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本文故事情节皆是虚构,人物、地点、事件皆为艺术加工,与现实无关。
文章内容旨在修心明性,启迪智慧,无关封建迷信,若有缘者得见此文,还请理性阅读。
“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1999年的春天,赵志刚的怒吼几乎掀翻了屋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秀珍攥紧了衣角,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没有低头:“志刚,我想承包秃鹰嘴。用家里那七千八百块钱。”
“你疯了!”赵志刚的巴掌重重落下,“林秀珍!那是一座破山!你要把我们全家的活路都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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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通红着眼,从柜子里摔出一张纸:“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去,这就是你的下场!立马给我滚!”
那是一张离婚协议书。
林秀珍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那张纸,再看看这个暴怒的男人。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回不去了。
01
1999年,在镇子边的赵家村,林秀珍这个名字就等同于“老实”和“没主见”。她是丈夫赵志刚的影子,是三岁女儿赵晓萌的妈,唯独不是她自己。
这天傍晚,她又在缝补赵志刚的褂子。赵志刚在堂屋里喝酒,和几个牌友吹牛。
“我跟你们说,女人就得管着!你看我家秀珍,我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这叫本事!”
林秀珍听着,手里的针扎了一下,血珠渗了出来。她没吱声,只是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血是腥的。
下午她去镇上买盐,路过镇政府的布告栏,看到一张发黄的通知。上面写着,城郊那片叫“秃鹰嘴”的荒山,三十年承包权,七千八百元。
村里人都当那是个笑话。那地方连羊都不爱去,石头多,土又硬,种啥啥不长。
但林秀珍的心却狂跳起来。
她想起过世的爷爷。爷爷是村里唯一懂点草药的人,他有本破烂的《农植杂记》,林秀珍是识字的。
她清楚地记得,书里有一页画着一种根部乌黑的药材,叫“乌金七”。
爷爷曾指着秃鹰嘴的方向告诉她:“秀珍,那山的土是紫黑色的,看着是死土,其实是宝贝。那土能养乌金七,一两就顶半车粮。可惜啊,没人信,也没人懂。”
这个秘密,她藏在心里好多年。
七千八百元。那是他们家全部的积蓄。是赵志刚天天挂在嘴边,要留着给“未来儿子”娶媳妇的钱。
她等了半宿,等牌局散了,赵志刚打着酒嗝进屋。
“志刚,跟你商量个事。”林秀珍给他递上热毛巾。
“啥事?磨磨唧唧的。”赵志刚一把推开毛巾。
“我今天……看到镇上布告栏了。秃鹰嘴那片荒山,承包三十年,要七千八。”
赵志刚愣了三秒,随即爆发出震耳的哄笑:“哈哈哈!林秀珍,你睡迷糊了?还是发烧了?七千八!买那片破石头?你脑子被驴踢了?”
“不是,”林秀珍急了,小声但坚定地说,“我爷爷的书里写过,那山的土能种一种很贵的药材,叫乌金七……”
“闭嘴!”赵志刚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酒也醒了一半,“你一个女人家,连麦子和韭菜都分不清,还敢提药材?你是不是看我这几天没骂你,你皮痒了?”
“我真的懂,那土是宝贝……”
“宝贝?”赵志刚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拖到堂屋门口,推开门。
“都来看!都来看啊!”他朝着漆黑的院子外大喊,“我赵志刚的婆娘疯了!她要拿咱家全部的家当,去买秃鹰嘴那片破烂玩意儿!她要当大地主了!”
他的声音引来了几声狗叫,和隔壁邻居“哗啦”打开窗户的声音。
“志刚,大半夜的吵啥呢?”
“你家秀珍咋了?又惹你生气了?”
赵志刚很满意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指着满脸通红、又羞又窘的林秀珍:“她要败家!七千八啊!她要全扔水里!”
邻居在黑暗中发出嗤笑:“秀珍啊,你可别犯傻,那破山白给都不能要啊。”
“女人家家的,安分在家带孩子就得了,想那些没用的干啥?”
