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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友宴上,前任以为我不懂法语,问我老公还能娶她吗?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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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股混合着白酒、火锅热气和男人汗味的浓浊空气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江川揽着我的腰,低声在我耳边说:“就这环境,忍忍。”

我点点头,脸上挂起得体的微笑,跟着他走进去。

这是江川退伍战友的年度聚会,雷打不动。

往年我总能找到借口推脱,今年实在躲不过去了。

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清一色的黑夹克或冲锋衣,粗着嗓门划拳,烟雾缭绕得像个刚经过炮火洗礼的碉堡。

“哟,川儿,你这可算来了!迟到罚三杯!”一个剃着炮头、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大汉站起来。

“路上堵车,嫂子第一次来,我得开稳点儿。”江川笑着,把我往前一推,“我媳妇儿,林微。”

我顺势对着满屋子的人笑了笑,“大家好。”

“嫂子好!”

男人们的吼声整齐划一,带着部队里特有的洪亮,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被江川按着,坐在他身边的空位上。

这位置不太好,正对着门口,人来人往,冷风直往脖子里灌。

但这是唯一挨着江川的空位了。

江川很快就融入了进去,跟这个碰杯,跟那个捶胸,仿佛一滴水回到了属于他的那片喧闹海洋。

我像一座孤岛。

桌上的菜转到我面前,我默默地夹了一筷子木耳,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

他们聊的话题我插不上嘴。

新式装备,老连长的近况,当年在边境线上一起挨过的冻,一起喝过的走私酒。

这些都是属于他们的勋章,而我,只是一个被临时带来观礼的家属。

我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玻璃杯,听着冰块撞击杯壁的清脆声响,目光在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游移。

江川的脸在酒精和灯光的熏蒸下微微泛红,眼底有光。

我知道,他很快乐。

这种快乐,是我在家里,在我们那个一尘不染、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客厅里,从未见过的。

就在我快要被这股喧嚣淹没,准备借口去洗手间透透气时,包厢的门,又开了。

这次,走进来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和这个包厢格格不入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米色风衣,里面是黑色羊绒衫,脖颈修长,戴着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

卷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妆容精致,连走进这油腻腻的包厢,脚下那双细高跟都走出了T台的气场。

喧闹的房间,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江川的,都投了过去。

“哟,蔓蔓也来了?”还是那个金链子大哥,第一个反应过来。

女人笑了,眉眼弯弯,声音像山泉一样清冽,“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怕错过你们这顿酒。”

她叫苏蔓。

这个名字,我听过。

从江川那些战友醉酒后的只言片语里,从他偶尔失神时,被我发现的、藏在书柜最深处那本旧相册里。

她是江川的前女友。

是陪他走过军校岁月,却在他下连队最苦那年,转身去了法国的白月光。

苏蔓的目光在包厢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江川身上。

然后,是江川旁边的我。

她的眼神只在我身上停留了零点一秒,像拂去一件衣服上的灰尘,轻飘飘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轻慢。

“江川,”她朝我们走过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笃笃笃,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上,“好久不见。”

江-川-站-了-起-来。

我清晰地感觉到,他揽在我腰间的手,撤走了。

他站得笔直,像一棵被突然唤醒的白杨树,声音里有我从未听过的紧绷。

“好久不见。”

“不给我介绍一下吗?”苏蔓的目光,终于肯正眼落在我脸上。

“我爱人,林微。”江川说。

“林微,这是苏蔓。”

我站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不那么僵硬,“苏小姐,你好。”

“你好。”苏蔓冲我点点头,那姿态,与其说是在跟丈夫的现任妻子打招呼,不如说更像一个空降的领导,在视察下属的家眷。

有人很识趣地搬了张椅子,硬塞在了我和江川中间。

苏蔓就这么坐下了。

她一来,整个酒桌的气氛都变了。

男人们的嗓门低了八度,说话也收敛了许多,甚至有人悄悄把烟给掐了。

话题的中心,自然而然地从“当年勇”转向了苏蔓。

“蔓蔓,在法国待了这么多年,都成洋派了。”

