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本文故事情节皆是虚构,人物、地点、事件皆为艺术加工,与现实无关。
文章内容旨在修心明性,启迪智慧,无关封建迷信,若有缘者得见此文,还请理性阅读。
“砰砰砰!”
火化间那扇厚重的隔音门被砸得震天响。
“钱师傅!钱师傅!开门啊!”门外是前台接待员小李焦急的喊声。
钱安和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两点五十三分。
“什么事?”
“钱师傅!高速堵车,203号的家属刚到!他们……他们哭得不行,求您无论如何……”
“不行。”钱安和的声音像铁一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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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差几分钟啊!人家是从外地赶来的,太可怜了!”
“我再说一遍,不行!”钱师傅的声音传来,没有一丝温度,像一块冰。
“三点一到,万事皆休。这是规矩!谁敢破这个规矩,就是拿所有人的命开玩笑!”
站在他身后的新实习生孙宇,听着门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哀嚎声,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他无法理解,一个规矩,怎么能比人情还大。
01
孙宇推开市殡仪馆业务大厅的玻璃门时,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若有若无的焚香气味扑面而来。
他二十三岁,刚从殡葬学院的现代殡仪技术与管理专业毕业,是这批实习生里的佼佼者。他的毕业论文写的是《论热工学在现代火化设备中的环保应用》,他崇尚数据、流程和科学。
他被分配到的岗位,是火化间。
带他的师傅姓钱,叫钱安和,一个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钱师傅话不多,但手上的活儿极稳,人也和善,就是总把“规矩”两个字挂在嘴边。
“小孙啊,来咱们这,别的先不说,得守规矩。”钱师傅递给他一套灰色的工作服,“尤其是火化间,规矩最大。”
孙宇点点头,他懂。
火化间比他想象的要现代、干净得多。一排不锈钢炉门泛着冷光,中央控制室里满是闪烁的屏幕和数据。这里不像生命的终点,反倒像个精密的化工厂。
工作是忙碌的,也是压抑的。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协助钱师傅,核对信息,引导家属,然后启动程序。
实习的第三天,孙宇就注意到了那条最奇怪的规矩。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控制室的铃声准时响起。钱师傅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开始做收尾工作。
“钱师傅,三号炉的预热程序不启动吗?后面还有一位登记在三点半的。”孙宇拿着登记表问。
钱师傅摆摆手:“不烧了。今天的工作,结束了。”
“结束了?”孙宇一愣,“可现在才刚过两点五十,家属那边……”
“让他们去跟前台协调,排到明天一早。”钱师傅开始关闭主控台的电源,“小孙,记住第一条规矩:下午三点一到,所有火化炉必须停机。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孙宇彻底愣住了。他看了看那几台价值数百万的现代化火化炉,它们的设计工况是24小时连续运行。下午三点就停机?这是多大的运力浪费?
“为什么啊,钱师傅?”孙宇追问,“这不科学啊。设备的设计冗余是很大的,多烧一两个小时,完全没问题。”
钱师傅拎起自己的搪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乏味茶叶:“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流程就是这么定的,设备要检修,人也要休息。你刚来,别总想着为什么,照做就行。”
孙宇没再说话,但他心里却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设备检修”是个万金油的借口。他学的就是这个,常规检修都是在深夜或者固定停机日,哪有每天下午三点准时检修的?
“人也要休息”更说不通,这里是三班倒的轮班制,又不是朝九晚五。
孙宇的目光落向那排冰冷的炉门。他觉得,这套标准说辞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技术考量,或者……只是一个早就过时了的、没人敢去挑战的陈旧观念。
而孙宇,偏偏就是个喜欢挑战陈规的人。他来这里,是想把科学的管理模式带进来,而不是来墨守成规的。他决定,一定要把这个“三点规矩”的真相给弄明白。
02
规矩的冷酷性,很快就以一种具象化的方式,撞在了孙宇的面前。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天气阴沉,下着小雨。大厅里的人格外多,火化间的任务单也排得满满当当。孙宇和钱师傅从早上七点开始,就没怎么歇过,像两个精准的零件,在流水线上高速运转。
下午两点五十分,钱师傅像往常一样,准备关闭最后一台运行中的二号炉,并锁定了所有炉门的主控程序。
“好了,小孙,去打扫工具间吧。”
“好的。”孙宇刚应声,火化间和家属告别厅之间的那扇隔音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了。
“同志!同志!等一下!求求你们,等一下!”