林秀珍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她看着赵志刚那张因为得意而扭曲的脸,又看了看黑暗中那些指指点点的邻居。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活得像个笑话。
“志刚,”她的声音很轻,却没了往日的怯懦,“那钱,有我一半。”
赵志刚愣住了,他没想到林秀珍敢顶嘴。他恼羞成怒,一巴掌扇了过去。“反了你了!我告诉你,林秀珍!你要是敢动那个钱,我打断你的腿!你要是敢背着我去,咱俩就立马离婚!你带着你那个赔钱货,给我滚蛋!”
林秀珍被打得偏过头,耳朵嗡嗡作响。
她没有哭。她只是静静地回到里屋,躺在了女儿身边。
那一夜,她睁着眼直到天亮。她想的不是赵志刚的巴掌,也不是村民的嘲笑,而是爷爷说过的话。
“人这一辈子,总得为自己活一把。土是宝贝,人也是。”
02
天还没亮,公鸡刚叫第一遍。赵志刚在隔壁屋睡得像头死猪,鼾声震天。
林秀珍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她没开灯,借着窗外一点点微光,走到了柜子前。她的动作很轻,连灰尘都没惊动。
她知道那个铁皮盒子藏在哪里,在柜子最底下那层烂棉袄下面。
她摸到了冰冷的铁盒,打开,拿出那本红色的存折。她的手抖得厉害。
林秀珍走到床边,俯身亲了亲女儿赵晓萌的额头。孩子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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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萌,妈妈带你换个地方生活。”她低声说。
她给女儿穿上最厚的小棉袄,用背带把孩子绑在自己背上,又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打了个小包袱。
凌晨四点的村子,冷得像冰窖。她推开院门时,那“吱呀”一声,吓得她心脏都快停了。她侧耳听了听,屋里只有鼾声依旧。
她不敢走大路,顺着墙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上走。天上的星星冻得直眨眼,她的心却在发烫。
走了快一个钟头,天蒙蒙亮了,她才到镇政府门口。
她来得太早,门还没开。她就背着女儿,蹲在门口的石狮子下面。冷风像刀子一样割她的脸,晓萌在她背上醒了,小声地哼唧:“妈妈,冷……”
“乖,马上就好了,妈妈抱着你。”她解开背带,把女儿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孩子。
一直等到八点,管这事的工作人员老王才打着哈欠来开门。
“哎?这不是……秀珍吗?赵志刚家的?你咋这么早?”老王惊奇地看着她。
“王大哥……”林秀珍站起来,腿都蹲麻了,她差点摔倒,“我……我来承包秃鹰嘴。”
“啥?”老王以为自己没睡醒,“你说啥?承包啥?”
“秃鹰嘴。那座荒山。”林秀珍把存折递了过去,“钱,都在这里。七千八,够的。”
老王这下彻底清醒了。他把林秀珍拉进办公室,关上门:“秀珍啊,你可别冲动!这事你家志刚知道吗?那可是七千八百块!不是七十八!那破山,你拿去干啥啊?打水漂也不是这么个打法。”
“王大哥,我心里有数。”林秀珍的眼神很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这事……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你就帮我办了吧。”
老王看她这样,知道是劝不住了。他叹了口气:“你这女人,真是……哎!行吧,存折给我。你在这签字。”
当林秀珍在合同上写下“林秀珍”三个字时,她感觉自己这辈子,才算是真正活过来了。
她拿着那张盖着红章的承包合同,像捧着圣旨一样。
可她还没走出镇政府的大门,消息就已经在村里炸开了锅。老王的媳妇在供销社上班,嘴最快。
“听说了吗?赵志刚他老婆,背着他,把家里七千八百块全取了!买了秃鹰嘴!”
“天啊!真的假的?这女人是疯了吧!”
“赵志刚这下要气死了!这婚是离定了!”
赵志刚是被人在田里通知的。他正叉着腰,骂两个干活慢的短工,一听这话,他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像头被激怒的公牛,往家狂奔。
他一脚踹开院门时,林秀珍正平静地在给晓萌收拾小衣服,准备搬家。
“林秀珍!”赵志刚的眼睛红得要滴血,“你真的干了?”
林秀珍抬起头,把合同放在桌上:“签了。三十年。”
“你……”赵志刚气得浑身发抖,他抄起桌上的暖水瓶,狠狠砸在地上!“砰”的一声,热水和碎玻璃溅得到处都是。
晓萌被吓得哇哇大哭。
“好!你好得很啊!”赵志刚冲进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张纸,“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要当家做主吗?签了它!”
