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亚琴,今年五十六。活了大半辈子,我自认是个看得开的人,什么风浪没见过。年轻时离婚,一个人拉扯大儿子,后来儿子成了家,我也就清闲了下来。街坊邻居都劝我再找个伴,说一个人太孤单。我想想也是,偌大的房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是挺没劲的。于是,我开始了我的“搭伙”生涯。没想到,搭伙了两个男人之后,我才算彻底看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男人这东西,不管外表怎么包装,内里的“德行”,真是出奇的一致。
第一个搭伙的男人,叫老周。他比我大四岁,退休前是个中学老师,戴着副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我们是在老年活动中心认识的,他下棋,我看书,偶尔对视一眼,他会冲我温和地笑笑。一来二去,就熟了。老周的妻子前些年病逝了,孩子在外地工作,也是一个人。他说,一个人吃饭没滋味,一个人看电视没意思,想找个能说说话、知冷知热的人。
我当时觉得,老周这样的文化人,肯定懂道理,会体谅人。搭伙过日子,不就图个相互尊重,相互照顾吗?我们商量好了,不住一起,但每天一起吃饭,周末一起逛逛公园,像老夫老妻一样,但经济上各管各的,谁也不占谁便宜。
刚开始那半年,日子过得确实像蜜里调油。每天下午,老周都会提着菜来我家,他掌勺,我打下手。他的厨艺不错,红烧肉做得肥而不腻,鲫鱼汤炖得奶白。吃饭的时候,他会给我讲学校里的趣事,讲他年轻时读过的诗。我听着,心里暖洋洋的,觉得这晚年生活,总算有了点颜色。吃完饭,我们一起在小区里散步,他会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那感觉,像是回到了年轻时谈恋爱的光景。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可时间一长,问题就来了。老周的“文化人”习气,开始让我觉得窒息。他对我的一切都想“指导”一番。我买件新衣服,他会皱着眉头说:“亚琴啊,你这个年纪,穿这么鲜艳不合适,要端庄。”我跟着电视里的健身操跳舞,他会摇摇头:“这种蹦蹦跳跳的没内涵,不如练练太极,修身养性。”就连我养的花,他都要点评一番:“兰花要这么养,君子兰要那么浇水,你这都是瞎弄。”
起初,我以为他是为我好,都听他的。可渐渐地,我发现他不是为我好,他只是想把我塑造成他心目中“理想的伴侣”。他喜欢安静,就见不得我跟老姐妹们大声说笑;他喜欢清淡,就批评我做的辣子鸡是“垃圾食品”;他喜欢看新闻联播,就要求我把正在看的电视剧换掉。我的家,渐渐变成了他的“第二课堂”,而我,成了那个需要被不断纠正、不断教导的“学生”。
最让我受不了的,是他骨子里的那种大男子主义。虽然我们说好经济AA制,但他总觉得他给我做饭、指导我生活,就是对我天大的恩赐。有一次,我儿子一家回来看我,我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子菜。吃饭时,儿子夸我手艺好,老周慢悠悠地夹了口菜,放下筷子说:“主要是底子好,我稍加指点,这不就上路了嘛。”我儿子愣了一下,笑着打圆场:“那得谢谢周叔叔。”我当时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棉花。这是我的家,我的儿子,他凭什么以一副“男主人”的姿态在这里指点江山?
压垮我们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生病那次。我得了重感冒,发烧到三十九度,浑身没劲。我给他打电话,想让他帮我买点药。结果他在电话那头不紧不慢地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多喝热水,捂着被子发发汗就好了。是药三分毒,别总想着依赖药物。”我当时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这就是他所谓的“知冷知热”?我躺在床上,头痛欲裂,心里一片冰凉。我算是看透了,他爱的不是我陈亚琴这个人,他爱的是一个听话的、顺从的、能满足他“为人师表”控制欲的符号。
病好后,我直接跟老周摊牌了。我说:“老周,我们不合适,以后别来了。”他一脸错愕,扶了扶眼镜,用他一贯的口吻说:“亚琴,你怎么又闹小孩子脾气了?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沟通解决嘛。”我摇摇头,平静地说:“没法沟通。你想要个学生,我想要个伴儿。道不同,不相为谋。”
送走老周,我清净了一年多。这一年里,我把家里重新布置了一遍,扔掉了所有他“指导”我买的东西,把墙刷成了我喜欢的暖黄色。我又开始跟老姐妹们跳广场舞,周末去近郊爬山,日子过得自由自在。可时间久了,那种一个人的孤寂感又会偶尔冒出来。儿子不放心我,又托人给我介绍了一个。
第二个男人,叫老王。老王跟老周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是个体户出身,早年做建材生意,攒了点家底。不戴眼镜,嗓门洪亮,说话办事透着一股江湖气。他见我第一面就拍着胸脯说:“陈姐,你放心,跟我老王在一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绝对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老王的直接和豪爽,让我觉得很新鲜。他不像老周那样拐弯抹角,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会带我去吃城里最火的火锅店,会给我买最新款的手机,会大大方方地跟所有人介绍:“这是我对象,陈亚琴。”他从不干涉我的生活习惯,我爱穿什么穿什么,爱吃什么吃什么。他总说:“人活着嘛,开心最重要!别亏待自己。”
我以为,这次总算找对了人。老王这样的人,实在,不装。我们很快就住到了一起,日子过得热热闹。。。闹。说是热闹,是因为老王的朋友特别多。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家里总是人来人往,烟雾缭绕,酒气熏天。每次他带朋友回来,我就得在厨房里忙活,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他们吆五喝六地打牌喝酒,我就得端茶倒水,收拾残局。
老王总是在朋友面前夸我:“看看,我这家里的,多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那些朋友们也跟着起哄:“王哥好福气啊!”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感觉自己不像他的伴侣,更像一个他用来炫耀的、免费的保姆。
他对我好吗?从物质上说,是好的。他每个月会给我一笔钱,让我随便花。但这种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他觉得,他给了我钱,我就应该把家里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有一次,我因为腰疼,晚饭做得简单了点,就两个素菜一个汤。他一回来,看到饭桌,脸当场就拉了下来:“怎么就吃这个?我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回来就想吃口热乎的,你就给我整这个?”