一个嘶哑的妇人哭喊声传来。孙宇和钱师傅同时回头。
一对看起来超过六十岁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冲了进来。老先生穿着不合身的旧西装,老妇人更是头发凌乱,眼睛肿得像核桃。
他们身后,跟着一个满脸歉意的接待处工作人员。
“对不起钱师傅,这两位家属刚到,他们原定是两点的,但是……”
“我们在高速上出了事故,堵了三个小时啊!”老妇人“噗通”一声就想往下跪,被孙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阿姨,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同志,求求你了。”老先生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框遗像,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这是我儿子……我们就想让他今天……今天就入土为安。求求你们,再开一次炉吧,求求你们了!”
老妇人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地抓着孙宇的胳膊,指甲都快陷进了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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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看了看表,两点五十三分。
“钱师傅。”孙宇回头,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才两点五十三,离三点还有七分钟。我们启动一次紧急预热,用三号炉,半个小时就能预热好,一个半小时就能烧完。五点钟,肯定能结束。这……”
“不行。”
钱师傅的声音传来,没有一丝温度,像一块冰。
孙宇愣住了:“钱师傅?”
钱师傅没有看孙宇,而是走上前,对着那对老夫妻,微微鞠了一躬,声音放缓和了一些,但态度依旧坚决:“两位老人家,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馆里的规矩就是规矩,下午三点之后,所有火化炉必须停机维护,这是为了保证绝对安全。”
“可……可我们就差了这一点点啊!”老先生急得满脸通红,“就通融一次,行不行?我们给钱,给多少都行!”
“这不是钱的问题。”钱师傅摇摇头,“您儿子的遗体,我们一定会妥善保管在冷藏室,保证和现在一模一样。明天一早,我亲自给您安排第一炉。今天,真的不行。”
“你……你们怎么能这么不近人情啊!”老妇人终于崩溃了,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孙宇站在一旁,拳头攥得紧紧的。他觉得这简直荒谬!这套规矩,已经僵化到了冷酷的地步。
设备是为人服务的,现在活生生的人的合理诉求,却被一句“规矩”给顶了回去。
他想再次开口,但钱师傅用一种极其严厉的眼神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最终,那对老夫妻被工作人员搀扶着离开了,那声嘶力竭的哭声,仿佛还回荡在火化间的空气里。
孙宇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工具。他内心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他觉得钱师傅和这个殡仪馆的领导,简直就是一群被规章制度异化了的官僚。
他暗暗发誓,他不仅要搞清楚这规矩到底是什么,他还要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推翻它。
03
那对老夫妻绝望的眼神,成了孙宇心里的一根刺。
从那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点头称是的实习生。他开始利用一切空余时间,拼凑这个“三点规矩”背后的真相。
他开始假装不经意地,向馆里的其他老员工打听。
“老张,咱们这为啥非要三点停炉啊?我老家那边都是24小时烧的。”
维修工老张嘿嘿一笑:“小孙,这你就不懂了。咱们这设备金贵,歇得早就坏得慢。再说了,晚上阴气重,总开炉,不好,不好。”
又是这种含糊其辞的迷信说法。孙宇知道,这绝不是答案。
既然问不出,他就决定自己查。
他学的就是设备管理,他知道,如果设备真的出过问题,或者有什么特殊设定,一定会在两个地方留下痕迹:一是中央控制室的运行日志,二是档案室的设备维保记录。
