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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门内门外
厚重的防盗门隔绝的,不仅仅是空间,更是两个泾渭分明的人生。
门内,温暖的灯光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食物香气和安宁的气息。苏酥靠在沈确的怀里,刚才面对陆允时强装的镇定渐渐褪去,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不是留恋,不是心痛,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被不堪往事突然闯入新生活的愠怒。
沈确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收紧手臂,将她更密实地拥住,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传递着支撑和温暖。他尊重她的过去,更珍惜她的现在,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显得多余,陪伴是最好的良药。
门外,那一声决绝的关门声,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陆允的耳膜上,也砸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他维持着跪地的姿势,僵在那里,仿佛一尊瞬间风化的石雕。眼睛里刚才爆发的狂喜光芒早已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暗。
她开门了,却不是为他。
她身边有了别人。
他们戴着对戒。
“我们关门吧,外面吵。”——她甚至懒得对他多说一个字,连一句质问或嘲讽都吝啬给予。那种彻底的、漠然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斥责都更让他痛彻心扉。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长时间的寂静,啪嗒一声熄灭了。黑暗将他彻底吞噬,只有窗外隐约透进来的路灯光线,勾勒出他佝偻狼狈的轮廓。
“呵……呵呵……”低哑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自嘲和绝望。他像个疯子一样,跪在黑暗里,笑了哭,哭了笑。
李曼的欺骗,公司的崩塌,众叛亲离的滋味,都不及此刻这扇紧闭的房门带给他的万分之一痛楚。他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他失去了什么。不是一套江景房,不是一个“陆太太”的名分,而是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会用温柔目光追随他、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热茶的苏酥。
那个他以为永远会在原地等他的苏酥,已经被他亲手推开,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冰冷的寒意从膝盖渗入,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失去知觉,直到楼道里的灯光再次因为其他楼层的响动而亮起,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挣扎着,用手撑着冰冷的地面,试图站起来。身体却因为长时间的僵硬和心力交瘁而踉跄了一下,险些再次栽倒。他扶着墙壁,喘着粗气,像个垂暮的老人,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电梯。
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别一个世纪。
第十七章:新生序章
门内,苏酥在沈确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了心情。
“抱歉,让你看到这些。”她抬起头,有些歉意地看着沈确。她并不希望自己不堪的过去,影响到现在平静的生活,更不想让沈确卷入其中。
沈确抬手,轻轻拂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眼神温和而坚定:“该说抱歉的不是你。酥酥,过去无法选择,但未来可以。你做得很好。”
他的理解和支持,像一股暖流,驱散了苏酥心底最后一丝阴霾。她笑了笑,那笑容不再带有之前的沉重,变得轻松而真实:“嗯。都过去了。”
她主动拉起沈确的手,看着两人无名指上交相辉映的戒指,心底一片踏实。这枚戒指,不是仓促的决定,而是水到渠成的承诺。在她最迷茫、最痛苦的那段时光,是沈确,这个她因花艺课程而结识的、温润如玉却内心强大的男人,用他的耐心和真诚,一点点将她从泥沼中拉出,让她重新相信爱,相信自己值得被爱。
他们的感情,建立在相互理解、彼此尊重和共同兴趣的坚实基础上,平淡,却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晚上想吃什么?我来下厨。”沈确转移了话题,不想让她再沉浸在负面的情绪里。
“好啊,我想吃你做的清蒸鲈鱼。”
“没问题。”
小小的插曲过去,生活很快恢复了原有的节奏。那晚陆允的出现,像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虽然激起了一阵涟漪,但最终沉入水底,未能改变湖水的澄澈与平静。
几天后,苏酥接到了之前帮她处理房产置换事宜的律师的电话。律师委婉地提及,陆允曾试图联系他,打听苏酥的近况和联系方式,被律师以保护客户隐私为由拒绝了。
苏酥只是淡淡地回应:“谢谢,以后关于他的任何消息,都不必告诉我了。”
她彻底切断了与过去的所有链接。
第十八章:余波散尽
