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4月23日凌晨,你们务必在天亮前甩开敌机!”山谷中一声命令沉沉落下。张杰抹去泥水,只回了五个字:“保证完成任务。”夜太黑,没人看清他的神情,只能听见雨点敲打钢盔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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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志愿军第180师师机关二百余人隐藏在平安北道的松林里,东面是汉江支流,西面是一条还冒着热汽的弹坑带,敌机探照灯像梭子一样来回扫。师长郑其贵反复权衡后,下决心把这撮“种子”送出去——只要机关还在,就能重建180师。
180师的血统并不普通。它的前身24旅出自晋冀鲁豫第8纵队,打过太原、围过成都,硬碰硬见多了。抗美援朝开打后,这支老牌劲旅被编进志愿军第60军。整训期间,许多干部心里憋着一股劲:国内仗打完了,咱们照样能在朝鲜拼一把。
第五次战役分两段,第一段我军一路高歌,180师被当预备队放在中线,按理说没沾多少火。官兵在山坡上听着远处炮声闷响,都盼着“沾点血”。哪想到好消息忽然传来:第一阶段顺利结束,后面要转入机动作战。这结果让人喜忧参半——安全了,但战绩一栏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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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进入第二阶段,彭总命令180师抢插到美韩之间,斩通信、堵退路。任务下达不到两小时,师部就带着一个加强炮营急行军。刚冲进去就逮住“肥羊”,一个美30人的步兵连连同三辆坦克被掀翻,战士们士气瞬间爆棚。
然而麻烦随之而来。联军装甲反扑迅猛,补给线被切断,电台里都是求援信号。5月初,军部下令各部转入外线机动,180师却接到新的死任务:留下阻敌,确保大部队有时间撤出。郑其贵明白,这几乎等于让师里两万多人给别人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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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才能既拖住敌人又保留火种?他在地图上画了又画,最后把目光定在张杰身上。张杰出身红二十五军,打惯了长途奔袭,此时任师军务科科长,号脉、筹粮、排日程样样精。让他带机关突围,再合适不过。
“给我调一个连做掩护。”张杰很现实。郑其贵摇头:“没有。”语调平淡得吓人。沉默七八秒,张杰轻轻把钢盔往下一按,算是同意。郑其贵只补了一句:“万一走不出去,你们就拼吧。”屋外风声呼啸,仿佛替两人作答。
突围路线分三段。第一段穿越山脚公路,必须天黑完成;第二段蹚河,借水声掩护;最后一段绕敌军运输大队背后,是最险也最可能成功的口子。张杰要求所有人夜行,白天卧倒,严禁点火做饭。可机关里不乏参谋、文书,队伍一动就有杂音。有位副处长嫌夜路危险,执意白天赶,结果刚过山梁就被F-80喷气机轰了一个筋斗,十几人伤亡。当晚,所有异议无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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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9日夜暴雨突降,泥浆没过脚脖子。张杰反而松口气:“老天帮忙,飞机歇了。”雨里行军极耗体力,伤员掉队随时可能丧命。他却硬是组织轮流抬担架,一米一米往前挪。有个报务员大腿中弹,抬到半路疼得直哆嗦,想让大家丢下自己。张杰沉声道:“上级命令,机关一人不能少。”简单八个字,把所有抱怨堵回喉里。
10日拂晓,队伍靠近临津江支流口,突听前方传来熟悉的号子:“二七团在此,迅速通过!”那是友邻27军的接应队。他们顶着浓雾布下火力网,为师机关开辟出一条生路。三小时后,张杰把最后一名伤员推上驮马,才算完成任务。此时原编制二百多人仅剩一百六十余名,却无人掉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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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机关突围成功,但主力仍在血战。郑其贵率余部与数倍之敌缠斗,几次脱险又被逼回。弹药打光只能拼刺刀,据说拼到最后,冲锋号已吹不响,用的是战士撕下来的号带当绳子,绑在手臂示意集结。到5月底,180师全师能点名的只剩四千余。从那天开始,志愿军序列里再也没有“180师”这个番号。
有人说,这是一场失败;也有人说,坚守换来了大部队安全撤收,价值不可估量。不得不说,战场成败往往需要拉长时间看。后来的夏季反击,正是靠四万余名伤亡换来的机动空隙,才得以稳定战线。
张杰在1952年回国休整,后被调到军委作战部。多年后谈起那段经历,他只淡淡一句:“师长把脑袋交给我,我就得把机关带回去。”而郑其贵,1990年病逝于成都军区医院,临终前仍提到“朝鲜五月的雨,下得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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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留下的不是豪言,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选择。180师的番号虽然停用,但那支在大雨里咬牙前行的队伍,早已化进志愿军的集体记忆,成为后来无数部队再遇险境时的参照。须臾之间,信念与血火共生,这便是战场最真实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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