还是哗哗的水声。

一个小时过去了,水声依旧。

有时候我憋不住想上厕所,只能敲敲门。

“雅琴,好了吗?”

“快了快了,马上就好。”门里传来她含糊不清的声音,伴随着更大的水流声。

我只好下楼,去小区的公共厕所解决。一来二去,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这毕竟是我家,我上个厕所还得看别人洗澡的进度,这叫什么事儿?

我跟儿子苏明打电话时,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苏明在那头劝我:“爸,您就多担待点。方阿姨是女同志,可能程序比较多。再说,咱家也不缺那点水费。您别为这点小事跟人家闹不愉快。”

我想想也是,为了几十块钱的水费,伤了和气,不值当。于是,我忍了。

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想象。

方雅琴不仅洗澡时间长,她洗澡的“配套设施”也让我叹为观止。她搬来后不久,就网购了一个巨大的置物架,安在淋浴间的墙角。上面摆满了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瓶子:沐浴露、洗发水、护发素、磨砂膏、身体乳……光是沐浴露,就有牛奶味、玫瑰味、薰衣草味好几种,说是要根据每天的心情来选择。

她还买了一个防水的蓝牙音箱,放在洗手台上。每次洗澡前,她都会连上手机,播放一些轻柔的音乐。她说,这叫“沉浸式沐浴体验”,可以放松身心。

有一次我好奇,在她洗完澡后进去看了一眼。浴室里热气蒸腾,像个桑拿房,镜子上一片白雾。地上湿漉漉的,到处是水。她用过的毛巾、浴巾搭在暖气片上,整个卫生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精味儿,呛得我直咳嗽。

我看着墙上飞速转动的水表,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那转的不是指针,是钱啊!

我试图跟她沟通过。有一次吃晚饭时,我状似无意地提起:“雅琴啊,最近我看新闻说,咱们北方城市水资源紧张,号召大家节约用水呢。”

她正小口地喝着汤,闻言抬起头,笑了笑:“是啊,节约用水是应该的。建国,你放心,我平时洗菜、淘米的水,都留着冲马桶了。”

她根本没理解我的意思,或者说,她假装没理解。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点破,只能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日子就在这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别扭中一天天过去。我开始计算她进浴室的时间,像个侦探一样。今天,一小时十五分钟。明天,一小时二十八分钟。我发现,只要她白天出去见了朋友,或者跳了舞,晚上的洗澡时间就会特别长。

我心里的那点不满,就像一个慢慢吹大的气球,越胀越大,就差一根针来把它戳破。

除了洗澡,还有洗衣机。我习惯把衣服攒上三四天,凑一桶再洗。方雅琴不行,她每天的衣服都要当天洗,哪怕只有一两件内衣,她也要用洗衣机搅半天。她说,贴身衣物不能过夜,有细菌。

我说:“就一两件,用手搓搓不就行了?”

她说:“手洗伤皮肤,还拧不干。洗衣机洗得干净。”

于是,我们家的洗衣机,从过去的一周转两次,变成了现在的一天转两次。水电费账单寄来的时候,我看着上面的数字,心都在滴血。比我一个人住的时候,翻了快三倍。

我拿着账单,想找她谈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她浪费?她会说这是生活品质。说让她省着点?她会觉得我小气,斤斤计较。我们之间,名义上是“试同居”的伴侣,实际上连深入谈一次钱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我们的财产是分开的,我们的过去也是分开的。

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我发现,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不是一顿饭、一度电、一吨水那么简单。而是我们俩,像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我的世界,是柴米油盐,是精打细算,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朴素和规律。而她的世界,是音乐,是鲜花,是所谓的“仪式感”和“小情调”。

这两个世界,偶尔可以隔着玻璃窗相互欣赏,但一旦试图融合,结果就是剧烈的碰撞和排斥。

我开始失眠。夜里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均匀呼吸声,再听听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我反复问自己:苏建国,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找个伴儿,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还是为了给自己添堵?

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

直到第二十四天,那个周六的晚上,那根针,终于来了。

第4章 爆发:那扇紧闭了三小时的门

第二十四天,是个周六。

那天方雅琴有约,下午去参加她以前学校同事的聚会。她为此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件新买的旗袍,化了淡妆,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出门前,她还特意在我面前转了一圈,笑着问:“建国,你看我穿这身怎么样?”

