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堂屋的角落里,那架老织布机还立着。枣木的机架被岁月浸得发亮,木棱间缠着几缕褪了色的棉线,像老人鬓边未梳尽的白发。母亲说,这机子是外婆传下来的,她刚嫁过来那几年,农闲时最忙活的就是织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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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记得昏黄的煤油灯下,母亲坐在织布机前的模样。她腰间系着布带,双脚交替踩着踏板,"咔哒、咔哒"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清亮。左手推着筘板向前,右手拈起梭子,像抛着一只灵巧的银鱼,从经线的缝隙里穿来穿去。棉线在她指尖流转,白的、浅蓝的、月白的,渐渐在布轴上积成一方厚实的粗布,带着棉花特有的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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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的手艺比母亲更巧些,她会织简单的花纹,在布面上织出细碎的格子或斜纹。两人常常并肩织布,梭子穿梭的声音此起彼伏,伴着她们低声唠着家常,说谁家的庄稼长得好,说谁家的孩子又长高了。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布面上,棉线泛着柔和的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渐渐成形的粗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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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织好的粗布,母亲会仔细浆洗、捶打,晒干后变得挺括结实。大多做了被里,冬天裹着睡觉,能闻到阳光和棉花混合的味道;厚实些的就裁成棉袄里子,针脚细密地缝进去,抵御北方凛冽的寒风;还有边角料,母亲也舍不得丢,拼拼凑凑做成鞋底,纳上密密麻麻的针脚,穿在脚上暖和又耐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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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日子好了,商店里的花布、绸缎越来越多,这架织布机渐渐闲了下来。母亲偶尔会擦拭它,指尖抚过光滑的木棱,眼神里满是温柔。去年整理老屋,有人想买这架织布机,母亲摇了摇头:"留着吧,是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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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看这架老织布机,梭子静卧在机架旁,经线早已松散。可仿佛一闭眼,就能听见当年的梭声"嗖嗖",看见母亲专注的神情,闻到粗布上那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烟火气。那织进布里的,不只是棉线,还有乡村岁月的安稳,是母亲辈的勤劳与坚韧,更是藏在老物件里,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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