“就是,比电视上那明星还好看。”

苏蔓只是笑,得体又疏离。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是她自己带来的,说喝不惯这儿的白酒,伤胃。

然后,她开始讲她在法国的生活。

波尔多的酒庄,卢浮宫的画展,香榭丽舍大道的下午茶,蔚蓝海岸的阳光。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精致的鹅卵石,投进这潭油腻的火锅汤里,泛起格格不入的涟漪。

我默默地听着,像在听一场异国风光报告会。

而江川,他没怎么说话,但他的耳朵,他的眼睛,他的整个身体,都朝向苏蔓那边。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他刻意维持的平静。

“对了,江川,”苏蔓忽然转过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见,“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听的那首法语歌,《La Vie en rose》,现在还听吗?”

江川愣了一下,喉结滚动,“……很少了。”

“是吗?”苏蔓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惋惜,“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喜欢呢。”

她这话,是对江川说的,但眼睛的余光,却像钩子一样,一下下地刮着我。

我低头,喝了一口面前的酸梅汤。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涌上来的那股燥热。

我知道她在炫耀什么。

炫耀他们之间有一段我无法参与的过去,炫耀他们之间有共同的、用另一种语言加密过的回忆。

而我,在她的设定里,应该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能尴尬陪笑的背景板。

很不幸,我不是。

我大学主修的,就是法语。

毕业后在一家法企做了五年翻译,直到为了照顾江川的工作和生活,才辞职成了一个自由撰稿人。

这件事,我没跟江川的战友们提过。

他们只知道我是个“写东西的”,大概就是写写公众号文章那种。

我从没想过,这个被我雪藏起来的专业技能,有一天会变成一把刀,以这样一种方式,对准我自己。

酒过三巡,男人们的自制力在酒精的冲击下土崩瓦解,包厢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喧闹。

苏蔓似乎也有些微醺,脸颊泛着好看的粉色。

她离江川更近了。

近到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昂贵的香水味,混合着红酒的甘醇,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江川和她笼罩在里面。

“江川,我下个月回国,彻底回来了。”她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江川“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在巴黎……待够了。还是觉得国内好。”苏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脆弱,“一个人在外面,总觉得没根。”

江川没接话,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他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线条紧绷,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我看着他的手,那只我无比熟悉的手,骨节分明,此刻正用力地握着杯子,指节有些泛白。

他在紧张。

或者说,他在动摇。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突然,苏蔓笑了,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凑到江川耳边。

周围的划拳声、哄笑声像潮水一样汹涌。

她的动作很隐蔽,看起来就像是情人间的耳语。

她以为,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说出的话就是安全的。

她用法语,轻柔地,又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颤抖,问:

"Si je reviens pour de bon, peux-tu encore m'épouser?"

(如果我真的回来了,你还能娶我吗?)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

所有的声音都褪去,我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撞得我胸口生疼。

我没有看苏蔓。

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江川的脸上。

我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震惊,一丝一毫的抗拒,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为难。

可是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苏蔓,眼神深邃得像一潭古井,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怀念,有挣扎,有不甘,还有一丝……我最害怕看到的,被重新点燃的火苗。

苏蔓的眼睛里,全是期待。

她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等待着她唯一的救赎。

然后,我看见了。

江川,我的丈夫。

他对着那个女人,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冰窟。

从头到脚,血液都冻住了。

我手里还端着那杯酸梅汤,冰块已经化了大半,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我的指尖滑落,冰冷刺骨。

我却感觉不到。

我只是看着他。

看着他点完头之后,迅速地移开目光,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下的白酒一饮而尽。

动作快得,像是在掩饰什么。

而苏-蔓,她笑了。

那笑容,像一朵在废墟上盛开的玫瑰,带着劫后余生的灿烂和势在必得的骄傲。

她赢了。

我面无表情地放下杯子。

杯子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但在巨大的喧闹中,微不足道,就像我此刻崩塌的内心世界一样,无人问津。