“好看,好看。”我由衷地赞叹。那一刻,我几乎忘了我们之间的种种不快,心里甚至有些自豪,觉得有这么一个体面的伴儿,是件有面子的事。

她晚上八点多才回来,脸颊红扑扑的,带着微醺的酒意,看起来心情很好。一进门,就把手里的包往沙发上一扔,说:“哎呀,累死我了。建国,我先去洗个澡,解解乏。”

说完,她就拿着睡衣和那堆瓶瓶罐罐进了浴室。

我当时正在看一部谍战剧,剧情正到紧张处,也就没太在意。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八点四十五分。

一集电视剧结束了,插播广告。我起身去倒了杯水,看了一眼浴室的门,紧闭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和隐约的音乐声。墙上的钟指向九点半。

我坐回沙发,继续看下一集。主角正在跟敌人斗智斗勇,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可不知怎么的,浴室里的水声像个执着的背景音,一直在往我耳朵里钻,搅得我心神不宁。

又一集结束了,电视剧放完了片尾曲。我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那哗哗的水声,显得格外刺耳。我再次看向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点二十。

她进去一个半小时了。

我有点坐不住了。倒不是心疼水费,而是担心她。喝了酒,又在浴室里待这么久,万一热气一熏,滑倒了或者晕过去了怎么办?老年人洗澡出事的新闻,电视里可没少播。

我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雅琴?雅琴?你没事吧?”

里面的水声停顿了一下,传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没事啊,怎么了?”

“你这都洗了一个半小时了,我怕你出事。”我提高了点音量。

“哎呀,我今天累了,多泡一会儿。你先睡吧,别管我。”说完,水声又响了起来。

我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又气又急。气她不听劝,把我的关心当耳旁风;又急她万一真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她家里人交代。

我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立不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挂钟的秒针每一次“咔哒”声,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十一点。

十一点半。

水声还在继续。

我忍无可忍了。这二十多天积攒的所有不满、憋屈、愤怒,在这一刻,像火山一样喷发了出来。我冲到浴室门口,开始用力拍门,声音大得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方雅琴!你给我出来!你到底要洗到什么时候!这都快三个小时了!你当这是你家开的澡堂子吗?!”

我的吼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

里面的水声戛然而止。过了好几秒,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方雅琴裹着浴巾站在门口,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脸上满是错愕和愤怒。浴室里蒸腾出的热气,夹杂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苏建国!你发什么疯!”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

“我发疯?”我指着墙上的钟,手都在抖,“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从八点四十五,到现在十一点四十五!整整三个小时!你是在里面搓掉一层皮吗?一个月水电费好几百,你花得不心疼,我心疼!”

这些天所有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在这一刻,全都倾泻而出。

方雅琴的脸涨得通红,一半是热气熏的,一半是气的。她没想到我这样一个平时看起来温和甚至有些木讷的男人,会突然爆发得如此激烈。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她气得嘴唇都在哆嗦,“我花我自己的钱,用我自己的时间,关你什么事?我们当初说好的,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习惯!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是在侵犯我的个人自由!”

“个人自由?”我被她的话气笑了,“这是我家!你用的是我家的水,我家的电!你一个人的‘个人自由’,建立在浪费和不顾及他人感受的基础上,你还有理了?”

“我怎么不顾及你感受了?我不是让你先睡吗?你一个大男人,为这点水电费,跟我一个女人大吼大叫,你算什么男人!”

“我就是因为把你当回事,才担心你出事!你倒好,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要是真想过你那种‘高品质’的生活,你就回你自己家过去!别在我这儿碍眼!”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这话太重了。

方雅"雅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屈辱和不敢置信。我们俩就这么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刚才还热气腾腾的浴室门口,此刻却冷得像冰窖。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苏建国,我碍你的眼了。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走。”

说完,她“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浴室门。

我一个人愣在客厅里,刚才那股子冲天的怒火,瞬间熄灭了,只留下一地冰冷的灰烬。我听着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知道,我们完了。这二十四天的“试同居”,就在这扇紧闭的浴室门前,以最难堪的方式,画上了一个句号。

第5章 搬离:一场无声的告别

那一夜,我们谁都没睡。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隔壁房间里,方雅琴也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她平时睡觉时轻微的鼾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我能想象到,她也和我一样,在黑暗中煎熬。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我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第一次见面时她温和的微笑,到她搬来时家里久违的生气,再到饭桌上的口味之争,和最后那场歇斯底里的争吵。

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也许是。我不该那么大声地吼她,更不该说出让她“滚”的混账话。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无论如何都不该这样。

但我是不是错了?

我不知道。难道节约用水、精打细算也有错吗?难道忍受不了别人长时间占用卫生间,影响到自己的基本生活,也是我的错吗?