那是一张早就写好的离婚协议书。上面的字迹,显然不是今天才写的。
林秀珍的心彻底凉了。原来他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房子归男方,女方净身出户。
“我只有一个要求。”林秀珍说,“晓萌跟我。”
“行啊!”赵志刚狞笑着,“林秀珍,还想带个拖油瓶!我倒要看看,你带着她,怎么在那片破石头上活下去!”
林秀珍拿起笔,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背起晓萌,提着那个小小的包袱。
当她走到门口时,赵志刚当着所有闻讯赶来的围观村民的面,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狠狠地摔在了林秀珍的脚下。
“拿着!这是我赵志刚最后的仁慈!以后别抱着孩子回来跪着求我!”
泥地上的钱,沾了土。
林秀珍慢慢弯下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捡起了那两百块钱。她站直身体,看着赵志刚,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会回来的。”
她抱着女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秃鹰嘴的方向。那天的风,很大。
03
秃鹰嘴的山脚下,有一间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土坯房。据说是几十年前,上山打猎的人临时歇脚用的。
墙是泥巴糊的,屋顶的茅草早烂光了,露出黑乎乎的椽子,四面墙都在漏风,屋里一股子霉味和老鼠骚味。
这就是林秀珍和赵晓萌的新家。
用那两百块钱,林秀珍去镇上买了最便宜的塑料布,和一袋子地瓜干。她又借了把镰刀和锄头。
她爬上房顶,把塑料布勉强盖上,又和了许多泥巴,把墙上那些大窟窿一个个堵死。忙活了一天,总算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晚上,她抱着年幼的晓萌,躺在用稻草铺的“床”上。山里的风刮起来,像狼叫一样,从门缝里灌进来,吹得母女俩直哆嗦。
“妈妈,我怕……这里黑……”晓萌往她怀里钻,小身子抖个不停。
“不怕,晓萌不怕,妈妈在这里。”林秀珍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硬是没让它掉下来。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没有资格哭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秀珍就把晓萌放在土坯房门口的一块平石头上,给了她一个小木棍玩。
“晓萌乖,在这里玩,看妈妈干活。不要乱跑,山上有蛇。”
她自己则背起工具,走进了那片荒山。
现实远比她想象的要残酷一百倍。
山上根本没有路。全是半人高的荆棘和带刺的野藤,盘根错节。地上的石头大的像磨盘,小的像拳头,锄头挖下去,“当”的一声,火星直冒,虎口震得生疼。
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最笨的力气。
她用镰刀一点点割开荆棘,手上很快就被划出无数道血口子。她用锄头,一寸一寸地去刨那些石头。
第一天下来,她的手心就磨出了七八个大血泡。
晚上回到土坯房,她烧了点热水,摸着黑,找了根针。在晓萌“妈妈,疼”的哭腔里,她咬着牙,把血泡一个个挑破。黄水流出来,疼得她直抽冷气。
可第二天,那双烂了的手,还得继续去握锄头。
血泡破了,混着泥土,很快就结了痂。没等痂长好,又被磨破,血和泥混在一起,再结成更厚的痂。
不到半个月,她那双原本还算白净的手,就变得像干裂的老树皮,又黑又粗糙,连指纹都看不清了。
她整个人也迅速地瘦了下去,颧骨高高凸起,皮肤被山风和日头吹晒得又黑又红。
村里人上山砍柴,路过时都远远地绕着她走。
“快看,那就是赵志刚的前妻,真在山上当野人了。”
“啧啧,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这活受罪,真是傻透了。”
“我娘说了,她就是被鬼迷了心窍,过两天就得哭着下山。”
“你看她那个闺女,也跟着受罪,造孽啊!”
林秀珍假装什么都听不见。她只是更用力地挥动锄头,汗水把她的衣服浸透了,贴在背上,又被山风吹干,留下一层白色的盐霜。
赵志刚也来看过一次。
他不是来关心女儿的。他是被村里人说闲话,说他连亲闺女都不管,他面子上挂不住,才提着两包糖上山来看看。
他站在山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土里刨食、浑身是泥的林秀珍,脸上满是轻蔑和幸灾乐祸。
晓萌看到他,怯生生地躲到林秀珍身后。
“怎么样?林秀珍,这就是你想要的能耐?”赵志刚把糖扔在地上,“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林秀珍停下锄头,直起腰,用沾满黑泥的手背擦了擦汗。
“我早就说了,你离了我赵志刚,屁都不是。”赵志刚得意洋洋地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现在跪下,给我磕三个头,认个错,说你当初瞎了眼。我就看在晓萌的面子上,让你回屋里。”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败光了家底,正房是别想了。你回来,就当个保姆,伺候我。”
林秀珍看着他那张得意的脸,忽然笑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举起锄头,狠狠地砸向了面前一块顽固的石头。
“当!”
