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跑死自己

作者：老王

高明远一溜烟儿往前跑，好像身后有歹人在撵他，一口气跑出了西部中心医院大门，径直朝医院斜对面的一处电动车停车棚跑去。还没等嗓子里的那口气喘顺，又紧忙骑上了电动摩托车，朝自家的方向奔去。

“咦，老高，咋这么快回来了呢？”他的一只脚刚踏进家门，老伴儿便喜滋滋迎上来，拿眼瞅着他疑惑地问。

“嘻嘻，咱家的那个电驴子好使呗，这不，一眨眼的功夫就回来了！”

“少贫嘴，快拿来！”老伴儿把手心一仰，直愣愣伸到了他面前。

“这……”他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脸上尽显阴郁之色，“你，你还是不要看的好哇。”

“为什么？”高明远越是躲躲闪闪，他的老伴儿就越是急火攻心，“快点拿出来，成心要逼我生气是不是？”

高明远见老伴儿的脸色骤变，像是真要生气了，他不敢再斗胆“捋虎须”，紧忙陪着一脸哂笑，乖乖地从衣兜里把一份叠成对折的体检报告递给了她。

老伴儿接过单子，匆匆展开，低倾下头，眯细起眼，把那份像爬满了蚂蚁一样字体的检查报告放到眼前仔细地瞧，鼻尖儿都顶到单子上了，也没瞧出啥名堂来，这才想起没戴老花镜，便紧忙转身往卧室里走去。

“嗬嗬，嗬嗬嗬……”不一会儿，从房间里传出了老伴儿像中了头彩似的朗笑声。

笑声未落，人已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站在丈夫面前一脸喜色道：“老高哇，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的体检报告上说一切都正常了嘞！”

老伴儿说这番话时，显得异常兴奋，像才跑完了个百米冲刺，胸部急剧地起伏，嘴里喘出粗气，语气中带有一些颤音，两眼炯炯有神，脚下开始不停地踱步，“看来跑步还真是有效呢，比吃了灵丹妙药还灵验啊！”她两眼凝视脚面，一边走一边小声叨咕，突然猛可地转过身，定定站在丈夫面前，像不认识了似的瞅他，“老高，往后我更要支持你跑步了，还要给你买许多跑鞋，一百双，不！一千双，一万双……把这满屋子都堆得满满荡荡的，不把这些跑鞋全都跑烂了，决不准你撇下我一个人走！”

高明远听了这些暖心窝子的话，心里无比感动，他直愣愣站在老伴儿面前，睁大两眼深情地看她，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睛里渐渐湿润了……

时间拉回到两年前的一天上午，鹏远职业技术学校大门口好热闹，八时许，本校一帮五十岁以上的老教师在这里集合，一会去西部医院做体检。高明远腆着个孕妇般的大肚子，正和同事聊得开心。虽然自己的身体明显富态，但他并不十分介意，坚信能吃能喝，体态丰盈，就是身体健康的依据。正因为有这种错误的思想观念作祟，他平时才敢不加控制的放纵自己，在餐桌上大吃海喝，无所顾忌，一度成为学校人人称慕的“美食家”。

高明远在学校是出了名的中西餐面点师，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学生，个顶个都是面点制作方面的一把好手。每年他带领学生在本省，乃至全国参加技能大赛，总能为学校拿回来前一，二，三等奖。老师们都很佩服他的教学能力，却从来没有人称慕他的养生之道，时不时还有人调侃他几句：高老师，你会发面，咋一不留神，就把自己身上的肉也发起来了呢？

他听了呵呵一笑，把人家带有善意的提醒话，全当成耳旁风一笑而过。

学校距离西部医院不太远，校车只须二十多分钟就开到了。参加体检的时候，高明远先在一间诊断室里测量身高体重和血压。他一米七一的个儿，体重却有一百八十六斤，给他量完血压的医生警告说：血压偏高，体重严重超标，再这么下去，你的身体随时会亮红灯，要加强运动啊。他听了不以为然，笑了笑辩驳说：嗨，胖点怕啥呀，只要体内的五脏六腑功能正常就行了呗！

体检后第三天下午，高明远拿到了体检报告，定睛一看结果傻眼了；血压偏高，血糖偏高，血脂偏高，尿酸偏高，胆固醇偏高，甘油三脂偏高……似乎只要体内能偏高的东西，他都在偏高。眼瞅着这一连串偏高的指标，他第一次感到了心里发悚，两腿发软，后脊梁上出了冷汗。

当天晚上，老伴儿看完丈夫的体检结果后，心里也像压上了一块石头，愁得老半天没吭声。她心里很清楚，丈夫体内这些偏高的指标，就像一颗颗定时炸弹，哪天突然引爆一颗，其后果都不堪设想。沉吟了一会，老伴儿语重心长地说：“老高哇，你以后该注意一点了，可不能再这么任意胖下去了啊！”