我翻来覆去,心里五味杂陈。有后悔,有委屈,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我忽然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谁对谁错。我们就像南极的企鹅和北极的熊,都很好,但注定无法生活在一起。强行凑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她在收拾东西。

我穿上衣服,走出房间。客厅里,她的那个大行李箱已经放在了门口。她正把她那些瓶瓶罐罐从卫生间里拿出来,一件件用毛巾包好,放进一个手提袋里。她没看我,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圈是红的,显然哭过。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我走过去,想说点什么,比如“对不起”,或者“我们再谈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苍白无力。裂痕已经产生,再怎么弥补,也回不到当初了。

“我……我去做早饭。”我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她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继续收拾她的东西。

我默默地走进厨房,熬了点小米粥,又热了两个馒头。等我把早餐端上桌,她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客房里恢复了她来之前的样子,空荡荡的,好像她从来没有住过一样。

她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个馒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看着桌面,始终不与我对视。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吃完了最后一顿早餐。

吃完饭,她站起身,说:“苏建国,伙食费的事,我们算一下吧。我住了二十四天,按我们说好的一人一千,我应该出八百块钱。”

说着,她从钱包里拿出八张一百的钞票,放在桌子上。

我看着那八百块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我们之间,终究还是要用钱来划清界限。

“不用了。”我把钱推了回去,声音有些沙哑,“没花多少钱。再说,你买的那些水果、橄榄油,比这贵多了。”

“那不一样。”她坚持道,“说好的规矩,不能坏了。”

她把钱又推了过来。我看着她那张固执的脸,知道再争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叹了口气,把钱收下了。

收下钱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最后那点情分,也断了。

她拉起行李箱,走到门口换鞋。

我跟在她身后,心里堵得难受。我想送送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打开门,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有些刺眼。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苏建国,保重。”

然后,她拉着箱子,走了出去。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许久没有动弹。

屋子里,又恢复了以前的安静。不,比以前更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提醒着我,这里曾经有过另一个人的存在。

我走到阳台,看到她拉着行李箱,慢慢地走出了小区大门,背影显得有些孤单。

那一刻,我没有感到解脱,反而是一种巨大的失落和茫然涌上心头。

我搞砸了。我把晚年唯一的希望,亲手搞砸了。

第6章 一个人的午餐与儿子的电话

方雅琴走后的第一个中午,我从冰箱里拿出早上剩下的半个馒头,就着一碟咸菜,草草地解决了午饭。

屋子里空空荡荡,安静得可怕。我坐在饭桌前,习惯性地看向对面的位置,那里只有一把空椅子。我忽然想起,方雅琴不喜欢吃咸菜,她说亚硝酸盐太多,不健康。

我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了。

整个下午,我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看看报纸,字一个也看不进去;打开电视,遥控器按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看什么。最后,我走到卫生间,看着那个被方雅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置物架,心里空落落的。那些瓶瓶罐罐虽然碍眼,但它们在的时候,这里至少像个家。

傍晚时分,儿子苏明打来了电话。他大概是算着日子,觉得“试同居”快一个月了,想问问结果。

“爸,跟方阿姨处得怎么样啊?还习惯吧?”电话那头,儿子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我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爸?您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吵架了?”苏明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叹了口气,把这二十多天发生的事,从饭菜口味到消费习惯,再到昨晚那场惊天动地的争吵,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一遍。我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电话那头,苏明也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爸,我大概明白了。这事儿……不能全怪您,也不能全怪方阿姨。”

“怎么不怪我?”我苦笑一声,“我把人气走了。话说得那么难听。”

“爸,您别这么想。您跟我妈过了一辈子,习惯了那种生活方式。方阿姨呢,她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也有她自己的一套。你们俩就像两个形状完全固定的木块,想拼在一起,必然会磕磕碰碰。这不是谁的错,只是不合适。”

儿子的话,像一剂温和的药,慢慢抚平了我内心的焦躁。

他接着说:“其实,我让你们‘试同居’,也是想到了可能会有这个问题。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比想象的复杂得多。生活习惯的差异,是最大的考验。您觉得洗澡三个小时是浪费,是不可理喻;可在方阿姨看来,这可能是她一天中最放松、最享受的时刻,是她对生活的热爱。您没错,她也没错。”

“热爱生活,就可以不顾及别人吗?”我还是有些不服气。

“所以说,这就是不合适的地方。”苏明耐心地解释道,“真正合适的两个人,是会自然而然地为对方考虑的。比如,方阿姨如果真的在乎您的感受,她可能会主动缩短洗澡时间;而您如果真的能接纳她,可能也会试着去理解她的这种‘享受’,甚至会提醒她注意安全,而不是只盯着水电费。你们俩,都没能为对方走出那一步。”

我愣住了。儿子这番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是啊,我们都在坚持做自己,都希望对方能迁就自己。我希望她能变得像我老伴一样朴素、节俭;她或许也希望我能变得更懂情调,更尊重她的“品质生活”。我们都忘了,我们找的是一个伙伴,而不是一个需要被改造的对象。