“你……”赵志刚没想到她敢无视自己。
“当!当!当!”
林秀珍一下比一下用力,仿佛要把这十几年受的气,全都砸进这片土地里。
“不识抬举!”赵志刚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气冲冲地跺脚下山,“行!我看你这山能种出个金元宝来!你给我等着,你就死在这山上吧!”
04
林秀珍就像一头倔强的黄牛,硬是凭着一股不要命的劲头,在秃鹰嘴上干了整整半年。
她用那双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手,从荆棘和乱石中,硬生生开垦出了几亩地。
她把那两百块钱剩下的,又厚着脸皮跟娘家借了一点,托人从很远的外省,买回了第一批“乌金七”的幼苗。
幼苗送来的那天,她像捧着孩子一样,一棵棵地捧着。
那是一个早春,她带着已经四岁的晓萌,把一棵棵金贵的幼苗,亲手栽进了那片她寄予了全部希望的紫黑色土壤里。
她按照爷爷书里写的,小心翼翼地培土、浇水。
“晓萌,你看,”她指着那些脆弱的小苗,“这是我们家的希望。等它们长大了,我们就有钱了,妈妈就送你去上学,买花裙子穿。”
晓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学着妈妈的样子,用小手给幼苗旁边的小草拔掉。
也许是这片土地真的有灵性,也许是林秀珍的汗水没有白流。
一个月后,那些被村里人断言“种下去就死”的幼苗,竟然真的全都活了!它们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在山风中颤巍巍地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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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珍站在地头,看着那一片脆弱却顽强的绿色,激动得泪流满面。她跪在地上,抓起一把土,这是她半年的血汗换来的!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好日子。
她更加拼命了。白天守在地里,晚上就睡在地边的窝棚里,生怕有野兔子来啃了苗。
然而,老天爷似乎非要考验她,到底能有多坚强。
就在幼苗长势最好的时候,镇上的高音喇叭突然响了,一遍遍地播放着紧急天气预警。
“注意!注意!一股强倒春寒即将来袭,预计今晚后半夜,将有强对流天气,伴随大风和冰雹!”
冰雹!
林秀珍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她慌了神,抱着晓萌冲回土坯房,把家里所有能盖的东西——那床破棉被、她所有的旧衣服、甚至是铺床的稻草——全都搬到了地里,一棵棵地盖在那些幼苗上。
“老天爷,求求你,求求你……”她跪在地上,第一次开始祈祷。
可老天爷没有听见。
下半夜,狂风大作,吹得山上的石头都在“呜呜”作响。紧接着,不是雨,是“噼里啪啦”的脆响!
鸡蛋大小的冰雹,疯了一样从天上砸下来!
林秀珍抱着晓萌,躲在土坯房里,抖得像筛糠一样。冰雹砸在薄薄的塑料布屋顶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窟窿。
晓萌吓得哇哇大哭。林秀珍却哭不出来,她只是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看着那些白色的冰雹,像石头一样砸向她的希望。
第二天,天亮了。风停了,冰雹也化了。
林秀珍像个游魂一样走出屋子。
她呆立在当场。
眼前的一切,让她如坠冰窖。
她盖的那些东西,全被狂风掀翻到了山沟里。那几亩地,被冰雹砸得一片狼藉,像被犁过一样。
那些她视若珍宝的幼苗,全都东倒西歪,黑色的叶片和脆弱的茎秆被打得稀烂,深深地陷在黑泥里。没有一棵是完整的。
全完了。
半年的心血,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林秀珍“扑通”一声跪在了泥地里。她再也忍不住了,她趴在地上,抓着满手的烂泥,放声大哭。那哭声,比山里的狼叫还要凄厉,还要绝望。
赵志刚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是特意跑上山来看笑话的。
当他看到这幅惨状,看到林秀珍像条死狗一样趴在泥里时,他非但没有半分同情,反而畅快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林秀珍啊林秀珍,我早就说了,你就是个扫把星!你干啥啥不成!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要收了你这些破玩意儿!”