“好的，我一定注意。”高明远的话轻描淡写。不知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安抚老伴儿，还是自己仍然没有在思想上引起重视。

那年老伴儿五十七岁，已经退休了两年。高明远六十岁还差两个月不到，眼瞅着也要退休了。他们的儿子远在外地工作，老两口相依为命过日子。最让老伴儿放心不下的就是丈夫这日渐超胖的身子。

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有这么玄乎，你越是怕啥，偏就越要来啥。高明远体检后的第七天夜里，他和老伴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感到心口发闷，还隐隐作痛。起初以为是晚饭吃了啥不各的食物，隔在了心里，引起胃肠不适。他把身子斜倚在沙发上，眯细起眼睛想休息一会。可这疾病一上身，恍如水火无情一般。他刚侧卧下不久，只感觉胸口疼得像刀割一样难受，身子在沙发上一阵左翻右滚，要不是老伴儿在一旁用双手托着，他早就滚落到地上了。老伴儿见丈夫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一串串豆大的汗珠，嘴里不歇声地哎唷哎唷叫，好在老伴儿反应快，立即拨打了120急救电话，6分钟不到，救护车来了。医生看了看说：是心绞痛！在做完应急处理后，马上送去了医院。

得亏在医院抢救急时，才没酿成大祸。可这一晚上，算是把老俩口折腾苦了。尤其是高明远，这次到鬼门关走了一趟后，才真正体会到生命的可贵，视生命如儿戏要不得。

第二天上午，高明远躺在病床上输液，老伴儿坐在床边守候着。立在床头的吊瓶挂勾上，挂着好几袋他看不懂的液体。一根细长透明的软体胶管，连接着他手上的动脉血管，一滴滴白色液体，像晨间的甘露，正缓缓地流进他的体内，滋润着他那颗亟待滋润的心。

病房里有三张床位，另两张床上的病人也在输液，房间里显得很安静。一缕深秋的阳光，从一排明亮的窗玻璃上照射进来，在洁清的乳白色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了一格格窗户柜架的印痕。紧挨着窗子的那个床位上，拉起了挂在床位顶端的一道浅蓝色幕帘，阳光洒在帘布上，把床上的白色被褥映衬出一抹好看的天蓝色。守在那架床边悉心护理的家属，身子在帘布外不时地移动着，她那修长的身影放大在幕帘上，就像皮影戏里的人在活动，一招一式，显得十分滑稽可笑。高明远的病床在外侧，她老伴儿面向窗子坐着，一双显得倦怠无神的眼睛，便紧盯着那道帘子上的人影看。看着看着，人似乎就有了精气神儿，脸上显现的倦意，渐渐地被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微笑所替代。

上午九点二十分，一瓶液体打完了，老伴儿按响了床头的警示铃，一位年轻女护士很快过来了，她手脚麻利地又换上了一瓶新液体。就当女护士转身离去时，病房里随即走进来几个人，高明远一眼看出是校长带人看他来了，心里无比感激，紧忙欠身要坐走来，校长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按住他，“哎，别动，别动，好好躺着，你正在输液呢！”

校长等人看到高明远脸色还好，红光满面，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是个病人的迹象。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像他这种病在发病前根本就看不出啥蛛丝马迹，跟健康人无异，但一旦发作起来，那就是脖子上架刀的事，“咔嚓”一声，人头就落地了。

病房里少有坐椅，校长等人就站在病床边小声说话，当听到高明远说，自己的左心室肥大，心室里有一根血管堵塞了百分之七十，但暂时还不用装支架后，他们也都放心了。临走前，校长握住高明远的手安慰说：“高老师，你就安心养病吧，教学上的事不用再操心了，你的工作我已经安排人接替了，等一个来月后，学校就给你办理好退休手续。”

高明远听了虽心存感激，但一想到自己的最后一班岗没有站好，对不起学校，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就像又犯了一次心绞痛一样的痛。他目送校长等人离去时，瞅着他们的背影，视线里忽然被蒙上了一道白花花的水帘。

在医院观察了三天，医生让高明远回家去休养，并叮嘱他忌烟酒，少吃大鱼大肉，多适量运动。一个视医生为救命恩人的人，自然要把医生的话当成圣旨一样喜听，他点头如捣蒜，生怕漏听了一星半点。这会他着实不敢再自以为是了，不听医生的话，等于自讨苦吃。

回到家里后，老伴儿成了他的贴身护士，每天的一举一动，一日三餐，全由她一手支配。这回说是丈夫拣回了一条命，还不如说她也拣了一条命；少年夫妻老来伴，丈夫一旦真的走了，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还活个什么劲啊？！