我什么都没说。

我没有跳起来质问,没有哭闹,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

我只是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离我最近的藕,放进嘴里。

很脆。

嚼起来,咯吱作响。

就像我的婚姻,在这一刻,被嚼得粉碎。

接下来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

我像一个灵魂出窍的木偶,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听着他们继续高谈阔论,看着江川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他的话变多了,笑声也比之前洪亮。

只有我知道,那是一种心虚的亢奋。

苏蔓也没有再说什么出格的话,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偶尔和江川碰一下杯,眼里的光,却再也没有熄灭过。

那光,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时不时地,就往我心上扎一下。

散场的时候,已经快午夜了。

大部分人都喝多了,东倒西歪,互相搀扶着。

江川也喝高了,脚步虚浮,但还保留着一丝清明。

他过来扶我,“微微,我们回家。”

他的手搭在我肩膀上,那熟悉的温度,此刻却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我没动,轻轻挣开了他的手。

“我自己能走。”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的反应,但酒精让他反应迟钝,他没多想,只当我是累了。

苏蔓站在不远处,正和一个战友交换微信。

她看到我们,朝我们走了过来。

“江川,你喝太多了,能开车吗?要不要我送你们?”她看着江-川,眼里的关切,满得快要溢出来。

“不用,我叫了代驾。”江川摆摆手。

“林小姐,”苏蔓又转向我,脸上带着胜利者宽厚的微笑,“今天第一次见面,招待不周。改天有空,我单独请你和江川吃饭。”

我看着她。

看着她精致的妆容,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得意。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笑了出来。

“好啊。”我说,“随时恭候。”

我的反应,似乎让她有些意外。

她可能预想过我的失态,我的愤怒,我的歇斯底里,唯独没有预想过我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回家的路上,代驾在前面开车。

我和江川坐在后座,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车里没有开灯,窗外的霓虹一闪而过,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一路无话。

回到家,一开门,一股熟悉的、清冷的空气迎面而来。

这是我们的家。

我亲手布置的家。

玄关的地毯,客厅的沙发,阳台上的绿植,每一件物品,都刻着我们过去三年的时光。

而现在,它们在我眼里,都变成了一种讽刺。

江川换了鞋,踉踉跄跄地走向客厅,把自己摔在沙发上。

“水……”他含糊不清地喊。

我站在玄关,没有动。

我就那么站着,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我爱了五年的男人,这个我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此刻在我眼里,变得无比陌生。

“微微?水……”他又喊了一声,带着一丝不耐烦。

往常,只要他一回家,无论多晚,我都会第一时间给他递上温水。

今天,我不想动。

我的身体,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我的回应,挣扎着自己爬起来,去厨房倒水。

他喝完水,似乎清醒了一些,走到我面前。

“怎么了?站在这儿干嘛?”他伸手想来拉我。

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他终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微微,你……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觉得那帮人太吵了?我跟你说了,他们就是那样的,没恶意。”

我看着他,不说话。

“还是……因为苏蔓?”他试探着,说出了那个名字。

我还是不说话。

我的沉默,让他越来越慌。

“微微,你别这样,你跟我说句话。”他有些急了,“苏蔓她……她就是我一个老朋友,很多年没见了,你别多想。”

老朋友?

多想?

我心底的火山,终于在这一刻,开始剧烈地翻涌。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江-川。”我一字一顿地叫他的名字。

“我在。”

“你觉得,我的法语水平怎么样?”我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他被我问得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法语水平?挺好的啊,你不是专业八级吗?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吗?”我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那你觉得,‘Si je reviens pour de bon, peux-tu encore m'épouser?’这句话,我听得懂吗?”

我用和他前女友一模一样的语调,一模一样的轻柔,把那句恶魔的咒语,完整地复述了出来。

空气,在瞬间凝固。

江川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紧缩。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最后,是铺天盖地的恐慌。

他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整个人都僵住了,嘴巴微微张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他你了半天,后面的话,像是卡在了喉咙里。

“我怎么了?”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我很奇怪我为什么听得懂,是吗?”

