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晚,今年三十五岁。推开家门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玄关处那盆栀子花淡淡的清香。客厅里,前夫赵宇正穿着我给他买的灰色家居服,围着一条滑稽的粉色小熊围裙,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他听到动静,回头冲我一笑,眼角的皱纹温柔地舒展开:“回来啦?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快去洗手,马上就好。”
看着眼前这温馨得如同寻常夫妻的一幕,我的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密不透风地疼。我和赵宇,已经离婚五年了。
五年前,我们和平分手。没有争吵,没有背叛,只是单纯地觉得,爱情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被磨没了。我们曾经是大学里人人艳羡的情侣,毕业后携手打拼,从一无所有到在这个二线城市里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可当生活稳定下来,激情退却,剩下的只有相对无言的沉默。他沉迷于游戏,我醉心于工作,我们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室友,连争吵都懒得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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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年,我像一个陀螺,拼命地旋转。我升了职,成了部门主管,薪水翻了倍。我承担了家里大部分的开销,从房贷到孩子的补习班费用。而赵宇,似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切。他的工作一直不温不火,下班后就回家做饭、辅导孩子功课,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我累了一天回到家,总有热饭热菜等着我;我出差回来,行李箱总会被他默默收拾好;我生病了,他会半夜起来给我量体温、喂我喝水。
他满足了我作为一个“妻子”的所有物质之外的需求,体贴、周到、无微不至。朋友们都羡慕我,说我找到了一个神仙老公。我只能苦笑。她们不知道,我们分房睡已经五年了。每个深夜,我躺在冰冷的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都感觉自己像个笑话。我渴望一个拥抱,渴望一句晚安后的亲吻,渴望那种肌肤相亲带来的温暖和安全感。但这些,赵宇从不给予。我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清晰地划分着“前夫”和“丈夫”的界限。
这种畸形的关系,像一根绳索,越勒越紧。我以为我可以习惯,但人心是贪婪的。当一个人对你太好,你就会想要更多。我开始不满足于这种“室友”般的温情。我开始试探,我会在他给我递水时故意触碰他的手指,他会像触电一样迅速缩回;我会在看电视时假装不经意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会僵硬片刻然后找借口起身。他的每一次闪躲,都像一刀子,精准地割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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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恒是我公司新来的合作伙伴,比我大三岁,成熟稳重,风趣幽默。他看我的眼神,是我在赵宇眼中消失了很久的东西——欣赏和热烈。他会大大方方地夸我工作能力强,也会在我因为方案熬夜憔悴时,不动声色地给我带一份温热的早餐。他的追求直接而真诚,从不掩饰对我的好感。
我动摇了。我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我需要爱,需要被看见。在周恒面前,我不再是那个只需要承担责任、赚钱养家的“林主管”或者“赵阳妈妈”,我只是林晚,一个值得被爱的女人。
我开始频繁地和周恒约会。吃饭、看电影、逛画展……那些恋爱中情侣会做的事情,我们都做了。每次出门前,我都会精心打扮,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看到了久违的光彩。赵宇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说。他只是会在我晚归时,默默地给我留一盏灯,桌上放一杯温水。他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让我难受。我甚至希望他能冲我发火,质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和谁在一起。那样至少证明,他还在乎。但他没有,他像一个宽厚的兄长,包容着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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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了。我几乎就要点头答应,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赵宇的身影。他穿着粉色小熊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他给我盖被子的样子,他陪儿子在灯下做手工的样子……一幕一幕,像电影一样闪过。我的心,乱成一团麻。
我没有立刻答应周恒,我说我需要时间考虑。回到家时,已经深夜了。客厅的灯还亮着,赵宇坐在沙发上,背影有些萧索。茶几上,放着一个插着蜡烛的小蛋糕,旁边是一碗已经凉透的长寿面。我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忙于和周恒的约会,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你回来了。”他听到声音,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生日快乐。面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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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明显一僵,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他没有转身,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环在他腰上的手,低声说:“没事,工作忙嘛。快去洗个澡,别着凉了。”
那一刻,我多希望他能转过身来抱抱我。可是他没有。他挣脱我的怀抱,端着那碗面走进了厨房。我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第二天,我向赵宇摊牌了。我告诉他,周恒向我求婚了,我想搬出去,开始新的生活。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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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我说。
“那就好。”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房子留给你们,我和阳阳搬出去。你别担心,我会跟阳阳解释清楚。”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我预想过他会愤怒,会挽留,会质问,唯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平静地放手,甚至为我安排好了一切。就好像,我离开他,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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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转过身,看着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混杂着痛苦、挣扎和深切悲伤的眼神。“晚晚,”他艰难地开口,“当初是你提出的离婚,你说,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了。”
“是!我是说了!可这五年来你对我那么好,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相信我们之间真的没爱情了?你做饭给我吃,照顾我生病,你记得我所有的喜好,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哭着质问他。
“有。”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一直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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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书房坐了一夜。”他缓缓地说着,像是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我想了很久,我们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后来我想明白了,是我不好。我那时候太幼稚,沉迷游戏,忽略了你的感受,把你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你说得对,爱情被我磨没了。当你提出离婚,我没有资格挽留。我答应你,是因为我想赎罪,我想弥补。”
“这五年来,我不敢碰你,不敢对你提任何要求,我怕我的靠近会让你觉得恶心,会让你觉得我在奢求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只想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只要能每天看到你,能为你做一顿饭,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以为,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距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压抑的哽咽:“我看着你越来越优秀,越来越光彩照人,我为你高兴,也为自己自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了。那个叫周恒的男人,我见过,在你们公司楼下,他看你的眼神,是我给不了你的。他能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一个真正的家。我不能那么自私,再把你绑在我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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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们谈了很久。我们把这五年来所有的误解、委屈和思念,都摊开在了彼此面前。我告诉他,我需要的不是一个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保姆”,而是一个能和我并肩作战、分享喜怒哀乐的爱人。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有觉得他配不上我,在我心里,那个愿意为我洗手作羹汤的男人,比任何事业有成的精英都更让我心动。
他哭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他紧紧地抱着我,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晚晚,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做的是对的。”
我抚摸着他的背,泪水滴进他的衣领:“我们都错了,赵宇。我们用沉默惩罚了彼此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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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恒看着我,眼神里有失落,但更多的是坦然。他笑了笑,说:“我猜到了。林晚,你每次提到你‘前夫’的时候,眼睛里都有光。去吧,去追寻你自己的幸福。我祝你幸福。”
我感激地向他鞠了一躬。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赵宇的电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晚晚,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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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个,你回家的时候,顺路去一下民政局吗?我在这里等你,户口本我都带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握着电话,对着那头的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好,你等我,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我和赵宇,兜兜转转,浪费了五年光阴,才终于明白,原来我们从未走散,只是忘了回头看看那个一直在原地等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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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和赵宇复婚了。他换了一份更有挑战性的工作,整个人都变得自信开朗起来。我们依然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但我们学会了沟通,学会了拥抱。每天晚上,他都会从背后抱着我入睡,他的体温和心跳,是我最安心的催眠曲。
生活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戏剧性,更多的是细水长流的陪伴。我很庆幸,在差点失去之后,我终于找回了属于我的那份温暖。原来,幸福不是向外寻找,而是向内回归,回到那个有爱、有你的地方,那才是真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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