我忍着腰痛解释:“我今天不太舒服。”他眼睛一瞪:“不舒服就不能做饭了?谁还没个腰酸背痛的?女人家家的,哪那么娇气!”那一刻,我看着他那张理所当然的脸,心里的火“噌”地就冒了上来。我辛辛苦苦为这个家付出,在他眼里,竟然是天经地义的?
更让我无法忍受的,是他对我的不尊重。他跟朋友打电话,从来不避讳我,荤段子张口就来。有一次他一个朋友喝多了,指着我对老王说:“王哥,你这后找的,比你那原配可强多了,又会干活又听话。”老王哈哈大笑,拍着那人的肩膀说:“那是,也不看是谁的眼光!”他们把我当成一个物件一样评头论足,完全没有顾及我的感受。我站在旁边,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手都在发抖。
我开始反思,我到底图什么?图他那点钱?我自己的退休金虽然不多,但也够花。图他那份热闹?可那份热闹是他的,我只是一个背景板。我想要的,是一个能跟我平等对话,能在我生病时递上一杯热水,能在我累了的时候说一句“歇歇吧”的人。而不是一个把我当成保姆和炫耀资本的“老板”。
彻底让我下定决心的,是他儿子的事。他儿子要结婚,女方要三十万彩礼。老王手头的钱不够,就想让我把我的积蓄拿出来。他话说得很好听:“亚琴,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我的事就是你的事。这钱你先帮我垫上,等我周转开了马上还你。”
我犹豫了。这笔钱是我留着养老的,是我唯一的依靠。我看着他,问:“老王,我们搭伙过日子,说好了经济分开。你儿子的彩礼,是你的家事,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嗓门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什么你的我的?住我的房,花我的钱,现在让你出点力就不愿意了?你这心也太黑了吧!我算是看透了,你跟我在一起,就是图我的钱!”
他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我图他的钱?我每天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他和他那帮狐朋狗友,换来的就是这么一句话?我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横肉、暴跳如雷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和可笑。
我没再跟他争辩,默默地回房间,开始收拾我的东西。他还在客厅里骂骂咧咧,说我忘恩负义,说我白眼狼。我充耳不闻,把我的衣服、我的书、我的照片,一件一件装进行李箱。当我拉着箱子走出那个家门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没有丝毫留恋。
经历了老周和老王,我彻底明白了。原来男人,真的都是一个德行。老周那种文化人,骨子里是精神上的控制,他要把你改造成他想要的样子,满足他的优越感。老王那种生意人,骨子里是物质上的控制,他觉得给你钱就是天大的恩赐,你就得感恩戴德,任他摆布。他们一个用“为你好”当借口,一个用“我养你”当筹码,本质上,都是自私。他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平等的伴侣,而是一个能满足他们某种需求的附属品。
他们不会真正关心你的喜怒哀乐,不会真正尊重你的思想和人格。在他们眼里,女人到了这个年纪,能找个男人“收留”就该知足了,哪还有资格挑三拣四?
如今,我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房子里很安静,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踏实。我不再指望从男人身上寻找温暖和依靠。我每天去公园锻炼身体,去老年大学上书法课,周末约上几个老姐妹去喝早茶、逛商场。我的退休金,每一分都花在自己身上,买我喜欢的衣服,吃我爱吃的东西,去我想去的地方旅游。
儿子看我一个人,还是会担心。我说:“儿子,妈想明白了。这辈子,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与其把后半生的幸福寄托在另一个不靠谱的男人身上,不如好好经营自己。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
五十六岁的我,经历了两段失败的搭伙,终于活成了一个清醒的“老姑娘”。我不再对男人抱有任何幻想。他们或许外表不同,谈吐各异,但那层皮囊之下,藏着的都是同样的自私和算计。与其在他们的世界里委曲求全,不如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潇洒自在。这世上,最好的伴侣,不是别人,而是那个越来越强大、越来越通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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