“爸,别想太多了。”苏明在电话里安慰我,“不合适,分开了也好,免得将来更痛苦。您一个人也挺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过两天我休假,回去看看您。”

“嗯,好。”

挂了电话,我心里豁然开朗了许多。

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黄昏。邻居家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我忽然觉得,孤独,或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为了摆脱孤独,而找一个错误的人,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晚上,我接到了王姐的电话。她大概是听方雅琴说了,语气里满是惋惜。

“建国大哥,你这……唉,雅琴跟我说,她挺难过的。她说,她没想到你这么介意那些小事。”

“王姐,不是小事。”我平静地说,“是过不到一块儿去。我们俩,不是一路人。”

王姐在电话里叹了口气:“也是。雅琴那个人,就是讲究。她前夫在世的时候,条件好,把她惯得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那股劲儿更收不住了。她跟我说,她也不是故意要洗那么久,她有关节炎,热水多冲一会儿,身上会舒服很多。她也觉得委屈,觉得你不理解她。”

关节炎?

听到这三个字,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从来没跟我提过。我只看到了她洗澡时间长,看到了水表在飞转,却从来没有想过,那哗哗的水声背后,可能藏着一个老人对病痛的无奈和缓解。

我为什么不问问呢?

如果我当初不是质问,而是关心,问一句“雅琴,你怎么洗这么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那一刻,我为自己的粗心和自以为是,感到深深的羞愧。我一直以为是她在冒犯我的世界,却没想过,我可能也从未真正尝试走进她的世界。

第7章 独酌的酒与窗外的月光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的轨道。

我依然每天早起打拳,去菜市场买菜,下午跟老伙计们在树下下棋。只是,棋盘对面,总有人会若有若无地问一句:“老苏,你那个伴儿呢?”

我只能含糊地笑笑:“不合适,分开了。”

街坊邻居的眼神里,有同情,有好奇,也有看热闹的。我尽量不去在意。我知道,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一个星期后,苏明回来了。他没多问我和方雅琴的事,只是陪着我,给我做了几顿饭,带我去医院做了个体检。

临走前一晚,我们爷俩在饭桌上喝了点酒。

“爸,以后有什么打算?”苏明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暖意。“没什么打算。就这么过吧。一个人,也挺清净。”

“您要是还想找,也别灰心。”苏明说,“下次找个跟咱家情况差不多的,生活习惯相近的,可能就没那么多矛盾了。”

我摇了摇头,笑了:“不找了。累了。”

是真的累了。这场仅仅二十四天的“同居”,耗费了我太多心力。我忽然觉得,我已经没有精力和勇气,再去重新认识一个人,磨合一套全新的生活习惯了。

“其实,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我说,“想几点起就几点起,想吃咸的就吃咸的,想看什么电视就看什么电视。自由。”

苏明看着我,点了点头:“您想通了就好。爸,不管您怎么选,我都支持您。只要您自己觉得舒服、开心。”

儿子走后,我的生活彻底平静下来。

我开始尝试着去丰富自己的独居生活。我报了社区的老年大学,学起了国画。每天下午,我都会在书房里铺开宣纸,一笔一画地练习画兰花。画画的时候,心特别静,所有烦恼都好像被墨香冲淡了。

我还养了一只小猫,是楼下流浪猫生的,瘦瘦小小的,很黏人。每天给它喂食,看着它在脚边打滚,家里似乎也多了几分生气。

我不再执着于找个伴儿来驱散孤独,而是学着与孤独和平共处。我发现,当我真正接纳了这种生活状态后,孤独感反而没那么强烈了。

偶尔,我也会想起方雅琴。想起她精心侍弄的那些花草,想起她播放的那些悠扬的音乐,想起她穿着旗袍时优雅的样子。我甚至会想,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她的关节炎,有没有好一点?

我不再怨恨她,也不再为那场争吵而耿耿于怀。我开始理解,她有她的生活方式,那是一种我无法适应,却也应该被尊重的方式。我们就像两条在不同河道里行驶的船,偶然交汇,最终还是要驶向各自的方向。

一个秋天的晚上,月光明亮。我画完一幅画,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坐在窗前独酌。

窗外,万家灯火,一片祥和。我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觉得,人生就像这月亮,有圆满,也总有缺憾。强求不来。

我给苏明发了条微信:“儿子,我挺好的。不用担心。”

很快,他回复道:“爸,那就好。您开心最重要。”

我笑了。是啊,开心最重要。无论是两个人相濡以沫,还是一个人自得其乐,最终的目的,不都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吗?

我喝完杯里的最后一口酒,站起身,关上了窗。

那扇曾经紧闭了三个小时的浴室门,在我心里,也终于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外,没有争吵,没有对错,只有两个努力生活过的老人,和一段注定要结束的缘分。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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