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雅琴,今年五十六岁,刚从一家外企的财务总监位置上退下来。退休生活对我来说,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华丽的开场。我每个月有近两万的退休金,市中心一套全款大平层,开着一辆白色的小奔,最重要的是,我保养得宜,走出去说我四十多岁,信的人比不信的多。我的生活,在外人看来,简直是退休女性的天花板。可最近,这天花板上,却飘来了两朵不大不小的“桃花云”,让我有些应接不暇。
事情得从我报名社区老年大学的书法班说起。我这人,忙碌了大半辈子,总想找点慢节奏的爱好沉淀一下自己。书法班里,我认识了老周和老林。这两个男人,就像是我平静湖面里投下的两颗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比一圈大。
老周,周建军,六十岁,退休前是中学物理老师,典型的知识分子。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说话慢条斯理,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墨水香。他第一次跟我搭话,是因为我的字。那天我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他站在我身后看了许久,轻声说:“方姐,你这笔锋,有股韧劲,但转折处稍显生硬,像是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没处使。”
我当时一愣,抬起头,撞进他温和而深邃的眼眸里。他说得太准了。我这辈子,凡事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工作上是拼命三娘,生活里是独立女王,这股劲儿憋了几十年,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一个陌生人,仅凭几个字,就看透了我,这让我心里起了微妙的波澜。
从那天起,老周开始不动声色地走进我的生活。他会提前帮我占好最亮堂的位置,会准备好上好的徽墨,会把我的字裱起来,挂在他家的书房,拍了照片发给我,配文:“满室皆是雅琴风骨。”他的追求,像温水煮青蛙,细致、妥帖,充满了精神层面的共鸣。他会跟我聊卡夫卡,聊贝多芬,聊宇宙的起源。和他在一起,我感觉自己不仅仅是一个条件优越的退休女人,更是一个有思想、有灵魂的独立个体。
他知道我喜欢话剧,就提前一个月订好了国家大剧院的票。看完演出,走在长安街上,晚风吹起我的丝巾,他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雅琴,我老伴走了十年了,这十年,我以为我的心也跟着去了。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它只是睡着了。你把它唤醒了。”
那一刻,我承认我心动了。一个懂你、敬你、欣赏你的男人,谁能拒绝呢?我的闺蜜都说,老周是我的良配,精神伴侣,天作之合。我几乎就要点头了。
可就在这时,老林,林国栋,像一团火,闯进了我的世界。
老林五十八岁,自己开了家不大不小的装修公司,早年离异,儿子在国外定居。他跟老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如果说老周是阳春白雪,那老林就是人间烟火。他第一次引起我的注意,是在社区的广场舞队伍里。他跳得热情奔放,动作大开大合,脸上挂着爽朗的笑,跟周围扭扭捏捏的大爷大妈们形成鲜明对比。
他注意到我,是因为我的车。那天我的车胎被扎了,我正手足无措地打电话叫救援,他穿着一身运动服跑过来,二话不说,从自己后备箱里拿出工具,三下五除二就帮我把备胎换上了。他满头大汗,手上沾着油污,却咧着嘴冲我笑:“方姐,举手之劳。你这车,得定期检查胎压,女人开车,安全第一。”
他的关心,直接、滚烫,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从那以后,他就开始“骚扰”我。他不像老周那样发信息,他直接打电话,声音洪亮:“方姐,干嘛呢?我炖了锅老母鸡汤,给你送点过去补补?”“方姐,周末别闷着了,我带你去郊区钓鱼,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我一开始是拒绝的。我觉得他太“俗”了,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他脸皮厚,不气馁。汤,他直接送到我家门口,人放下就走。钓鱼,他把渔具都准备好了,车在我楼下等着,由不得我拒绝。
有一次,他带我去一个农家院吃柴火鸡。我们坐在院子里,头顶是葡萄架,脚边是追逐的土狗。他一边给我夹菜,一边唾沫横飞地讲他年轻时走南闯北的趣事,讲他怎么从一个小学徒做到老板,讲他怎么被合伙人骗得血本无-归又东山再起。他的故事里没有风花雪月,全是摸爬滚打的辛酸和坚韧。
我听着,忽然觉得,这种鲜活的、热气腾腾的生活,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我的人生,一直在写字楼的格子里,在财务报表的数字里,精准、优雅,却也冰冷、孤独。