高明远经历了这次死里逃生的劫难后，就像换了一个人，把海吃海喝只当成他记忆中的一种享受，忌口和锻炼，已成为他晚年生活必须严格恪守的铁律，不敢再有半点马虎了。早晨天刚麻麻亮就起了床，穿上老伴儿新买的运动鞋，到离家不远的文化广场上去跑步。

每天清晨，安静的文化广场便被前来锻炼的人早早唤醒了。在广场周围，专门设有一条粉红色的塑胶跑道，跑完一圈恰好是一公里。一些喜好走路和跑步锻炼的人，在这条道上锻炼得热火朝天，场面十分壮观。高明远头一次跑步很谨慎，全程都在慢慢悠悠地小跑。那些经常跑步的人，一个个刷刷地从他身边超过去，就连一些中老年妇女也照超他不误。看到这种情形后，高明远很生气，在心里暗自责备自己，这哪里是在跑步，分明就是怕踩死了蚂蚁嘛。一向好胜心强的他，一气之下，就瞅准了一位中年妇女的步伐，在她的身后默默追赶。三公里跑下来，不仅人没追上，反倒把自己左小腿肚上的肌肉拉伤了，不得不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家。老伴儿看了好一阵心疼，赶紧打来一盆热水，用毛巾做热敷，做按摩。忙乎了好一阵子后，高明远还真觉得疼痛缓解了不少，走路也不再一瘸一拐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高明远正要出门去跑步，老伴儿紧忙撵出来一把拽住说：“老高，今早就别去了，啊，小腿上的肌肉拉伤还没好利索呢。”

高明远那里肯依，执拗地说： “不跑哪成，说啥也要跑！”他的话如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不行，今儿个你必须听我的！”老伴儿强行用上了当贴身护士的权利，倔犟地一把扯住丈夫的胳膊不肯撒开。

“不行也要行，谁也休想拦住我！”高明远的犟驴脾气也犯了，他一把甩开老伴儿的手，边走边气鼓鼓地说：“我宁可跑死自己，也决不坐在家里等着心绞痛来痛死！”

高明远又上了跑道，这回他只一心慢慢小跑，谁乐意超就让他超去。他强忍着小腿上隐隐约约的疼痛，硬是坚持跑完了三公里。

人一旦立志要做成一件事，自身就会萌生出一股巨大的能量，促使其变得刚毅果敢，坚韧不拔。高明远坚持跑步一年后，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高高挺起的孕妇肚没有了，双腿变得强劲有力，体重减少了三十八斤，跑起步来愈发轻松快捷，在跑道上奔跑时，能超过他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他一口气跑完十公里，用时只需一小时左右。

这天清晨，雾气很重，天上时不时飘下一阵蒙蒙细雨，淡红色的跑道上，被这柔软的雨丝浸润得愈发鲜红，看上去就像一条颜色艳明的彩带。高明远早早来到了跑道上，一双有力的腿轻快地在彩带上倒腾着。也许是天气不太好的缘故，今早来这里跑步的人减少了许多。见此情形，他心里暗自好笑，这点小雨，恰如大浪淘沙，能来参与跑步的人，不是痴迷者，就是跑步高手。他不改平时的步伐，用八成的力量向前疾跑。就当他跑完第一圈，开始第二圈起跑时，只见一位头发花白，身材精瘦，步履有力的长者，刷地一下从他的身边超了过去，而且跑速不减。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挑战，迅即激发了高明远的应战激情，他不由得也加快了脚步，紧紧咬住长者的步伐不放。跟了一圈之后，长者已然察觉，他又故意加快了脚步。跑道上，两个人一前一后暗自交上了劲儿，互不相让。长者脚下轻快如燕，高明远已明显感觉吃力，他几乎用到了九成以上的功力，但意志不减，虽呼哧带喘，仍要死死跟定他不放。十公里跑下来，高明远的身体耐力已经达到了极限，他不得不就此止步，在原地做肢体的放松调整。

长者又跑完了一圈，但没有再继续往前跑，停下来后，主动走到高明远身边，一脸笑容地跟他答讪，“你很能跑吆，十公里我硬是没有甩掉你呢，真了不起啊！”

高明远一看见长者向他走过来，心里特别高兴，他认为跟高手过招，虽败犹荣，对他心生敬意，便谦虚地说： “那里哟，我不行，您才是真正的跑步高手啊！”高明远佩服地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我每天早晨越野跑二十公里，今天看到天气不太好，就过这边来了，跑道很不错哩，我喜欢！”说话间，长者也在原地做起了高抬腿的放松活动，他的动作刚劲有力，高明远看得更加佩服。他睁大双眼，痴痴地观注着他的一举一动；长者身材挺拨强健，上身穿一件天蓝色的短袖衫，身上有汗，薄衫紧紧贴在肚腹上，使他的肚子干瘪得像贴在后脊梁上，如果撩开了衣衫，那两排如肋骨一般暴突的八块腹肌，一定会明显地张显出来。下身穿一条跟上衣同色的运动短裤，两条修长的细腿，恍如非洲马赛马拉大草原上善于奔跑的羚羊的腿，刚健灵活，充满着惊人的暴发力。