“我忘了告诉你,江川。我的专业,是法语。”

“在你那些战友眼里,我是个只会写点风花雪月文章的无用书生。在你那位高贵的、从法国回来的前女友眼里,我大概是个连ABC都认不全的土包子。”

“所以,她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当着我的面,问我的丈夫,还愿不愿意娶她。”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地扎进他的心脏。

他的嘴唇开始发抖,脸色惨白如纸。

“微微,我……我不是……”他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不是什么?”我冷笑着追问,“你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她会这么问?”

“还是说,你只是没想到,我能听懂?”

“江川,这才是重点,对不对?”

“如果我听不懂,今晚这件事,是不是就过去了?”

“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妻子的照顾,同时,回味着白月光投怀送抱的刺激?”

他被我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无力地摇头。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的?”我的情绪,终于有些失控,声音不自觉地拔高,“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点头?”

“为什么?!”

“她问你,你还能娶她吗。你点头了,江-川,你-点-头-了!”

最后几个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积压了一整晚的屈辱、愤怒、背叛感,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他彻底慌了,上前一步想抱住我,“微微,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时喝多了!”

我一把推开他,力气大得惊人。

“喝多了?!”我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喝多了,所以就可以对自己的人生大事点头了?江川,你骗鬼呢!”

“你上过战场,你在缉毒一线待过!你的意志力比钢铁还硬!几杯酒就能让你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你别侮辱我,也别侮辱你自己!”

我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脸上。

他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脸上满是痛苦和狼狈。

“我……我当时……”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不知道怎么拒绝?”我气笑了,“一个‘不’字,很难说出口吗?或者你什么都不说,直接把头扭开,很难做到吗?”

“你选择了最伤人的那一种,江-川。”

“你那个点头,是什么意思?是对过去无法释怀的遗憾?还是对未来某种可能性的默许?”

“你告诉我,是哪一种?”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双手插进头发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摇着头,眼泪流得更凶了,“好,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

“你那个点头,是对我们这三年婚姻的彻底否定。”

“你那个点头,是在告诉我,林微,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一个在她缺席的岁月里,负责照顾我饮食起居、打理家庭的保姆。”

“现在,正主回来了,你这个替代品,随时可以被丢掉。”

“不!不是的!微微你不是替代品!”他猛地睁开眼,冲我低吼,眼眶红得吓人。

“那我是什么?”我盯着他,“你告诉我,我是什么?”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是啊,他能说什么呢?

说他爱我?

那他为什么会为了另一个女人点头?

说他只是犯了个错?

那这个错,凭什么要我来承受?

看着他无言以对的样子,我心底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我感觉好累。

前所未有的疲惫。

我不想再吵了,也不想再哭了。

没有意义。

我转过身,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拖出我的行李箱。

“你干什么?”他跟了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

我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衣服。

睡衣,外套,内衣……

我一件一件地叠好,放进行李箱。

动作冷静得,像一个即将出差的旅人。

“林微!”他冲过来,一把按住我的手,“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没什么好谈的了。”我甩开他的手,继续收拾,“江川,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身体一僵,像是被这句话刺中了。

“在你点头的那一刻,我们之间,就完了。”

“我林微,或许不够优秀,不够漂亮,没有你那位前女友的光环。但我有我的骄傲。”

“我绝不允许,我的丈夫,心里还装着另一个女人。更不允许,他当着我的面,向另一个女人许下任何形式的承诺。”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发出“刺啦”一声脆响。

像是给我们这段关系,划上了一个决绝的句号。

“你要去哪?”他堵在门口,不让我走。

“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我不准!”