中央控制室他进不去,那里只有钱师傅和几个老师傅有权限。
他的目标,转向了档案室。
殡仪馆的档案室在行政楼的地下室,阴冷潮湿。孙宇借着“整理实习报告需要参考设备出厂数据”的由头,拿到了临时进出的钥匙。
他打开了“火化设备维保”的档案柜。里面全是厚厚的牛皮纸档案夹。
他从近三年的记录开始翻起。
《2024年火化炉维保日志》……《2023年火化炉维保日志》……
所有的记录都工工整整,无懈可击。每一天的记录上,最后一条运行时间都精准地停在下午三点之前。检修记录也都是日常的清洁、更换耐火砖、检查电路等。
孙宇皱起了眉头。太干净了,干净得就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不甘心,继续往里翻。在档案柜的最深处,他摸到了一个积满灰尘的硬壳档案夹。这个档案夹没有贴标签,只是用油性笔潦草地写着“设备杂项”。
他吹开灰尘,打开了档案夹。
里面都是一些零散的单页,有的是设备零件的采购单,有的是环保部门的抽检通知。孙宇耐着性子,一页一页地翻。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张泛黄的、打印质量很差的纸上。
标题是:《二号炉紧急故障报告》。
孙宇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迅速看向报告日期——五年前,十月三十日。
他再看向“故障发生时间”一栏,瞳孔猛地一缩:18:30(傍晚六点半)。
这证明,五年前的某一天,下午三点后,二号炉是运行过的!
孙宇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他赶紧往下看“故障描述”和“处理详情”这两个关键栏目。
然而,这两栏的内容,却被人用粗重的黑色档案笔,涂得严严实实,一个字都看不清。在“处理结果”一栏,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看笔迹像是馆里的赵主任,和一个“已归档”的章。
这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孙宇拿着这张纸,手心冒汗。三点后开炉,果然出过事。而且是“紧急故障”,严重到需要把真相涂黑,永久封存。
这到底是什么故障?是炉子炸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04
拿到了“故障报告”这个线索,孙宇就像一个锁定了猎物的侦探,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钱师傅和那些老师傅们在下午三点停炉后的“检修”工作。
很快,他就发现了更多疑点。
按照规定,下午三点停炉后,是设备检修和清洁时间。孙宇作为实习生,理应参与学习这些核心技能。
但现实完全不是这样。
每天下午三点零五分,钱师傅和另外两位资深火化师——老张和老李,会准时集合。而孙宇,则会被钱师傅打发去做最外围的工作。
“小孙,你去把工具间的所有工具都清点一遍,擦干净,上油。”
“小孙,你去把告别厅外的走廊拖一遍,记得用消毒水。”
“小孙,你去仓库核对一下明天的骨灰盒库存。”
这些活儿又脏又累,而且都离核心的火化炉很远。
而钱师傅他们三人,则会换上一套孙宇没见过的、看起来更厚重、更专业的深蓝色连体工作服,然后走进火化间内部的操作区。
最可疑的是,他们会把火化间通往外面的那扇卷帘门拉下,再把连接告别厅的门从里面反锁。
整个火化间,成了一个密闭的“黑箱”。
孙宇有一次借口去工具间拿东西,靠近了那扇反锁的门。他什么也听不见,因为炉体冷却风机的噪音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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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闻到了一股味道。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刺鼻的化学品气味。孙宇在学校的实验室闻到过类似的味道,有点像某种吸附剂在高温“再生”时挥发出来的气味。
“吸附剂再生?”孙宇自言自语。
现代火化炉为了环保,都配备了复杂的烟气净化系统,里面确实会用到大量的活性炭和分子筛来吸附重金属和污染物。难道,他们每天下午都在“再生”这些滤芯?
可这也不对啊。孙宇在课本上学过,这种再生作业非常复杂,对温度和气压要求极高,通常是返厂维修,或者由专业设备商上门服务,哪有自己员工关起门来天天处理的?
而且,如果是正常的维护,为什么要瞒着他这个专业的实习生?
