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误区到破局
伊斯兰主义跨国运动与全球化失衡的深层博弈
(本期文章较长,请先关注保存,以免错过)
今天的消息,纽约备受争议的新当选的市长佐赫兰·马姆达尼还在候任阶段,市消防局长塔克就宣布辞职,理由是这位新市长反对以色列,拒绝谴责伊斯兰“全球化起义”思潮,这让塔克很不爽。他是犹太人,是以色列的坚定支持者。
一个即将就职,一个愤然辞职。这两个人,代表了美国社会的两类群体,两种针锋相对的立场,有着强烈的对抗意味。如果条件允许,他俩很可能会像古人那样亮剑决斗。这种互不相容的情形,放到我们身边,就是“挺哈”与“反哈”的激烈表现。但这绝不仅仅是以哈这个局部问题,背后的深层原因,是正在全球蔓延的“伊斯兰主义跨国运动”(有人称为“全球化起义”)与各方利益“全球化失衡”的深层博弈。
马姆达尼在“世界第一城”的纽约,按照民意当选,合法合规,却给美国社会敲响了一记警钟,发出了灵魂之问:你希望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中?
同样是今天的消息,德国驱逐叙利亚难民的行动,悄悄开始了——杜伊斯堡行政法院批准遣送两名叙利亚人。这两个人,问题很小,却成为德国法律层面第一次对“伊斯兰跨国运动”说不,媒体纷纷报道,引发各方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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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难民)
必须正视“伊斯兰主义跨国运动”的蔓延,同时不能简单地把这种运动解读为“穆斯林的全球化起义”,因为这种说法既忽视了运动的复杂根源,也混淆了极端势力与普通穆斯林群体的界限。
以事实说话。这一运动的兴起,本质是全球化利益分配失衡下“身份危机”与“发展困境”的集中爆发,是西方主导的全球体系的“不公”与伊斯兰世界本土治理失序共同作用的结果,是二战之后国际新秩序中的一个困局。但是我们俯视一下历史,就会发现这种困局不是短期内发生的,而是人类社会在长达一千四百年的历史中的一种“疾病”——当下的以哈战争,仅仅是无数次恶性爆发中的一次,是局部的,而不是全局的。毋庸讳言,这个局部在全球范围内造成了深刻影响,导致人群中瞬间出现了挺这个和挺那个的阵营,呈现“撕裂状态”。这个必须引起重视,并想尽一切办法去解决,而不是整天对骂。
我不怎么回应骂我的人,原因也在这里。我考虑的是:怎么样才能让“挺哈者”不再骂我,怎么样才能让人类社会变得更加和谐美好——关于这个,我们思考的层面不一样。
必须明确的一点是,要破解这一困局,绝非仅仅依靠军事镇压或文化隔绝就行,而是需要通过重构“包容性全球治理体系”,才能从根源上铲除极端势力的生存土壤——关于这个,川普以及他的同僚们似乎不懂,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不着调”的相互矛盾的做法出现。
“伊斯兰主义跨国运动”,是从“身份焦虑”到“极端动员”的扭曲中演进的,这种扭曲导致哈马斯、胡塞武装等等“宗教狂热式反抗”的极端行动的出现。这是现代文明的全球化进程中,与伊斯兰世界的部分群体的剧烈碰撞——他们产生了强烈的“被边缘化”的情绪——极端原教旨主义势力,精准地捕捉到了这种焦虑情绪,并借助某些像TikTok等等全球化传播平台,扭曲伊斯兰教义,将自身包装成“本土文化守护者”的形象,大肆渲染“西方压迫论”,渐渐在人群中引起了共鸣,激起了敌对情绪。
根据联合国2024年极端主义传播监测报告显示,2023至2024年中东地区青年加入极端组织的案例中,72%的受访者表示“曾受到社交媒体上扭曲教义内容的影响”。和这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部分温和伊斯兰组织始终倡导“本土化适应”理念,如“中东穆斯林学者联盟”提出的“宗教与现代社会兼容”的主张,表示“既要坚守宗教核心价值,又要积极融入全球化发展”——这个同一信仰里的“温和群体”的立场,更加凸显出哈马斯这类极端势力的“反全球化话术”的本质,是争夺权力,而不是真正维护穆斯林群体的利益。