“你凭什么不准?”我抬头看他,眼神冷得像冰,“江川,我现在看你一眼都觉得脏。”

他被我眼里的嫌恶刺痛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我拖着行李箱,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一丝留恋。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离婚协议,我会尽快寄给你。”

说完,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也隔绝了我所有的爱与不甘。

午夜的街道,空无一人。

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割得生疼。

我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我去了闺蜜周琪家。

她被我半夜的门铃声吓了一跳,看到我红肿的眼睛和脚边的行李箱,什么都没问,直接把我拉了进去。

她给我倒了杯热水,拿了条毯子裹住我。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她拍着我的背。

我再也忍不住,抱着她,嚎啕大哭。

哭我们这三年的婚姻,哭我这五年的青春,哭我那被一个点头就轻易击碎的、可笑的爱情。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自己关在周琪家的客房里,昏天暗地。

手机关机,微信卸载,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江川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周琪都替我挡了回去。

“林微说,在签离婚协议之前,不想见你。”

我开始发烧,病得一塌糊涂。

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吵闹的包厢,苏蔓凑在江川耳边,用法语问他那个问题。

江川看着她,然后,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对她说:“不,我已经有妻子了,我很爱她。”

梦里的我,笑了。

可是一睁眼,面对的,还是冰冷的现实。

心口,疼得像被挖掉了一块。

病好之后,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周琪看不下去,拉着我出门。

“林微,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了一个渣男,不值得。”

“你得振作起来,你得让他看看,没了他,你过得更好!”

我被她拖着,去商场,去买新衣服,去做头发。

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自己,我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还是那个曾经在职场上雷厉风行,能用三种语言和客户对骂的林微吗?

什么时候,我活成了一个需要依附男人才能存在的菟丝花?

辞职,是为了他。

洗手作羹汤,是为了他。

放弃了自己的社交圈,围着他的喜怒哀乐转,也是为了他。

我以为这是爱情,是付出。

到头来,却发现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感动了自己,却没能让他为我拒绝一个过去的幻影。

那天晚上,我重新安装了微信。

一登上,无数条信息涌了进来。

大部分是江川的。

有道歉,有解释,有哀求。

“微微,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那不是我的真心话,我发誓。”

“我跟她已经说清楚了,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微微,接我电话,求你了。”

我面无表情地滑过,一条都没有回复。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好友申请。

头像是苏蔓,申请信息是:林小姐,我们能谈谈吗?

我点了通过。

几乎是瞬间,她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林小姐,听说你和江川吵架了,是因为我吗?”

看,多么无辜的语气。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懂法语,那天我只是喝多了,跟江-川开了个玩笑,你别当真。”

玩笑?

拿别人的婚姻当玩笑?

我冷笑一声,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苏小姐,我也跟你开个玩笑吧。”

“你知道吗?江川有很严重的梦游症。他经常半夜起来,站在阳台上,对着法国的方向,喊你的名字。”

“他说,他这辈子最爱的,只有你。”

信息发出去,那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回了。

然后,她的信息跳了出来。

“真的吗?”

带着一丝急切和不敢相信。

我笑了。

看,女人在爱情里,都是一样的愚蠢。

哪怕她看起来再精明,再高贵。

“当然是假的。”我回她。

“就像你那个‘玩笑’一样假。”

“苏小姐,收起你那套绿茶的把戏。大家都是成年人,你那点心思,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无非就是觉得,我配不上江川。觉得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庭主妇,可以任你拿捏。”

“你回国,是想把他抢回去,对不对?”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她没有再伪装。

“是。”

一个字,干脆利落。

“我就是想把他抢回来。他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如果不是我当年出国,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你。”

我看着屏幕上那理直气壮的文字,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为她,也为我自己。

我们两个女人,像斗兽场里的困兽,为了一个男人的垂青,斗得你死我活。

而那个男人呢?

他可能正在家里,为自己的左右逢源而沾沾自喜。

“苏蔓,你知道你输在哪吗?”我缓缓地打字。

“你输在,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以为你是他心口的朱砂痣,是床前的白月光。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只是他青春期一个未完成的梦?”

“梦醒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而我,林微,不是他的梦。我是他的生活,是他这三年里,每一顿热饭,每一件干净的衬衫,是他在外面累了、倦了,一推开门就能看到的、实实在在的人。”

“你用一个虚无缥缈的过去,来挑战我实实在在的现在。你觉得,你的胜算有多大?”