陆允的世界,在跪在苏酥门前的那一晚后,彻底陷入了永夜。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那个临时租住的、狭窄而混乱的单间。李曼在他公司破产、发现她根本没有怀孕且同时与多个男人有染之后,早已卷了剩余的一点值钱东西消失得无影无踪。昔日的“朋友”、合作伙伴,在他失势后纷纷避而远之,甚至落井下石者不在少数。
他尝试过重新开始,找一份工作,但心高气傲惯了,又背负着“创业失败、人品不佳”的名声,处处碰壁。曾经的意气风发、运筹帷幄,都成了过眼云烟。
而苏酥那扇紧闭的房门,以及门内她与另一个男人相依的画面,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失去了最后的精神寄托和幻想。
他开始酗酒,用酒精麻痹自己,试图忘记现实的不堪和悔恨。但越是醉醺醺,过去的画面就越是清晰——苏酥在厨房为他忙碌的背影,她等他到深夜时沙发上安静的睡颜,她签下离婚协议时那强忍泪水的眼神……每一个画面,都像凌迟的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他无数次拿起手机,翻到那个早已无法接通的号码,编辑长长的忏悔短信,却又在发送前一一删除。他知道,没有任何意义了。他的忏悔,对她而言,只是困扰和垃圾信息。
有一次,他在酒吧买醉,与人发生冲突,被打得鼻青脸肿,蜷缩在肮脏的后巷里。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血水和泪水,他望着城市迷离的灯火,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完了。他亲手毁掉了自己拥有的一切美好,并且,永无挽回之地。
第十九章:各自的彼岸
一年后。
深秋,一场小型的、温馨的花艺沙龙在某家雅致的书店内举行。苏酥作为主讲人,正从容地向几位爱好者分享着家居花艺的设计理念。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米白色针织长裙,长发松松挽起,举止优雅,谈吐自信,周身散发着一种沉静而耀眼的光芒。
台下,沈确坐在角落,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他欣赏她重新找回自我、在自己擅长领域发光发热的样子。
沙龙结束后,苏酥和沈确携手离开。书店外的街道上,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夕阳的金辉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下个月我们去冰岛看极光吧?你一直想去的。”沈确握紧她的手,说道。
苏酥眼睛一亮,笑容灿烂:“好!”
他们相视而笑,对未来充满了共同的期待。
而与此同时,在这座城市的另一端,一个廉价的地下室里。
陆允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呛醒。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烟酒和霉味。他挣扎着从脏乱的床上坐起,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比一年前更加落魄消瘦。床脚散落着几个空酒瓶和一些求职被拒的邮件。
他摸索着找到半包廉价的香烟,点燃,猛吸了一口,却被呛得再次剧烈咳嗽起来,肺叶如同破风箱般嘶鸣。他咳得弯下腰,眼泪都飙了出来。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在大学的林荫道上,苏酥抱着书,对他回眸一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跳跃,美好得不像凡人。
那时,他以为抓住了幸福,就能永远。
可最终,是他自己,松开了手。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抓住那幻影,指尖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冷潮湿的空气。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喧嚣而冷漠。那万家灯火,再也没有一盏,与他有关。
第二十章:岁月静好
又过了半年,苏酥和沈确在一个亲近的家人和朋友见证下,举办了一场简单而温馨的婚礼。没有奢华的排场,只有真挚的祝福和满室的鲜花与欢笑。
苏酥穿着简洁大方的缎面婚纱,头纱轻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沈确看着她,眼神里的爱意浓得化不开。
交换戒指的那一刻,苏酥的目光与沈确交汇,彼此眼中只有对方和笃定的未来。她知道,自己终于走出了那段阴霾笼罩的过去,真正拥抱了属于她的、踏实而温暖的幸福。
婚后,他们的生活依旧平淡而充实。一起经营着共同的花艺工作室,一起旅行,一起在周末的早晨为对方准备早餐,一起在夜晚的阳台上看星星。
偶尔,苏酥会想起那段和陆允的往事,心口不再有波澜,只剩下一种淡淡的唏嘘。那就像看一场别人的电影,情节或许跌宕,但已与她无关。她感谢那个最终从绝望中挣扎着站起来的自己,更感谢身边这个给了她新生力量和无限爱意的男人。
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苏酥在整理旧物时,无意中翻出了一张压在箱底的老照片。是她和陆允大学时在校门口的合影,两人都青涩稚嫩,笑得没心没肺。
她拿着照片,端详了片刻,脸上没有任何怨恨或悲伤,只有一丝遥远的、如同看待文物般的平静。
然后,她拿起照片,走到碎纸机旁——和当年处理那本离婚证是同一台,她搬新家时特意带过来的。
“嗡——咔哧——”
照片被缓缓送入,青涩的笑容、亲密的依偎,瞬间被切割成无数细小的、无法拼凑的碎片。
她看着那些碎片落入收集盒,如同看着一段彻底终结的历史。
转身,窗外阳光正好,沈确正在院子里给刚栽下的玫瑰浇水,哼着不成调的歌。
苏酥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迈步,朝着那片充满生机的阳光走去。
岁月无声,静好如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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