他走到瘫坐在地的林秀珍面前,用脚尖踢了踢她脚边的烂泥。
“怎么样?死心了吧?跟我回去吧。”他清了清嗓子,“我也不要你磕头了。你只要好好伺候我,给我再生个儿子,以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我赵志刚大度,不嫌弃你。就当是……‘回收’了你这个没人要的女人。”
“回收”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毒针,狠狠扎进了林秀珍的心脏。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林秀珍慢慢地,慢慢地从泥地里抬起头。满脸的泪水和黑泥,只有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她从泥地里爬了起来。
“滚。”她用沙哑到极致的声音说。
“你说什么?”赵志刚没听清。
“我叫你滚!”林秀珍用尽全身的力气,抓起一把泥,狠狠地砸在了赵志刚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上!
赵志刚被砸懵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气急败坏地跳脚:“你个疯婆子!你敢打我!好,好,你就死在这山上吧!我看你下顿饭吃什么!你这辈子都别想活出个人样!”
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秀珍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和泥,走回地里,从烂泥中,一棵一棵地,试图扶起那些已经没有半点希望的幼苗。
05
时间是最熬人的东西,也是最能磨练人的东西。
一晃,十年过去了。
2009年的秋天,秃鹰嘴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秃鹰嘴了。
林秀珍没有被那场冰雹打倒。她也没有死在山上。
她用一种近乎自虐的偏执,继续着她的事业。第一年失败了,她就等第二年。她去更远的县城借钱,亲戚们都躲着她。她就去打零工,在镇上的小餐馆洗碗,洗到半夜,换点钱,再去买苗。
第二年,又失败了,是旱灾。地里的苗全渴死了。
她就挖水渠。她一个人,一把锄头,花了整整一年,硬是从山下的溪水边,挖了一条几百米长的引水渠到半山腰。
第三年,闹虫灾。她没钱买农药,就用最笨的法子。她带着渐渐长大的晓萌,打着手电筒,在地里一只一只地捉虫。
转机发生在第十年。
那年夏天,一个省城农业大学的退休老教授,姓陈,来这边山里采风,结果迷了路,偶然走到了林秀珍的药材地。
当时,林秀珍正按照爷爷书里的土办法,给几棵长势不佳的药材“施肥”。
陈教授是真正的专家,当他看到林秀珍种的竟然是稀有的“乌金七”,而且已经初具规模时,他震惊了。
“哎呀!你这个同志!你……你简直是胡闹!”陈教授痛心疾首,“你这土是好土,苗是好苗,但你这个办法是错的!你这是在给它烧根啊!”
林秀珍这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弯路。
陈教授被这个女人十年的坚韧和“愚蠢”给打动了。他没有马上走,而是破天荒地在山脚下的土坯房里住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他手把手地教林秀珍。什么是科学种植,怎么剪枝,怎么防治病虫害,怎么配比肥料。
这一个星期,比林秀珍自己摸索十年都有用。
临走时,陈教授给她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和地址:“你是个有毅力的人。以后有困难,找我。我再帮你联系省城的药材收购商,别被镇上那些二道贩子给骗了。”
从那以后,林秀珍的路,才算真正走上了正轨。
又过了六年。
到2015年,林秀珍的“秃鹰嘴药材园”已经是远近闻名的招牌。她不再住土坯房了,在山脚下盖起了一栋漂亮的两层小楼。
她不仅还清了所有的债务,手里还有了余钱。她把女儿赵晓萌送进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晓萌非常争气,知道妈妈吃了多少苦,学习异常刻苦,年年都拿奖学金,是全校的尖子生。
林秀珍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女人。十六年的风霜,在她脸上刻下了皱纹,也刻下了坚毅。村民们现在见到她,都客客气气地喊一声“秀珍姐”。
反观赵志刚,这十六年,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他当初和林秀珍离婚后,很快就再娶了。新妻子是镇上开杂货铺的,性格泼辣,花钱如流水。
赵志刚总想在她面前证明自己有本事,学人家做生意,结果赔了个底朝天,把家底都折腾光了。
如今人到中年,他只能在镇上的小水泥厂打零工,挣点辛苦钱,回家还要被老婆指着鼻子骂没用。
听说林秀珍现在“值钱”了,那座破山真的被她种出了金元宝,赵志刚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他开始三天两头往山上跑,美其名曰“看望女儿”。
“秀珍啊,你看,咱家晓萌都这么大了,马上要考大学了。”他坐在林秀珍干净明亮的客厅里,局促不安地搓着手,“孩子……总不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啊。”
林秀珍正在给药材分拣,闻言头也没抬:“晓萌有我这个妈,就够了。”
“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赵志刚尴尬地笑了笑,“其实……秀珍,我这十几年,心里一直都放不下你。我跟家里那个……早就没感情了。她就是个母老虎。”
他往前凑了凑:“你看,这山现在也做起来了,你一个女人家,多累啊。不如……咱们复婚吧?我来帮你,咱俩一起干,把这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林秀珍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