恐怖袭击引发战争所造成的动荡,深层根源是现代文明的全球化进程中的“双重失灵”——西方主导的全球体系存在的不公显而易见,与伊斯兰世界本土治理失序的叠加效应,就产生了极端势力蓬勃生长的土壤。
从外部维度看,以新自由主义为核心的全球化规则,始终带着“西方中心主义”的烙印——这是不必讳言的眼见的事实。比如,它们的跨国集团在中东、北非等伊斯兰地区大肆开采石油及其他矿产等等战略资源,却把污染治理、劳动力剥削等等成本留给了当地,就是很突出的问题——因为当地人肯定不爽。
这是需要反思的。
世界银行2024年的相关报告显示,伊斯兰合作组织成员国的全球化收益占比,仅为全球的8%,却承受了全球17%的工业污染——这种“收益与成本的严重错位”,让所在国欲哭无泪,也让部分群体对这种“全球化”,产生了强烈的被剥夺感和反抗意识。
数据是最能说明问题的。
更令人深思的是,某些大国获取了利益、留下了麻烦之后,还热衷于通过颜色革命、地缘政治干预等方式,在所在国强行推行世俗化改革——这种既要钱又要权的“一锅端做法”,冲击了所在国的政治秩序,摧毁了当地传统的治理体系——我们暂且不说它们传统的治理体系是否合理,是否文明,只说这种做法,翻脸不认人,的确让当事者很不爽。人心惶惶、人心思变的社会状态,很容易就会导致某些“时机”出现——极端组织看准时机,迅速填补——比如塔利班之于阿富汗,“沙姆组织”之于叙利亚,都在很短的时间内成就了“窃国大业”,就是一个个生动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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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组织窃国成功——叙利亚沙姆组织头目朱拉尼)
我赞成对神权国家进行必要的世俗化改造。但是,从多年的情况来看,神权思想在穆斯林中有着肥沃的土壤,从中既可以生长出像伊朗这样的神权国家,也很容易产生“哈马斯”这类极端组织,导致它们向更极端的国家形态发展,为祸人间。
伊朗从世俗化向神权化转变的过程,就是一个典型例子。转变成功后,伊朗神权不断对外输出极端思想,并专门组建了独立于国家军队之外的“神权军队”(即“伊斯兰革命卫队”),既巩固了神权地位,又对外部极端组织输出武器和军队,极大地帮助了极端组织迅速发展壮大,甚至有能力与所在国的军队直接对抗,有能力颠覆所在国政权。如巴勒斯坦的哈马斯,黎巴嫩的真主党,也门的胡塞武装等等。伊朗一声号令,各极端组织就行动起来——这就是以色列在遭受哈马斯“阿克萨洪水”恐怖袭击之后,立即就受到盘踞在周边远远近近的7个国家内部的极端势力的集体攻击,导致以色列同时应对7条战线——这种可怕的集团化极端力量,不光引起了现代文明世界的强烈不满,在阿拉伯世界内部,也很不受欢迎——这就是伊朗被伊斯兰国家集体孤立的根本原因。
这样的国家,是需要被改造的,否则祸害无穷。
伊拉克的萨达姆时代,曾经想改造新生的神权伊朗,他不满它四处输出极端思想,发动了长达八年的“两伊战争”,直接导致两国合计一百多万名穆斯林死亡。尽管萨达姆的目的,不完是改造伊朗,而是想一统伊斯兰世界,想做中东地区的“秦始皇”——而秦始皇的辉煌业绩就是“灭六国”——他想缔造一个“超级伊斯兰国家”。但是他的这一宏大构想以及不顾一切的战争行为,客观上损害了各国的中东利益,导致“两伊战争”向“两次海湾战争”的绝路发展,最终导致自己被送上绞刑架的悲惨后果。
从内部维度看,部分伊斯兰国家的世俗政权陷入“治理困境”,依附外部势力,忽视了本国民生诉求,激化了社会矛盾,导致失业率高企、贫富差距悬殊——中东部分国家,青年失业率常年维持在30%以上,成为极端组织招募的主要对象。他们在彷徨中转向极端原教旨主义寻求精神归属感,就有了一定的合理性。
2023年“中东能源转型困境”就是典型例证——在全球碳中和浪潮下,依赖石油出口的伊斯兰国家未能及时完成经济结构转型,发达国家又通过技术垄断、贸易壁垒等等做法,限制它们的新能源产业发展——这种“外部压制+内部无能”的双重挤压,让“反全球化”“反西方”成为部分群体宣泄不满的出口。极端势力趁机将这种情绪扭曲为“圣战”动员的话术,使得运动从中东的局部不满,升级为跨国行动,渐渐蔓延至其他地方——美国及欧洲各国这几年经常性出现的各种群情汹涌的活动,就是证明。
归根结底,“伊斯兰主义跨国运动”的根源,是全球化进程中的“发展权”与“话语权”的分配不公引发的,不完全是“文明冲突”和“信仰冲突”的结果。
这是对“全球化”的挑战。怎么解决这个矛盾呢?