长者做完了几组手脚活动后，又跃跃欲试想再去跑，跑前自我介绍说：“我叫冯长生，今年70岁，喜欢跑马拉松，认识你很高兴，下次我还会再来这里跑步的。”话音一落，他的身体犹如箭束般射了出去，眨眼之间，跑道上只留下他跑远了的背影。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一年，今年三月初的一天早晨，高明远在跑道上低头疾跑，跑着跑着，忽然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跑动的脚步声，这声音正在一点点向他逼近，他下意识的略微加快了步伐，可那跟进的脚步声却愈来愈近，甚至已经跟自己齐头并进了。他确信又遇上了跑步高手，为了甩开他，脚下暗自提高了跑速。等一圈跑完，见身边的人还没有被甩开，心里直纳闷，怨他怎么像一张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贴着自己呢？他厌恶地侧了下头，想看看对手是何许人也，这一看不打紧，竟立刻惊喜地叫出了声：“冯老，原来是您啊？”他笑嘻嘻地放慢了脚步，两个人一路并肩向前慢跑着。

“我是特意来会你的，先故意跟在你身后跑了一阵，看到你显现出来的擅跑者的身形后，心里十分欣慰呢。”

“是吗？谢谢冯老的夸奖！”高明远心里一高兴，便絮絮叨叨地向他表起功来：“这一年跑下来，我明显感觉到进步更大了，肚皮上的堕肉完全没有了，体重已恢复到一百二十六斤的正常值呢！”

“好好，这话我爱听！”冯长生侧头瞅了高明远一眼，心里顿生一股猩猩惜猩猩的喜悦。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市里今年要举办第四届春季国际马拉松比赛，现在正在报名呢。我昨天已经报名了，准备参加60岁以上年龄组业余组的半程马拉松比赛，你也应该去报个名才是，20公里跑下来完全没问题的。”

“是吗？”高明远略显迟疑，“可是我还真没跑过二十公里哩，能行吗？”

“一准能行！”冯长生突然顿住脚步，两眼直逼高明远，“前10公里你一定跑得很轻松，后10公里就属于巡航跑了，不会很累的。”

“真的，那好，我今天也去报个名！”高明远心里十分激动，他想，今生能参加一次半程马拉松赛，也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一个曾经发誓宁可“跑死自己“的人，两年后，能昂首挺胸站到跑马拉松的赛道上，跟众多跑步高手一决高下，这本身就是人生的一次超越自我的飞跃，是生命赋予自己的最大享受和快乐，只要能做到，就一定要去做。

三月十五日，正是春暖花开的阳春时节，天还没完全亮透，文化广场上，国际马拉松比赛的开幕式就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开了。整过广场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清亮的高音喇叭声，透过晨间的层层薄雾，把一个个震奋人心的喜迅传递……

高明远和老伴儿早早来到了广场上，他俩紧挨着站在一起，老伴儿的心情很沉重，有种像`送郎上前线`的压抑和焦虑。起初她一直不吭声，心里在一遍遍责怪丈夫：跑20公里，这不是在赌命么？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自个就去报了名……

上午七点五十分，开幕仪式圆满结束，八点准时呜枪开跑。一帮黑人兄弟和专业队员跑在最前面，业余组的顶尖跑者们紧随其后。头10公里冯长生领着高明远一路疾跑，两个人几乎并驾齐驱。当跑到第二个10公里时，高明远有些体力不支了，只好开启了巡航跑的速度。冯长生却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他的脚下越跑越快，一忽儿，高明远就瞅不到他的身影了……

当高明远拼尽了最后一把力气冲过终点线时，他的老伴儿立即高兴地迎了上去，像迎接一位得胜而归的大英雄一样迎接他。此刻，丈夫获不获奖，对她来说已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丈夫的身体已经贝儿棒了，她从此不必再为他提心吊胆了！

这次比赛成绩在闭幕式上公布后，高明远和冯长生紧紧相拥在一起以示祝贺，冯长生夺得了男子60岁以上年龄组亚军，高明远荣获第六名。

回到家里后，老伴儿对丈夫这次参赛仍心有余悸。第二天一早，她极力怂恿丈夫又到西部医院做了一次全面体检。第三天上午，高明远刚一吃完早饭，老伴儿便声声敦促他快到医院去拿体检报告，于是，他就去了……

故事情节中，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