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展文莲在济南一家医院里躺不住了,医生告诉桂军民,他妻子肺癌到了晚期,只能再活一两周,桂军民没有哭闹,安静地签下遗体捐献协议,但他没把展文莲交给医学院,而是送到山东银丰生命科学研究院,他们把她放进液氮罐里冻起来,温度低到零下196度,这是中国第一个被冷冻的人,桂军民不是相信什么高科技,只是舍不得放开手,人已经不在了,他偏要留下一个“她还在”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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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研究院在2015年才成立,背后是济南本地的银丰公司,他们和齐鲁医院一起找人做冷冻实验,到现在全世界被冷冻的人不到五百个,一个都没醒过,2024年有人尝试解冻,结果器官都烂了,完全没法救回来,展文莲现在还在液氮里泡着,罐子配了三套供电和防震设计,看起来挺高级的,其实也就是让身体不腐烂,没什么别的用处,她不会醒来,也不可能复活,从技术上说,这只是一个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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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军民的身体也变差了,八年里做了两次心脏手术,2020年后他和女朋友住在一起,但家里还摆着展文莲的照片和衣服,他每天都会去看那个罐子,嘴上说着猴年马月才能看见她,心里却想着将来做个脑机接口,把展文莲的记忆提取出来,再重新造一个展文莲,他自己也知道这想法不太现实,可就是放不下,他不怕展文莲醒不过来,只怕她醒来时身边没有人陪着。
桂嘉源一开始觉得父亲脑子出了问题,后来慢慢变成唯一支持他的人,父子俩平时不提母亲的事,但谁都明白心里压着事情,儿子不敢说放弃,也不敢说等不到结果,他必须坚持住,因为父亲撑不住的时候,他就是最后的依靠,他不说出来,不代表没有想过,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没有希望,但他不能让父亲彻底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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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更狠一些,她已经五十三岁,却坚持说自己要再活三十年,等到姐姐回来,她不是在欺骗自己,只是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那份三十年的冷冻协议,被她当成人生目标,她不说不可能,只说她会等着,这种执念,说好听是爱,说难听是自我绑架,但她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够让自己觉得生活还有意义,那就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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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军民后来讲起,等他去世以后,也要把自己冻起来,他不是为了活过来,是担心展文莲醒来之后,世界变得太陌生,身边没有人陪她,他不指望她能醒,但怕她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将来,这个念头听起来有点荒唐,仔细想想又让人心里发酸,冷冻不是为了重新活一次,而是让陪伴不会断掉,就算那种陪伴只是自己觉得的,他也愿意。
世界上最小的冷冻人是个两岁的泰国女孩,最早的是1967年美国的一位心理学家,水熊虫能在零下20度活上三十年,树蛙体内七成液体结冰也能恢复生命,这些生物靠的是自然机制,人类却依赖机器和幻想,我们连自己的身体都修不好,还想用罐子让人复活实在太天真,展文莲生前主动登记过遗体捐献,所以桂军民选择这条路至少有个道德上的理由,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埋下的伏笔。
他们三个活着的人,围着那个不动的罐子,各自活在自己的时间里,丈夫等着一个永远不会来的明天,儿子扛着一个没人敢拆穿的谎言,妹妹熬着一个明知无果的承诺,罐子里是尸体,罐子外是三个精神上已经“死”了的人,他们不是在等待复活,是在等自己能放过自己,可没人敢先松手,怕一松手,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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