孙宇的好奇心和疑虑,像滚雪球一样越积越大。他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但那层窗户纸,却怎么也捅不破。
这天,他被安排去清理风机房。风机房在火化间的侧后方,他意外地发现,风机房的一个排气窗,竟然斜对着火化间的一个高位侧窗。
孙宇爬上梯子,借着检修风机的名义,悄悄地朝那个侧窗望去。
因为角度问题,他还是看不见炉体本身,但他能看见钱师傅的背影。
钱师傅正站在中央控制台前,戴着厚厚的防护面具,正在操作着什么。而控制台的屏幕上,不是平时的火化曲线,而是一张孙宇看不懂的、密密麻麻的“旁路程序”流程图。
孙宇的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
钱师傅他们,根本不是在“检修”。他们是在下午三点之后,运行着一套完全不同于白天的、神秘的“隐藏程序”!
05
孙宇彻底失眠了。
那张“旁路程序”的流程图,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他学过的所有专业知识都在告诉他,钱师傅他们在做的,是一件极其专业、也极其保密的事情。
他必须搞清楚那是什么。
他想到了那个被涂黑的纸质报告。纸质的被毁了,那么……电子版呢?
五年前的事故,馆内刚好处在信息化升级的阶段。按照规定,所有“紧急故障报告”都必须在中央控制室的服务器上建立电子存档,以备环保和安监部门随时抽查。
他要进中央控制室!
这个念头一出来,孙宇自己都吓了一跳。那是全馆安保级别最高的地方,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除了赵主任和钱师傅那几个老师傅,谁都进不去。
孙宇开始寻找机会。他就像一个准备周密的猎人,耐心等待着。
机会,在两天后到来了。
那天是周三,下午两点,馆里接到了市里民政系统的紧急通知,要求各部门主管,包括所有班组长,立刻去行政楼三楼开“安全生产紧急电视电话会议”。
钱师傅接了电话,罕见地在两点半就停了炉。
“小孙,赵主任和我们几个都要去开会,估计要开到四点多。你把卫生打扫一下,三点半就提前下班吧。”钱师傅叮嘱道。
孙宇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平静地点点头:“好的,钱师傅您放心去吧。”
钱师傅和老张他们匆匆离开,连中央控制室的门都只是随手带上,没有像往常那样从外面再锁一道。
整个火化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孙宇一个人。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他走到中央控制室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转动了门把手。
门,开了。
孙宇闪身进入,并迅速从里面反锁了门。
控制室里,几十个屏幕闪烁着待机的数据流。他快步走到那台最核心的“历史数据服务器”前,握住了鼠标。
他知道,他这是严重违规,一旦被发现,他会被立刻开除,甚至通报学校,档案上记上浓重的一笔。
但他顾不上了。
他点开了档案管理系统,利用自己上课时学到的管理员后门知识,绕过了第一层密码。他进入了服务器的根目录。
他开始搜索关键词:“故障”、“紧急”、“二号炉”。
很快,一个被加密的压缩文件跳了出来,文件名和那张纸质报告一模一样:《二号炉紧急故障报告》。
孙宇的手心全是汗。他尝试输入常规密码:“admin”、“123456”、“000000”。
全部错误。
孙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回想钱师傅的习惯,钱师傅的茶杯底刻着一个日期……他试着输入了钱师傅的工号,还是不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额头上的汗都滴下来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张被涂黑的报告上,日期是“五年前,十月三十日”。他试着输入“1030”。
还是错误。
他再试“021030”(二号炉,10月30日)。
“嘀”的一声,压缩包,解开了!
孙宇激动得差点叫出来。他点开了那个PDF文件。
文件没有被涂黑。
他快速浏览“故障描述”:“……因家属特殊请求,于18:00启动二号炉。18:30,烟气净化系统‘C路旁通阀’机械故障,未能在规定温度闭合,导致未经充分吸附的高温烟气,混合‘再生程序’中残留的高浓度酸性气体,瞬间回流,冲破三号观察窗,造成少量高温气体泄漏,引发区域警报……”
孙宇瞪大了眼睛。原来是机械故障和程序冲突!