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头发稀疏、满脸谄媚的中年男人。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赵志刚,”她重新低下头,继续分拣,“晓萌在里屋学习,你见她一面,就下山吧。我这里,很忙。”
赵志刚讨了个没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灰溜溜地站起来:“行,行,我下次再来。你……你再好好想想。”
他没死心。他觉得,女人嘛,心都是软的,多磨几次,总会松口的。
06
一个很普通的日子。秋高气爽。
林秀珍像往常一样,正在药材地里查看“乌金七”的长势。今年又是个丰收年,她正盘算着,等这批药材卖了,就给晓萌在省城大学附近看看,能不能先付个首付,买个小房子。
她正想着,山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还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这在安静的秃鹰嘴是很少见的。
她直起腰,擦了擦手上的泥,往山下望去。
只见三辆黑色的轿车,排成一排,停在了她家新盖的小楼门口。这种车,村里人只在电视上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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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打开,下来七八个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装的人,手里都拿着文件夹,各个看起来都很严肃。
村里人立刻被惊动了,胆大的都围了过来,在不远处指指点点。
“这是什么大官来了?”
“怎么停在林秀珍家门口了?乖乖,这阵仗……”
“她不会是种药材,犯了什么事吧?我就说那玩意儿不能乱种!”
林秀珍心里也“咯噔”一下。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和“穿制服”的人打交道。她赶紧从地里跑下来。
“请问,你们找谁?”她紧张地问。
为首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很客气地伸出手:“您好,请问是林秀珍女士吗?”
“我……我是。”林秀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没敢去握手。
“您好,林女士。我们是市规划和国土资源局的工作人员。”中年男人出示了证件,“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和您单独谈谈。”
“单独谈?”林秀珍更紧张了,“我……我没犯法啊。”
“哈哈哈!”中年男人笑了,“您别紧张,是天大的好事。我们能进屋谈吗?”
林秀珍稀里糊涂地把一群人请进了屋。这是她家客厅第一次来这么多“大人物”。
工作人员在沙发上坐下,没有喝水,直接开门见山。
他们拿出了一张巨大的,林秀珍看不懂的规划图,在桌上摊开。
“林女士,是这样的。”为首的负责人指着地图上的红线,“根据国家最新的‘八纵八横’高铁网络发展规划,以及我们市的新区发展蓝图,即将动工的‘江北高速铁路’,需要从这里穿过。”
他用红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那个圈,正好圈住了整片“秃鹰嘴”。
“您的意思是……”林秀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意思是,您承包的这片山,以及周边的几块土地,已经被国家正式划入了整体征收范围。”
征收?
林秀珍的大脑“嗡”的一声,她第一反应是完了。
她这十六年的心血,全在这山上了。这要把她的山收走,她下半辈子怎么办?
“你……你们要把我的山收走?”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林女士,您先别激动。”负责人看出了她的担忧,笑着安抚道,“我们不是白收。国家是不会让任何一个公民的合法财产受到损失的。特别是您,您把一座荒山变成了价值极高的药材园,这是巨大的贡献。”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装订得非常厚实、盖着红章的文件,推到了林秀珍面前。
“根据国家征地补偿条例,我们聘请了最专业的评估机构,对您这片山头的土地附着物、药材价值、以及您未来十六年的预期收益进行了综合评估……这是最终的补偿方案。”
“您过目一下。如果对这个数字没有异议,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了。”
林秀珍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这辈子,认识的字不多,但数字还是认得的。
林秀珍颤抖着翻开文件,跳过前面那些她看不懂的条款,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的补偿金额。
她看到了那一长串的“0”。
她不信。
林秀珍使劲眨了眨眼,凑近了,一个一个地数。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八千万。
林秀珍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她感觉自己瞬间无法呼吸。她手里的那支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上面的数字……”她的声音发飘,像是从天外传来,“同志……这是……这是真的吗?你们是不是……多写了几个零?”