“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

“我从来不是什么家庭主妇。我辞职前,是法国能源巨头‘道达尔’中国区的首席翻译。年薪,税后七位数。”

“我放弃那些,不是因为我没能力,只是因为我当时觉得,家庭比事业更重要。”

“现在看来,我错了。”

“所以,苏小姐,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这一切。”

“江川,这个男人,我不要了。你喜欢,就送给你。”

“祝你们,百年好合,断子绝孙。”

发完最后一条信息,我直接把她拉黑。

然后,我点开江川的头像,给他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周五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带好户口本、身份证、结婚证。”

“如果你不来,我会直接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理由是,婚内出轨。”

“苏蔓的那句法语,我会原封不动地告诉法官。我想,法官应该会对我这个‘受害者’,有足够的同情。”

发完,同样拉黑。

世界,清净了。

我放下手机,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感觉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一点。

周琪推门进来,看到我,愣了一下。

“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我冲她笑了笑,“是吗?可能,是想通了吧。”

第二天,我联系了我之前的老板。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微?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我笑了,“张总,还招人吗?”

“招!怎么不招!你肯回来,我把首席的位置给你留着!”

“好,我下周一,准时报到。”

挂了电话,我打开电脑,开始修改我的简历。

看着那些曾经被我引以为傲的履历,那些在各种国际会议上担任同声传译的照片,我突然觉得,那个光芒万丈的林微,好像又回来了。

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变成一颗黯淡的卫星,围着他转。

这本身,就是我犯的最大的错。

周五,我起了个大早。

化了一个精致的全妆,挑了一件我最贵的、当初为了参加一个重要谈判才买的香奈儿套装。

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我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江川已经在了。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微微……”

“东西都带齐了吗?”我打断他,语气公事公办。

他愣住了,看着我,眼神里全是陌生。

他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强势,冷漠,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微微,我们能不能……再谈谈?”他几乎是在恳求。

“江川,我不想再重复我说过的话。”我从包里拿出我的证件,“要么,现在进去办手续。要么,我们法庭上见。”

他看着我决绝的眼神,知道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痛苦地闭上眼,点了点头。

“好。”

办手续的过程,快得超乎想象。

拿到那本墨绿色的离婚证时,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三年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走出民政局,阳光有些刺眼。

“微微。”江川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对不起。”他说。

“还有……祝你以后,幸福。”

我沉默了片刻。

“你也是。”我说。

然后,我抬起脚,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走去。

没有再回头。

我的新生活,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

重新回到职场,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张总给了我极大的信任和支持,同事们也都是老熟人。

刚开始,有些生疏,但很快,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回来了。

每天穿着职业套装,穿梭在CBD的写字楼里,开会,谈判,做翻译。

忙碌,但充实。

我开始重新有了自己的生活。

下班后,和周琪去健身,去学插花,去听音乐会。

周末,我会一个人去看画展,或者开车去郊区散心。

我发现,一个人的生活,远比我想象的要精彩。

我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再需要为了谁而委屈自己。

我为自己而活。

大概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江川的一个战友,就是那个金链子大哥,叫李浩。

“嫂子……哦不,林小姐。”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尴尬,“那个……我们想跟你道个歉。”

“道歉?”

“那天聚会的事,我们后来都知道了。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起哄,更不该……把苏蔓叫过来。”

“江川那小子,已经被我们揍了一顿了。他活该!”

我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林小姐,我们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我们还是想说,江川他……他其实心里是有你的。跟你离婚后,他整个人都废了。”

“天天喝酒,工作也出了好几次错,差点被处分。”

“他跟我们说,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在那天晚上,点了一下头。”

“他说,他当时脑子一抽,就是觉得……觉得不能在苏蔓面前丢了面子,好像他混得不如意,被甩了还念念不忘似的。他那个点头,是想告诉苏蔓‘你看,就算你回来了,我也过得很好,我不在乎’。是一种……很愚蠢的、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他没想到,这个动作,会伤害你这么深。”

我握着电话,心里五味杂陈。

男人的自尊心?

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就可以牺牲妻子的感受?