他正想看得更仔细一点,想看看那个“再生程序”到底是什么。
突然,“咔哒”一声。
办公室的门锁,从外面被转动了。
孙宇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他猛地回头。
控制室的门被推开。
殡仪馆的赵主任和钱师傅,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两个人的脸色,都铁青到了极点。
孙宇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僵在座位上,握着鼠标的手,还停在屏幕上那份绝密的报告上。
“孙宇。”赵主任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你先去休息室,冷静一下。”
06
孙宇在休息室里,坐了足足一个小时。
那把简陋的折叠椅,硌得他生疼。他身上那件灰色的工作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赵主任和钱师傅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完了。
一个实习生,盗窃核心机密,这是任何单位都不能容忍的。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开了。钱师傅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钱师傅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孙宇机械地站起来,双腿发软,跟着钱师傅走进了赵主任的办公室。
赵主任的办公室很简单,除了一张办公桌,就是满墙的书柜,里面塞满了各种《热工设备规范》、《环保排放标准》、《安全操作手册》。
赵主任没有看他,只是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坐。”
孙宇局促地坐下,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许久,赵主任才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孙宇,你的实习报告,我看了,写得很好。你的专业知识,是这几年来所有实习生里最扎实的。”
孙宇没敢接话。
“你的好奇心很强,这在技术岗上,是优点。”赵主任话锋一转,“但是,你的方法,错得离谱。你今天犯的错,足够我立刻把你开除,并且通报民政系统,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进这个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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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发颤:“赵主任……我错了。我……我只是……”
“你只是想知道‘三点规矩’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吗?”赵主任问。
孙宇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赵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扔在桌上:“你费尽心机想看的,就是这个。你打开的那个,只是事故报告,而这个,是事故的‘技术分析报告’,保密级别更高。”
孙宇的手颤抖着,不敢去碰。
钱师傅在旁边叹了口气,主动把文件打开,推到孙宇面前。
“小孙,你以为我们瞒着你,是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钱师傅沙哑地开口,“我们瞒着你,是怕你这刚毕业的毛头小子,不知深浅,捅出天大的娄子!”
“这个规矩,是血的教训换来的。它不是迷信,也不是陈规,”赵主任的指关节,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它就是科学!是热工学和环境化学的铁律!”
钱师傅指着那份技术报告,开始给孙宇“上课”。
“你只知道火化炉是高温燃烧,但你不知道,这背后最大的敌人是什么。”钱师傅说,“是二噁英!”
孙宇的身体震了一下。他当然知道二噁英,那是世纪之毒,一级致癌物。
“火化炉在全天高强度运行后,炉膛里的耐火砖和保温层,会达到‘热饱和’状态。炉体温度极高,但烟气净化系统也基本到了极限。”
“这个时候,如果强行塞入新的‘冷负荷’,也就是遗体,会怎么样?”钱师傅问他。
孙宇下意识地回答:“会造成炉膛内部温度剧烈波动,尤其是在二次燃烧室,容易导致……不完全燃烧。”
“对!”钱师傅猛地一拍大腿,“就是不完全燃烧!而在300到600度的这个温度区间,只要燃烧不充分,就会瞬间产生巨量的二噁英!”
“五年前那次事故,就是因为一个领导不懂装懂,强行让傍晚开炉。结果,烟气系统过载,净化失败,高浓度的二噁英和酸性气体,冲破了观察窗!”
钱师傅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我当时就在现场,虽然没大事,但那晚所有在场的人,后来三个月的体检指标全都不正常!小孙,这玩意儿,是会要命的!”
孙宇听得浑身冰凉。
“那……那下午三点后,你们关起门来……”孙宇想到了那个“旁路程序”。
“那是在救这台机器的命,也是在救我们所有人的命!”赵主任接过了话。
“三点停炉,根本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启动‘核心过滤系统再生程序’!”
