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岛逐浪:在蓝泪与风车间的四段光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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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驶过平潭海峡公铁大桥时,风里忽然裹着咸湿的海雾与马鞍藤的淡香 —— 不是攻略里 “国际旅游岛” 的刻板标签,是晨雾中蓝眼泪海滩的浪花泛着微光,是正午石头厝的灰墙映着日光,是暮色里风车田的叶片转着金辉,是星夜石牌洋的礁石托着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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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的穿行像展开一卷浸着台湾海峡水的蓝绸,每一页都写满守护与共生的密码:一页是滩涂的蓝,刻着观测员的足迹;一页是石厝的灰,凝着匠人的凿痕;一页是风车的白,载着运维员的晨昏;一页是礁石的褐,藏着渔民的光阴。没有刻意的打卡清单,只有观测员磨亮的荧光棒、匠人的瓦刀、运维员的巡检仪、渔民的罗盘,这些带着体温的物件,串起了海滩的呼吸、石厝的脉搏、风车的心跳、礁石的肌理。
坛南湾:晨雾中的蓝泪与生态守望
坛南湾的晨雾还没漫过滩涂的贝壳堆,蓝眼泪观测员老林的胶鞋已经踩响了湿软的沙粒。“要趁日出前蹲滩,雾没散时水温稳,蓝眼泪最容易现身,这海光是岚岛的魂,得细等。” 他的裤脚沾着海泥,指节上的厚茧蹭过荧光棒,那是守着这片海滩追蓝泪的第十八个年头。
我们沿着被晨露打湿的滩涂往里走,沙粒里嵌着细碎的贝壳,混合着海水与海藻的腥甜。老林忽然停在一处泛着淡蓝的水洼前,手里的荧光棒轻轻点了点水面,瞬间漾开一圈蓝盈盈的光:“这是夜光藻,得水温 18 到 22 度、海水透明度超 10 米才会来,去年台风后水质浑,三个星期没见着蓝泪。” 他蹲下身,打开塑封的观测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 “2024.4.25 坛南湾蓝泪等级 3 级,持续 4 小时”“2024.6.8 清理滩涂垃圾 12 袋,夜光藻密度回升”,字迹被海风浸得有些模糊。
走到滩涂深处的 “蓝泪观测点”,老林掏出红外测温仪,对着海水按了下:“19.5 度,今天有戏。” 他指着远处的防波堤:“以前游客爱用手电筒照,强光会让夜光藻‘休眠’,现在我们立了‘禁光牌’,去年还有摄影队帮我们搭了生态观测棚。” 晨雾渐薄时,东方泛起鱼肚白,老林忽然拽了拽我的衣角:“看!浪头!” 只见一道淡蓝色的浪尖卷过滩涂,像有人在海里撒了把碎星,转瞬又融进沙里。
老林带我们走到一处背风的礁石后,从包里摸出个透明玻璃瓶,装了半瓶带蓝泪的海水:“别晃,一摇光就散了。我父亲当年靠肉眼看,现在有了检测仪,但还是不如守在滩涂准。” 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打磨过的夜光螺:“这是在滩涂捡的,夜里也能泛微光,给你留着,记着海光的柔。” 我捏着冰凉的螺壳,忽然懂了坛南湾的美 —— 不是 “蓝眼泪圣地” 的虚名,是浪尖的蓝、沙粒的软、老林的守,是海洋把最浪漫的光阴,藏在了晨雾里的滩涂间。
返程时,老林在滩涂边弯腰捡起个塑料瓶:“每天都要捡,不然蓝泪就不来了。” 风穿过防波堤的声响,混着远处的浪声,成了晨雾散尽后最清亮的旋律。
北港村:正午的石厝与匠心传承
从坛南湾驱车半小时,北港村的石头厝已在正午阳光里泛着暖光。石厝匠人陈阿婆正坐在自家院门前,手里的瓦刀敲着青灰色的花岗岩,“当当” 声混着穿堂风:“要趁日头最毒时垒石,石头干得透,黏得牢,这房子是抗台风的根,得细垒。” 她的袖口沾着海泥,指节处有瓦刀磨的厚茧,那是修砌石头厝的第五十个年头。
顺着石板路往里走,“鱼鳞状” 的石厝屋顶连成一片,墙面上的花岗岩被海风蚀出深浅不一的纹路,像老人的皱纹。陈阿婆的脚步停在一栋正在修复的石厝前,墙根堆着刚采来的 “平潭青”:“这石头要选海边的花岗岩,耐盐耐腐,我爷爷当年盖房子,要从海里捞起泡了三年的石头,说这样才不容易裂。” 她指着墙缝里的灰白色泥浆:“这是海泥混贝壳灰,比水泥还结实,去年‘杜苏芮’台风过,村里老石厝没倒一间。”
