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深秋的一个午后,济南经十路上落叶飘飞。55岁的徐龙才正在宾馆后院整理工具,电话铃猝然响起。接起话筒只听对方急切地确认:“请问,是徐龙才同志吗?”话音里带着久寻未果的忐忑。几分钟后,他才确信自己马上要见到一个熟悉又生疏的名字——李讷。挂断电话,他的手心全是汗,四周嘈杂仿佛瞬间消失,脑海里一幕幕往事重新鲜活。
把时间拨回到1961年盛夏。那时的徐龙才刚从济南军区调至中央警卫团干部大队一中队,年仅二十五岁。军帽还带着新发的墨绿,他却已被师长点名抽调,直送中南海。简单几句交代:守护好首长,没有借口,没有退路。这个青年就此踏入他此前只能在报纸上仰望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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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春,毛泽东从南京乘专列南下,再登井冈。长沙九所三号楼灯火通明,几大箱书籍堆在楼梯口,让人一眼便知主人身份。时任警卫员的徐龙才与战友住在隔壁的五号楼。那半个月,楼道里永远飘着新茶香,每到深夜,书页摩挲的细微声胜过虫鸣。毛主席常说:身体要锻炼,思想要运动。清晨六点,湘江边烟雾未散,他已健步上堤。年轻的警卫们扛枪跟在身后,远远看去像一串黑影在晨雾里游走。
一次突发任务把徐龙才推到了前台。罗丽华要返乡探亲,警卫队员必须护送。队长丁钧找到他,面色严肃。徐龙才心里一紧,却还是干脆回答:“保证完成!”坐火车,转山路,抵达井冈山茨坪时,两人被要求“暂留观察”。那晚的灯光昏黄,徐龙才心想:主席还未到,身份又是机密,难怪接待员如此谨慎。可罗丽华被“看护”得满腹闷火,嘟囔半宿。直到省公安厅鲁毅处长赶来核对证件,两人才恢复自由。
十天后,主席抵山。山风吹散了多日阴云,天空湛蓝得像冲洗过。毛主席一行在井冈山大厦前合影时,汪东兴突然招呼:“一中队上!”警卫们列队冲上台阶,徐龙才被推到前排。按惯例,首长右侧是最尊贵的位置,他本想躲左边,却被毛主席一把拉了过去。快门咔嚓,胶片定格,青年鼻尖沁汗,心底却翻涌起对领袖的敬畏,也对自己职责的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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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巡武汉是次年初的事。梅岭一号梅香四溢,却也难掩主席的沉疴咳嗽。一次散步,罗丽华指着身后的警卫笑道:“爸爸,他就是那个小徐。”毛主席侧身看去,面露熟识的温和:“哦,是你啊。上井冈山时听说你惹了点小麻烦?”话里带着调侃,徐龙才腼腆地点头。对镜头再度合影时,主席仍把他拽到右侧——这种平等和信任,比任何勋章都耀眼。
与伟人同行的日子里,最深刻的却是节俭二字。钓鱼台开水喝完,主席主动掏钱;夜半翻书,所有灯只留一盏。三年困难时期,伙食极简,连腿都浮肿。有人偷偷加菜,结果被严厉训斥:“百姓还在饿肚子,咱不能例外。”此话如铁印在徐龙才心里。自此,一中队形成惯例——到哪都自带铺盖,不动地方一针一线。有意思的是,地方宾馆常被他们的“清白”弄得手足无措,管理员还得硬塞伙食费。那17元5角的发票,徐龙才至今留着。
1969年,东湖边的篮球场见证了另一堂课。第一局友谊赛,一中队技压对手,却被主席看出端倪。第二天再赛,依旧全力以赴,依旧赢,气氛竟有几分尴尬。黄昏的湖面风平浪静,毛主席缓步而行,烟雾缭绕中只说一句:“出门在外,赢球不等于赢人,记得要让人与人为善。”这句话比球场的喝彩更沉重,警卫们回营后自我批评,一直沿用至今。
1970年冬,李敏回京探父,在中南海值班室遇到徐龙才。她笑言第一次做饭把馒头蒸糊,令华不吃,她一个人啃了整周。言谈间,徐龙才发现这位“主席女儿”比普通女青年还要节俭。食堂吃饭非得交粮票,一角五分也不肯少。那天中午,她和警卫食堂的大锅菜一起下筷,留下一句:“父亲说过,不能吃小灶。”简短,却掷地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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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9月9日,凌晨0点10分,徐龙才在西苑医院外值勤。院墙内外灯火通明,浓重的夜色压得人透不过气。噩耗传来,护卫们欲哭无泪。完成最后一次列队送别后,徐龙才调回部队,1981年转业落户济南,再没踏入中南海半步。那张和主席的合影被装框,挂在客厅中央,每逢亲友来访,他总笑着说:“一辈子最光荣的照片。”
岁月飞逝,联系方式散落各地。他始终记得主席的子女,却不愿去打扰。谁料那通越洋般久违的电话打破平静。李讷轻声在电话里说:“爸爸生前交代,要常去看看对我们有恩的同志。徐队长,能见你一面吗?”语气真挚,半点架子没有。徐龙才当晚收拾行李,翌日清晨坐上北上的列车,胸口像擂鼓。
北京老干部活动中心的长廊回荡着脚步声。李讷穿一件深色呢大衣,眼角已有细纹,却笑得像当年在梅岭的少女。双方握手时间长得有点尴尬,李讷先说:“二十年没联系了,可我一直记得您。”随后,她从挎包里掏出一张影印照片——正是当年武汉合影,已经有些泛黄。她想给徐龙才签个名,留给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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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半日,他们谈起主席夜读列宁、谈起井冈山早晨的薄雾,也谈起节假日排队打饭的往事。李讷反复提到父亲遗言:“要常念旧情。”徐龙才听得眼眶通红,连说了三次“惭愧”——自认并无大功,却被人记挂二十年。依照主席定下的老规矩,两人下楼去食堂吃了顿极普通的工作餐:青菜豆腐、一小碗红烧肉。李讷掏出饭票,被服务员连连推回,她只好苦笑:“规矩不能坏。”最后还是徐龙才自掏腰包,算作回礼。
夜色降临,灯光把院内银杏树叶照得透亮。分别前,李讷轻声说:“爸爸的照片在家里,我每天都会看,他会高兴的。”徐龙才抱拳,未再多言。风很凉,他挺直了背,目送首长女儿的车子消失在长街尽头。随后转身,手掌仍留着那份久违的温度。木叶簌簌落下,他抬头望天,仿佛又看见那个总在灯下读书的大背影,烟头一点一灭,映出坚定而节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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