赵主任解释道,白天的火化,烟气里的污染物全被吸附在了滤芯里。三点一到,他们必须停掉火化任务,转而启动一套极其复杂的高温“反吹”和“再生”程序,把滤芯里的污染物(二噁英、重金属)给“逼”出来,进行二次裂解和固化收集。
“这个过程,必须在炉体全封闭、旁路阀门全部打开的工况下进行,温度、气压都必须精准控制。这就是你闻到的‘化学味道’!这个程序,至少要运行四个小时,才能把系统彻底清空,确保第二天的排放绝对达标!”
孙宇全明白了。
为什么不能通融?因为三点一到,系统就要开始“排毒”,这时候再塞入遗体,等于是在“毒气”里火化,更是错上加错。
为什么不告诉实习生?因为这套程序是设备商的最高机密,而且危险系数极高,一旦操作失误,就是一场环保灾难。
孙宇羞愧得无地自容。他以为自己是科学的卫士,挑战陈规。搞了半天,他才是那个最不科学、最鲁莽的“规矩破坏者”。
钱师傅和赵主任,才是真正敬畏科学、守护生命的人。
07
孙宇在赵主任的办公室里,站了整整十分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为自己的鲁莽、自大和无知感到深深的羞愧。
“赵主任,钱师傅,”孙宇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我错得太离谱了。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赵主任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钱师傅。钱师傅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摆摆手:“行了,主任。小孙也是想把工作搞好,就是钻了牛角尖。年轻人嘛。”
赵主任“哼”了一声,刚想再说什么。
突然,钱师傅腰间的对讲机发出了刺耳的急促警报声:“滴滴滴!二号炉!二号炉烟气出口!TOC(总有机碳)数值异常!重复,TOC数值异常!”
钱师傅和赵主任的脸色瞬间变了。
“TOC异常?”钱师傅一把抓起对讲机,“现在是什么工况?”
“刚结束今天最后一炉,正在执行标准降温程序!但数值一直在临界点波动!”
赵主任当机立断:“马上切断标准程序,启动A类紧急预案!老钱,带人过去!必须在‘再生程序’启动前,把故障排除了!”
“是!”钱师傅吼了一声。
“TOC异常”,这意味着炉体的密封或者二次燃烧室可能出了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晚上那套更危险的“再生程序”一旦启动,污染物就可能泄漏!而明天的所有火化任务,也将全部积压。
这是一个真正的危机。
钱师傅抓起挂在墙上的防护服,扭头看了一眼还愣着的孙宇。
“孙宇!”钱师傅喝道。
“啊?在!”孙宇一个激灵。
“你毕业论文写的是热工学对吧!TOC异常,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什么?”钱师傅一边穿衣服一边考他。
孙宇的大脑飞速运转,立刻回答:“两个可能!一是二次燃烧室温度不够,燃烧不充分。二是密封出现问题,冷空气倒灌!”
“好小子,没白学!”钱师傅扔过来一套备用防护服,“穿上!跟我来!你理论熟,给我当副手,打灯,递工具!”
孙宇没有丝毫犹豫,三下五除二地穿上了厚重闷热的防护服。
两人冲进火化间,二号炉的红色故障灯正在疯狂闪烁。炉体内部的温度还很高,隔着防护服都能感觉到热浪。
“打开二号检修口!”钱师傅喊道。
孙宇立刻冲到控制台,输入了检修密码。
“听我指挥!”钱师傅戴上护目镜,打开了手电,钻进了检修通道,“光,往里打!照传感器探头!”
孙宇紧跟在后,强光手电穿透了高温带来的空气扭曲。
“看到了!”钱师傅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嗡嗡作响,“果然是!”
孙宇也看到了。在二次燃烧室的一个关键传感器探头(TOC监测探头)上,竟然附着了一小块没有完全烧掉的金属熔凝物,看样子像是一颗假牙上的金属。这块东西,干扰了探头的读数,导致系统误判。
“必须马上清理掉!”钱师傅说,“但位置太刁钻了,我的手伸不进去!”