走到陈阿婆的老院,院墙上挂着几串晒干的海带,石厝的窗棂是用老船木做的,泛着温润的光。“以前石厝的屋顶要盖‘蝴蝶瓦’,一片压一片,像鱼鳞,” 阿婆拿起片旧瓦,“现在年轻人学这手艺的少了,我去年收了个徒弟,教他怎么看石头的纹路。” 她忽然打开手机,翻出张老照片:“这是 1980 年的北港村,那时石厝还没装玻璃窗,用的是蛎壳窗,透光还挡风。” 正午的阳光照在石墙上,光影在窗棂上晃动摇曳,像幅流动的剪影。
阿婆带我走进屋,地面是用贝壳拼成的图案:“这是‘福’字,我结婚时拼的,现在还没褪色。” 她从抽屉里摸出块小小的花岗岩碎片,上面还沾着海泥:“这是修老厝时掉的,给你留着,记着石厝的硬。” 我捏着粗糙的石片,忽然懂了北港村的美 —— 不是 “石头厝网红村” 的标签,是石墙的实、海泥的黏、阿婆的痴,是渔家把最坚韧的光阴,藏在了正午的石厝间。
日头偏西时,阿婆还在垒石墙,瓦刀敲石头的声响,混着远处的渔歌,成了村里最安稳的节奏。
长江澳:暮色的风车与风电守护
从北港村驱车四十分钟,长江澳的风车声已在暮色里漫开。风电运维员小郑正站在风车下,手里的巡检仪对着叶片按了下,“滴滴” 声混着晚风:“要趁日落前查完最后一台,天黑了爬塔筒危险,这风车是岚岛的劲,得细看。” 他的安全帽沾着灰尘,指节处有巡检仪磨的厚茧,那是守护这片风电场的第十个年头。
顺着风车田的碎石路往里走,几十台白色的风车在暮色里连成线,叶片转得缓慢而沉稳,远处的海平面泛着橙红色的光。小郑的脚步停在 3 号风车前,塔筒上的 “平潭风电” 字样刚刷过漆:“这台风车转了十五年,去年换了新叶片,现在每年能发 80 万度电,够村里三百户用。” 他指着风车下的监测桩:“这是测土壤的,风电建设时特意留了生态带,你看这马鞍藤,去年还开了成片的花。”
走到风电场的控制室,屏幕上显示着每台风车的转速与发电量。“以前靠人爬塔筒检查,现在有了无人机,但每月还是要爬一次,” 小郑调出段视频,“这是去年台风前,我们给风车加固叶片,整整忙了三天。” 他指着窗外的鸟网:“那是防鸟撞的,我们还在风车间种了柽柳,去年发现了白鹭在这儿筑巢。” 暮色渐浓时,风车的叶片在夕阳下泛着金辉,像巨大的白色翅膀。
小郑带我爬到风车下的观景台,远处的渔船正归港:“你听,风车的声音是 35 分贝,比海浪声还轻,不会影响海洋生物。”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风车模型:“这是用旧叶片材料做的,给你留着,记着风车的劲。” 我捏着轻便的模型,忽然懂了长江澳的美 —— 不是 “风电景观带” 的虚名,是叶片的转、海风的劲、小郑的守,是科技把最清洁的光阴,藏在了暮色的风车间。
石牌洋:星夜的礁石与渔家智慧
从长江澳驱车一小时,石牌洋的浪声已在星夜里漫开。老渔民林伯正坐在渔船上,手里的罗盘对着礁石,“嗡嗡” 声混着湖风:“要趁夜里看石牌,潮水退时能看见礁石的根,这石是岚岛的骨,得细品。” 他的裤脚沾着海水,指节处有罗盘磨的厚茧,那是守着这片礁石捕鱼的第四十五个年头。
顺着码头的石阶往下走,两艘巨大的礁石像 “双帆” 立在海里,月光洒在礁石上,泛着冷白色的光。林伯的脚步停在渔船旁,船板上的木纹浸得发亮:“这石牌洋叫‘双帆石’,涨潮时礁石只剩上半部分,像船帆,我父亲当年靠它辨方向,现在有了 GPS,但老罗盘还是带着。” 他指着礁石上的刻痕:“这是潮水线,最高的那道是 1999 年台风时的,那时海水快漫过礁石顶。”
星夜渐深时,林伯带我们划着渔船往石牌洋靠近,船桨划过水面,惊起几尾银鱼。“你看礁石底部,有好多小海螺,” 他停桨指着水下,“这是‘石牌螺’,只有这儿的礁石上有,以前渔民靠捡它补贴家用,现在禁渔期不让采了。” 他从船舱里摸出本泛黄的航海日志:“这是我父亲记的,上面有每次潮水的时间和渔获,现在我也接着记,给孙子留着。”深夜的风渐渐轻柔,林伯收起罗盘,指着天上的星星:“以前靠北斗星辨方向,现在年轻人不会了,但石牌洋永远在这儿,不会错。” 他递来一颗小小的海螺:“这是在礁石缝里捡的,给你留着,记着礁石的硬。” 我捏着冰凉的海螺,忽然懂了石牌洋的美 —— 不是 “海蚀奇观” 的虚名,是礁石的挺、浪声的烈、林伯的念,是渔家把最古老的光阴,藏在了星夜的礁石间。
从坛南湾的蓝泪到北港村的石厝,从长江澳的风车到石牌洋的礁石,平潭的美从来不在 “岚岛仙境” 的诗句里。老林的荧光棒、陈阿婆的瓦刀、小郑的巡检仪、林伯的罗盘,这些带着体温的工具,串起了海滩与坚守、石厝与传承、风车与守望、礁石与延续。当晨雾、正午、暮色、星夜在台湾海峡西岸依次铺展,我们触摸到的不仅是风物的温度,更是这片土地上,人与自然、人与科技、人与传统共生的智慧。这才是平潭最动人的底色 —— 在蓝泪与风车之间,光阴从来不是流逝的刻度,而是在守护中生长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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