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岩遗珍 | 花岩智沖禪師傳

华岩遗珍

花岩智沖禪師傳

大唐貞觀年間，智沖禪師曾侍杜順大師，苦行守志。師聞文殊大士住五臺山，固請往參。大師授緘一函，誡曰：“逢大士乃啟。”師杖錫北邁，越恒嶽，涉滹沱，遍曆清涼諸峰。逢僧必詢，遇叟必叩，終未睹大士相。一日於中臺值老叟負薪，皤首蒼顏，詰曰：“師馳驅千裏，欲覓何求？”師具以實告。叟哂曰：“大士不在煙霞窟，只在汝靈臺間。杜順和尚，非大士耶？”師遽啟函，偈雲：“遊子漫波波，臺山曆土坡。文殊只這是，何更問彌陀？”師恍然大悟，汗浹重衣，亟返長安，而大師已示寂。慟哭三晝夜，曰：“咫尺睽違，當面錯過，非大士遠我，我自遠耳！”乃發弘誓：“必尋淨土，使眾生明自心即佛，不復如我之迷。”

遂攜《華嚴》大經一函，南邁弘法。自長安啟軔，出子午穀，越秦嶺，棧閣連雲，猿猱愁度。下秦嶺，抵陳倉，聞嘉陵江可通巴渝，遂登舟順流。江行月餘，兩岸峰巒夾峙，怒濤拍舷，舟子每經險灘，必焚香祝禱。一夕薄暮，舟過閬中，霧靄四合，漫江一白，舟隨風簸，莫知所向。於舟中諷《華嚴·淨行品》不輟，俄而南岸山坳紅光一縷，如燭如炬，照徹江面。舟子驚呼：“此神燈也！”紅光引舟南馳，霧聚則光顯，霧散則光隱，終夜導舟無迷。

及旦，舟泊南岸渡頭，紅光恰自對山岩窟透出。登岸眺望，岩負大老而面戴漏，林壑幽邃，光自窟中燁然。《周易》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知為宿願所感，神示道場，遂謝舟子，杖錫向岩。

岩前榛莽沒脛，虎跡狼嗥盈徑，樵牧絕跡數十載。披荊入窟，見其穹然如殿，石乳垂珠若瓔珞，清泉自岩隙滴瀝，岩心石罅中，紅光猶熒熒然。撫掌歎曰：“五臺之悟，於此驗矣！心外無佛，岩即是佛；性中自有，光豈外求？”遂結茅岩下，以窟為室，日夕諷《華嚴》。

初至時，夜有猛虎繞岩咆哮，趺坐誦《普門品》，虎弭耳良久，垂尾遁去。又數日，群狼環伺，以餘食飼之，狼亦馴擾。裏中老父率子弟持械來覘，見梵行清苦，猛獸斂跡，大驚異，叩問法要。為說“因果輪回”，引《盂蘭盆經》“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又述《孟子》“黎民不饑不寒”之旨，勸其歸農。裏老感泣曰：“吾輩避獸，竄伏山谷，久失生業，今得師駐此，敢不效死？”遂率鄉鄰芟夷岩前穢惡，伐薪構宇，壘石為垣，未半載，禪舍數楹翼然，周以藩籬。

又教民墾荒藝粟，曰：“佛道不離人道，《維摩經》言‘入污泥而不染’，耕桑即道場也。”親授耕作之法，辨五穀，識農時。越歲，岩前荒地悉成沃壤，收穫盈倉，商旅漸集，成一聚落。因岩上春花燦若雲錦，故名“花岩”。

於岩中鑿石為龕，貯《華嚴經》，刻“法界緣起”圖於壁，圖側題曰：“五臺迷蹤，花岩見性；心燈一盞，照破迷津。”每歲春秋升座說法，聽者常數百人，皆耕夫漁父，以五臺之悟喻之，引《金剛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使人人知“自心即文殊”。

貞觀末，師示寂於岩中，臨終囑弟子：“吾之法，不在經卷，在汝等本心；吾之跡，不在五臺，在茲岩田畝。”弟子遵其言，世守此岩，法脈綿遠而不絕也！

今觀花岩，五臺故事猶鐫碑碣，岩窟紅光雖隱，而田疇彌望，炊煙嫋嫋。《華嚴》雲“一真法界，理事圓融”，以五臺之悟，證於花岩之行，故其澤曆千劫而不泯。

贊曰：

五臺問道，悟彼本真；

嘉陵引舟，神啟芳津。

獸窟生禾，荒岩起梵；

本心是佛，何用外尋？

花岩春草綠，長憶過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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