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足球？这支海拔4000米的“高原女足”有她们的答案

封面新闻记者 车家竹

在海拔近4000米的四川甘孜州色达县，风常年呼啸而过，草原辽阔，天空湛蓝。这里的孩子们从小在牧区长大，放牛、背水、成为日常的一部分。然而，在这片土地上，有一支看似和高原不搭边的“红星女子足球队”。

第一次拨通曾兵电话时，球队正在比赛。这位来自成都温江区通平小学的支教老师正在带领这支队伍参加“贡嘎杯”，来自全省各地的青少年校园足球队齐聚成都，而色达红星女足也参与到此次足球小学女子组的比赛中来。

11月6日下午，曾兵告诉封面新闻记者，色达红星女子足球队最终止步交叉淘汰赛，以1:2惜败自贡队，未能夺得明年总决赛阶段资格，但对这支高原女子足球队而言，每一次出征，都是高原赋予她们的坚韧。

队伍参加“贡嘎杯”比赛

从高原到平原

扛着“低反”踢比赛

“我们刚从色达到成都的时候，孩子们大脑都是晕的。”电话那头，曾兵语气平静，却藏着一丝惋惜。他是温江区派往色达红军小学的体育教师，也是这支女足的负责人。由于长期生活在高海拔地区，每当球队从色达前往低海拔城市参赛，队员都会经历类似“高原反应”的“低反”现象——头晕、乏力、注意力不集中。“北京体育大学的研究团队对我们的队员做过测试，大概有四到五天的适应期。”曾兵说，“但比赛不会等你调整好状态。”

今年“贡嘎杯”，球队在10月30日抵达，31号开幕，1号就开始比赛。前两天状态低迷，首战便输给了眉山青神县的一所学校，“那场比赛不该输。”曾兵说道，“但是孩子们确实状态不好。”

而这也是她们第四次参加“贡嘎杯”。三次都倒在了半决赛门槛前。遗憾吗？当然。竞技体育本就有遗憾。但她们拼到了最后一秒，只为一次突破，一次被看见的机会。

色达红星女足在比赛中

女孩在成长

从牧区女孩到足球队队长

在这支队伍中，有一个名字让曾兵反复提起——仁青吉。

她出生在普通牧民家庭，家中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过去放学后，她得走几公里山路回家做饭、喂牲口。加入足球队之前，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一顶帐篷、一片草场。而现在，她是球队的队长，是那个在场上指挥调度、鼓舞队友的女孩。

“变化太大了。”曾兵感慨，“以前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踢球的人，现在她知道，自己是一个集体的一部分。”去年州级比赛中，红星女足夺得女子组冠军；暑期赴邛崃参加“蔚崃杯”混合赛，她们又斩获亚军。而在这些荣誉背后，是仁青吉。主动组织训练、提醒队友带装备、为新队员做示范的身影。

最让曾兵动容的是另一幕：她说：“我想走出去看看，然后回来告诉更多妹妹，女孩子也可以踢球，也可以有梦想。”足球没有改变她从哪来，却带给她视野与担当。

五年支教接力

“我晓得你们红星女足”

然而色达女足的故事，远不止于此。2020年，前往色达支教的温江和盛小学体育教师桑成牵头组建起色达红军小学女子足球队，这也是色达第一支女足队伍，后来成为温江区对口帮扶教育项目的重要组成部分。2023年6月，曾兵作为支教老师来到色达，接过了这支队伍的接力棒。

他并非专业足球教练。“我本来只是个普通体育老师。”他坦言，“接到任务时压力很大。”但他始终记得住这样一句话：“桑教练建起了这支队伍，你去了，一定要把它带好。”于是，他坚持了下来。 幸运的是，温江区的帮扶机制逐渐成型，每学期派遣两名专业足球教练赴色达指导，企业提供资金支持，保障色达女足队员寒暑假赴成都集训.......“我们要做的，不仅是输血，更要造血。”曾兵说。如今，已有色达本土教师在接受培训，逐步接手日常训练。“哪怕我的支教期结束了，这支球队也不会断。”

足球不是奢侈品

是女孩们的自信与勇敢

外界常有一种声音：“踢足球对山区孩子来说是不是太奢侈了？”对此，曾兵给出了坚定的回答：“我不认为它是奢侈品。真正的奢侈，是让他们失去成长的机会。”足球不是奢侈品，而是希望的出口。

在他看来，足球带给这些女孩的，远不止一项运动技能。它是一种自信的建立，是一种走出大山的渴望，是一种“我也能行”的信念。“我搭出租车，司机都知道‘红星女足很出名’。”曾兵笑着说，“以前家长反对，觉得踢球耽误学习，现在慢慢有人转变观念了。这就是进步。”

他还提到，每当训练间隙，他会放“川超”的比赛视频给孩子们看。“她们看得眼睛发亮，一边看一边说：‘老师，他们跑得好快啊！’‘我们什么时候也能那样？’”正是这种向往，点燃了内心的火焰。

曾兵的支教期将于今年12月结束。两年半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他知道，离开不是终点。

而对于孩子们来说，未来依然充满未知。或许走入初中，队员会中断训练，但或许她们中也有人会走上职业道路，进入省队，甚至国家队；或许大多数人终将回归平凡生活。但哪怕最后没有成为球星，这段经历本身，就是她们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

因为在高原之上，她们学会了坚持、合作与勇敢；因为在这片土地上，她们曾并肩奔跑，追逐同一颗滚动的皮球。

风再大，也吹不灭心中那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