“师傅,我来!”孙宇喊道,“我手比您小!”
“你行不行?里面还有八十多度!碰到就是重度烫伤!”
“我能行!”孙宇没有半分退缩。
“好!用这个长柄刮刀,快!准!狠!别碰到旁边的陶瓷绝缘体!”
孙宇接过工具,咬着牙,忍受着灼人的热浪,将手和工具一点点伸向那个探头。汗水瞬间模糊了他的护目镜。
“稳住……就是现在!”
孙宇猛地一发力,“当啷”一声,那块附着物被成功撬了下来,掉进了下面的灰斗。
“撤!”钱师傅一把将他拉了出来。
两人连滚带爬地退出检修通道,孙宇摘下面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全是汗水和黑灰。
钱师傅冲回控制台,重启了监测系统。
屏幕上,那条红色的异常曲线,在短暂跳动后,终于降回了绿色安全线。
“警报解除!TOC数值恢复正常!”
钱师傅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看着狼狈不堪的孙宇,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笑容:“小子,可以啊。今天这事,你算立功了。”
08
夜幕已经降临,行政楼的灯大都熄了,只有火化间和赵主任的办公室还亮着。
孙宇和钱师傅并排坐在火化间外的台阶上,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两人身上的汗味和灰尘。钱师傅递给孙宇一瓶冰镇的苏打水。
“咕咚咕咚”,孙宇一口气喝下半瓶,才感觉自己彻底活了过来。
“钱师傅,今天……谢谢您。”孙宇由衷地说。
“谢我啥?谢我骂你,还是谢我让你钻炉子?”钱师傅笑了笑。
“谢谢您……还愿意教我。”
钱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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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赵主任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他看了看恢复正常的二号炉运行灯,又看了看坐在台阶上的两人。
他走到孙宇面前。孙宇赶紧站了起来,又低下了头。
“孙宇。”赵主任开口了。
“到。主任。”
“你今天上午,严重违反操作规程,私闯控制中心,按规定,必须开除。”
孙宇的心,沉到了谷底。
“但是,”赵主任话锋一转,“你今天下午,临危不乱,处置得当,避免了一场重大安全事故。按规定,当月实习生考核,评优。”
孙宇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功过相抵,”赵主任的表情依旧严肃,“从明天开始,你的实习期重新计算。而且,你,”他指了指火化间,“从明天开始,正式加入‘夜间维保B组’,跟着钱师傅,学‘再生程序’。”
孙宇的眼睛瞬间亮了!这是全馆最高的核心技术岗!
“赵主任,我……”
“别高兴得太早。”赵主任打断他,“进了B组,就意味着你签了安全责任状。孙宇,记住,我们这行,面对逝者,要尊重;面对生命与环境,要敬畏科学。这两条,哪一条都不能丢!”
“是!我记住了!”孙宇大声回答,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第二天,下午三点。
火化间的停机铃声照常响起。其他的实习生和白班工作人员纷纷打卡下班。
孙宇没有走。他去了更衣室,换上了那套深蓝色的、厚重的专业维护服。
他走进火化间时,钱师傅已经在控制台前了。
“来了?”
“来了,师傅。”孙宇改了口。
钱师傅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扔过来一个厚厚的活页夹:“先把‘B组安全守则’和‘二号炉再生程序SOP’背熟。今晚,你负责监控旁路阀门的气压,一个数据都不准错。”
“是!”
钱师傅按下了总控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火化间厚重的卷帘门缓缓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在轰隆隆的机器声中,孙宇终于明白了。
那个冷酷的“三点规矩”,根本不是一个结束。
它是一个开始。是日复一日,对逝者、对生者、对这片土地的,一场最重要、也最科学的守护。
孙宇不再是那个肤浅的挑战者,他成了这个伟大责任的,一名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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