这是我听过最荒谬的借口。

“李大哥,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平静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都结束了。”

“我明白。”李浩叹了口气,“那……苏蔓那边,你……”

“她怎么了?”

“她前两天,订婚了。跟一个法国回来的华裔富商。”李浩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也是,她那种人,怎么可能真的看得上江川现在这个样子。她找江川,不过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魅力罢了。”

“江川知道后,一个人在操场上,坐了一整夜。”

我“哦”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苏蔓的选择,早在我的意料之中。

她那样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怎么可能真的为了一段逝去的感情,放弃更好的选择。

她找江-川,不过是想弥补当年的遗憾,或者说,是想证明,她当年放弃的东西,依然对她趋之若鹜。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我。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一片平静。

那些曾经让我痛不欲生的爱恨情仇,此刻回想起来,竟像一部看过的老电影,虽然还有些许感触,却再也无法让我心起波澜。

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半年后,公司有一个去巴黎总部交流学习的机会。

为期三个月。

张总第一个就推荐了我。

出发前,周琪来机场送我。

“你说,你这算不算,杀回敌人的老巢了?”她笑着打趣我。

我也笑了,“我这是去搞事业,别想那么多。”

飞机起飞,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我突然想起了苏蔓。

想起了她曾经在我面前,炫耀过的那些,关于巴黎的一切。

而现在,我也要去那座城市了。

不是为了追寻谁的脚步,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只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成为一个,更好的林微。

在巴黎的三个月,我过得非常愉快。

工作上,我接触到了行业最前沿的资讯,结识了许多优秀的人。

生活上,我一个人逛遍了巴黎的大街小巷。

我在塞纳河边散步,在莎士比亚书店看书,在蒙马特高地看日落。

我去了波尔多的酒庄,但不是为了品酒,而是给一个项目做现场翻译。

我去了卢浮宫,站在《蒙娜丽莎》面前,感受着艺术的震撼。

我坐在香榭丽舍大道的咖啡馆,喝着下午茶,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我发现,苏蔓口中那些遥不可及的、带着优越感光环的风景,当我亲身经历时,它们也不过如此。

它们很美,但它们并不能定义一个人的价值。

真正的价值,来源于内心的丰盈和强大。

交流结束的前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江川。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了我的法国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微微。”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舍和绝望。

“是我。”

“我……我看到你朋友圈了。你在巴黎,过得很好。”

我这才想起,我忘了屏蔽他。

“嗯,挺好的。”

那边沉默了很久。

“微微,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点头,而是摇头了。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拿着电话,看着窗外巴黎的夜景,灯火璀璨,像打翻了的星河。

如果?

这个世界,最没有意义的词,就是“如果”。

“江川,”我轻轻地开口,“没有如果。”

“就算你那天摇了头,我们之间的问题,依然存在。”

“你对她的愧疚,对过去的不甘,那些东西,像一根刺,早就扎在了我们的婚姻里。苏蔓的出现,只是让这根刺,化脓了而已。”

“我们离婚,不是因为一个点头,而是因为,我们的信任,早就没了。”

他没有说话,我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他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

“江川,往前看吧。”我说,“我们都该有新的生活了。”

“……你,有新的生活了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我想起了前几天,在一次行业酒会上,向我示好的一个法国律师。

他英俊,风趣,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欣赏。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挂了,明天还要赶飞机。”

“微微!”他急切地叫住我。

“嗯?”

“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我看着远处的埃菲尔铁塔,它在夜色中,闪耀着温暖的光芒。

“中国,才是我的家。”

挂了电话,我关掉手机,躺在床上。

一夜无梦。

第二天,我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当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我走出舱门,呼吸到那熟悉的、带着一丝微尘的空气时,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

这里,是我的根。

我拖着行李箱,走出到达大厅。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她。

周琪。

她举着一个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

“欢迎我的女王,凯旋归来!”

我看着她,笑了。

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我走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回来了。”我说。

“欢迎回家。”她说。

阳光,透过机场的玻璃穹顶,洒在我们身上。

温暖,而明亮。

我知道,属于我林微的,最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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