应该多管齐下,而不能仅仅是“镇压”。
当然,对当前矛盾突出的哈马斯、真主党以及胡塞武装等等极端势力,应该重拳打击,把“明火”先灭掉。
但是,长远来说,全球治理,一定要跳出“镇压”和“放任”这种二元对立的误区,以“三重包容”重构公平正义的全球化体系,才能从根源上铲除极端势力的生存土壤。
首先是规则包容,破解全球化规则不公的难题。当前,伊斯兰合作组织成员国在全球贸易、能源定价等核心规则制定中,话语权严重不足,导致它们的合法权益持续受损。国际社会应该推动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吸纳更多的伊斯兰国家参与到G20、世贸组织等核心平台的决策过程,在能源转型、资源分配等议题中,充分听取它们的诉求——例如,在全球碳中和目标推进中,西方发达国家应取消对伊斯兰国家新能源技术的出口限制,通过技术转移、资金支持等方法,帮助它们实现绿色转型,避免因“转型鸿沟”而加剧贫困与极端化风险,让伊斯兰世界真正从全球化中获得对等发展权。
第二、文化包容,不要拿自己的价值观去要求别人——因为各自的文化渊源以及发展脉络有很大的不同,无法强求一致,要尊重它们对本土文化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这种“精神家园”性质的问题,具有先天性的排外特点,不要强行改变,而应该给他们一个“渐渐变好”的过程——哪怕这个过程需要一百年乃至更长时间。因为极端势力往往利用“文化入侵”的焦虑动员民众——破解这一困境的关键,在于承认文明的多样性与平等性。
一方面,应停止将世俗化作为“民主标准”强加给它们,尊重伊斯兰世界基于宗教传统的社会治理模式;另一方面,需要搭建跨文明的对话平台,鼓励穆斯林学者、宗教领袖对教义进行与时俱进的解读,通过短视频、社交媒体等全球化工具传播“和平、包容”的宗教内核,对冲极端势力的扭曲宣传。
说到这里,我得特别说说伊斯兰人口最多的、却不是伊斯兰国家的印尼的“宗教和谐社区”项目——他们做得很成功。他们通过整合伊斯兰教、基督教、印度教等多元信仰资源,打造本土化的和谐治理模式,既守护了宗教传统,又实现了与现代社会的良性互动——这个经验很宝贵,值得全球推广、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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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宗教和谐社区”研讨会)
第三、在国家治理方面,也要体现出包容性,集中改善民生,从而达到破解贫困和极端之间的恶性循环。极端势力的招募对象,多为失业青年、底层民众等被边缘化群体。改善这个群体的生存状况,对于极端势力来说,就是釜底抽薪之举。
国际社会应联合伊斯兰各国政权,推出精准的民生扶持计划。比如说,在中东、北非等等冲突地区,优先推进教育普及、职业技能培训项目以及医疗保障体系,降低青年失业率;在资源匮乏地区,通过跨国合作发展农业、轻工业等本土产业,减少对单一资源(如石油及其他矿产资源)出口的依赖;同时,要强化对女性、弱势群体的权益保障,拓宽她们的社会参与渠道,让更多民众感受到“发展成果共享”的“全球化”获得感而不是失落感,从而失去对极端主义的兴趣,回到正常的生活当中。
“伊斯兰主义跨国运动”的本质,是全球化“不公正”引发的“反弹”,而不完全是文明的冲突。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重构兼顾公平与包容的全球化体系,让伊斯兰世界在全球化中获得应有的发展权与归属感,而不是被边缘感。
全球治理,需要从“对抗思维”转向“共治思维”,避免将宗教问题政治化、将地区问题全球化,通过规则、文化、治理的三重包容,铲除极端势力的生存土壤,才能实现全球治理的良性循环,让不同的文明,在全球化进程中实现真正的平等共存与共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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