负责人微笑着,把笔捡起来,重新递到她手里:
“林女士,千真万确。一分都不会少。这是对您这十六年辛勤付出的回报。”
07
林秀珍发了!得了八千万!
那几个工作人员前脚刚走,后脚这个消息就通过那些在门口偷听的村民,像一场龙卷风一样,瞬间席卷了整个赵家村,乃至整个镇子!
“听说了吗?林秀珍那片破山,被国家征用了!”
“赔了多少?说个数我听听?”
“八……八千万!我的天爷啊!八千万!我这辈子连八万块都没见过!”
“赵志刚呢?赵志刚那个蠢货呢!他当初要是没离婚,现在不就是……”
赵志刚正在水泥厂的流水线上打瞌睡。他昨晚打牌输了钱,回家又被老婆骂了一宿,正没精打采。
忽然,他旁边的工友接了个电话,嗓门一下子拔高了:“什么?八千万?林秀珍?秃鹰嘴?”
“八千万”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劈在了赵志刚的天灵盖上。
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他冲过去,一把抢过工友的电话:“你说什么?谁八千万?”
“你前妻!林秀珍!她那片山被征了!赔了八千万!”
赵志刚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他丢下手里所有的活,什么也顾不上了,像个疯子一样,往厂外冲去。
“哎!赵志刚!你跑啥!还没下班呢!”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他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那几个字:八千万……八千万……
他的心,像是被一万只蚂蚁在啃。
“那是我的……那本来应该是我的!”他想,“当年那七千八,是我的钱!她林秀珍不就是个……不对……她是个……她是我的财神爷啊!我怎么就把她给推出去了!”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摔了好几个跟头,膝盖都磕破了,流着血,他也不觉得疼。他只恨自己跑得太慢。
当他连滚带爬地冲到秃鹰嘴山脚下那栋小楼前时,他看到了林秀珍。
她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捏着那份薄薄的、却重如泰山的文件。她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秀珍!”赵志刚的声音都变了调,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林秀珍缓缓抬起头,看到了他。
“是不是……是不是真的?”赵志刚像一条狗,爬了过来,他瞪大血红的眼睛,指着那份文件,“他们……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赔了……赔了多少?你快告诉我!”
林秀珍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涨红、浑身是土、眼睛里全是贪婪和血丝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她举起那份文件,没有说话,只是把最后一页的那个数字,展现在他眼前。
赵志刚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那串数字上。
他晃了晃。
“扑通”一声,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双腿一软,当场就跪在了林秀珍的面前。
“秀珍……我的好秀珍……我……”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突然,赵志刚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一声脆响,半边脸瞬间就红了。
“我不是人!我赵志刚不是人啊!”
“啪!”又是一个耳光,打在另一边脸上。
“我当年是猪油蒙了心!我是个瞎子!我竟然把你这么好的女人往外推啊!”
他跪在地上,涕泪横流。他不是演的,他是真的后悔,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赵志刚爬过来,一把抱住林秀珍的腿,哭着说。
“秀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十六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啊!”
“我跟那个女人根本过不下去!我心里只有你和晓萌啊!”
“秀珍,你看在晓萌的面子上,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们复婚好不好?我马上就回去离婚!我净身出户!我什么都不要!”
“我不要钱!我一分钱都不要!我只要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秀珍,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他哭喊着,用头去撞地上的石板,撞得“砰砰”作响,很快就见了血。
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惨,只要自己态度足够好,林秀珍这个心软了一辈子的女人,就一定会原谅他。
就在这时,一个更尖利的声音传了过来。
“赵志刚!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在这干什么!”
他现在的妻子,那个杂货铺的老板娘,也听到了风声,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她看到赵志刚跪在地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揪住他的耳朵:“你跪她干什么!你给我起来!八千万!你忘了那七千八是你们的夫妻共同财产吗?她林秀珍凭什么一个人吞?你给我起来,跟她要一半!”
赵志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泼妇一样的老婆,再看看那八千万,一股邪火冲了上来。
赵志刚猛地站起来,一把将他老婆推倒在地:“你个搅家精!你给我滚!这里没你的事!这是我跟秀珍的家事!”
他老婆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好啊你赵志刚!你有了八千万就想踹了我?我告诉你,没门!”
08
林秀珍就这么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
一个是在地上打滚撒泼的女人,一个是为了钱不惜下跪、甚至开始推搡现任妻子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十六年在山上的苦,和眼前这两个人相比,简直是太轻松了。
她心中那最后一点点的震惊和茫然,也随着这场闹剧,彻底消失了。她变得无比的清醒和平静。
“妈?怎么了?”
女儿赵晓萌放学回来了。她背着书包,看到家门口这幅景象,吓了一跳。
“晓萌,你回来得正好。”林秀珍站了起来,她的声音很轻,却盖过了那两人的哭喊和咒骂。
“去。”林秀珍对女儿说,“把村口看热闹的叔叔婶婶们,都叫过来。就说……赵志刚有话要对大家说。”
赵志刚愣住了,哭声和动作都停了。他现在的妻子也愣住了。
不一会儿,山坡上就乌压压地围满了村民。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他们知道,今天有好戏看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林秀珍走到了赵志刚面前。
赵志刚的脸上还挂着泪和血,他眼中闪过一丝卑微的希望。他以为林秀珍要当众宣布原谅他。
“赵志刚。”林秀珍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不用跪我。你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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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刚闻言,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搓着手,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你刚才问我,能不能原谅你,能不能复婚。”林秀珍看着他,目光平静得像一口深井。
“你看看你,”她又指了指地上撒泼的那个女人,“再看看你们。”
“你真的以为,你跪的是我林秀珍吗?”
她举起了手里那份文件。
“你跪的不是我,你跪的是它。”
“你跪的是这八千万。”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了赵志刚的心上。他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十六年前,”林秀珍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她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村民,“也是你们这么多人看着。他,赵志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败家,骂我疯了。”
“他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把两百块钱扔在泥地上,让我滚。”
“这十六年,”她指着身后的荒山,“我在这里开荒,手磨破了,脚冻烂了,你赵志刚在哪里?你在嘲笑我。”
“那年下冰雹,我所有的苗都死了,我跪在泥里哭,你赵志刚在哪里?你站在我面前,笑着说,要‘回收’我。”
“你没有在我最苦的时候来,你没有在我最难的时候来,你没有在我一无所有、被人当成疯子的时候来。”
“赵志刚,你不是后悔,你只是遗憾。你遗憾的不是我这个人,你遗憾的是,你错过了这八千万。”
在场的村民,鸦雀无声。那些当年嘲笑过林秀珍的人,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赵志刚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林秀珍话锋一转,“我还是要谢谢你。”
赵志刚猛地抬头:“你……你谢我?”
“对。”林秀珍微微一笑,那是她十六年来,最轻松的一个笑。
“我谢谢你。我谢谢你当年的绝情,谢谢你当年的看不起。”
“如果不是你那一巴掌,如果不是你那句‘滚’,我林秀珍,可能一辈子都只是那个在你身后缝补衣服、不敢大声说话的女人。”
“是你,把我逼上了这座山。是你,让我知道,我林秀珍,靠自己,也能活出一片天。”
她转身回屋,拿出了存折和笔。她没有写一百万,也没有写十万。她只写了一万块钱的条子。
她走出来,把那张纸条递给赵志刚。
“这里是一万块钱。你去镇上银行就能取。”
“十六年前,你给了我两百块,让我滚。十六年后,我给你一万块,就当……是感谢你当年的‘放弃’。”
“拿着它。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欠。”
赵志刚的手,像中风一样,颤抖着,接过了那张轻飘飘的纸条。
“哇”的一声,他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痛哭。这一次,是真正的绝望。
林秀珍没有再看他一眼。她拉起女儿赵晓萌的手,转身走进了小楼。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了。
一个星期后,林秀珍和赵晓萌离开了这个村子。她们把山和土地,都交给了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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