吃完饭,他看我脸色有点苍白,伸手就摸了摸我的额头。他的手掌粗糙、温暖,带着一股烟火气。我下意识地想躲,他却按住我的肩膀,皱着眉说:“你这人,就是想太多,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你看你这肩膀硬得跟石头似的,来,我给你捏捏。”
他不由分说地给我捏起了肩膀。他的力道很大,捏得我生疼,可奇怪的是,那股酸胀的疼痛过后,紧绷了几十年的肩颈,竟然真的松快了许多。那一刻,我看着他专注而认真的侧脸,心里那杆原本完全偏向老周的天平,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闺蜜们听了老林的事,纷纷摇头。“雅琴,你疯了?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你们根本没有共同语言,他连莎士比亚是谁都不知道,你跟他聊什么?”“对啊,老周才是你的灵魂伴侣,你们在一起能琴瑟和鸣。跟老林,那就是对牛弹琴。”
她们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刚刚升起的一点点热乎气儿上。是啊,我一个听交响乐、看话剧、读原版书的女人,怎么能跟一个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的包工头在一起?价值观的冲突,是婚姻里最可怕的暗礁。
我开始刻意疏远老林,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老周身上。老周一如既往地温和体贴,我们一起逛美术馆,一起参加诗歌朗诵会。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那么契合。可我的心里,却总觉得缺点什么。
一天晚上,老周请我到他家吃饭。他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精致的西餐,开了瓶八二年的拉菲。烛光摇曳,音乐轻柔。饭后,他从书房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
“雅琴,”他深情地看着我,“遇见你,是我晚年最大的幸运。我希望,我的余生,能有你陪伴。嫁给我,好吗?”
他的眼神真诚,话语恳切。按理说,我应该感动得热泪盈眶,点头答应。可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的,竟然是老林那张被油污弄花的笑脸,和他那句“女人开车,安全第一”。
我犹豫了。我说:“周老师,这太突然了,你让我考虑一下。”
老周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ACLE的失望,但很快被优雅的微笑掩盖:“这是人生大事,应该慎重。”
从老周家出来,我心里乱成一团麻。我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不觉,车子出了点问题,在立交桥上抛锚了。我慌忙打开双闪,打电话给四儿子店,对方说救援车过来至少要一个小时。我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灯,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感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老林。
“方姐,这么晚了还没睡啊?”他大嗓门地问。
我的委屈瞬间决堤,带着哭腔说:“老林,我的车坏在立交桥上了……”
“别动!在哪座桥?把位置发给我!我马上到!”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
二十分钟后,一辆破旧的皮卡车闪着双闪,逆着人群的目光,艰难地停在了我的车后。老林从车上跳下来,手里还拿着扳手。他跑到我车窗前,看我眼圈红红的,立刻急了:“怎么了这是?吓着了?没事没事,有我呢!”
他没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在外面,也没问我车怎么坏的,他只是麻利地检查了车子,然后告诉我:“问题不大,我先给你弄到桥下,这地方太危险。”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拖车绳,把我的车和他的皮卡连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把我拖下了立交桥。
在桥下的安全地带,他满头大汗地帮我修车。冬夜的风很冷,吹得他脸颊通红。我递给他一杯热水,他接过去,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哈出一口白气,笑着说:“你这人,就是个纸老虎。看着什么都有,什么都强,其实胆子比兔子还小。离了我,你可怎么办?”
那一刻,我看着他,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需要的,不是一个能陪我聊卡夫卡的男人,而是一个能在我抛锚在立交桥上时,二十分钟内赶到我身边的男人。我需要的,不是一个送我钻石项链的男人,而是一个能用粗糙的手掌为我撑起一片天的男人。精神上的共鸣固然美好,但生活,终究是柴米油盐,是车子抛锚,是水管漏水,是那些最具体、最琐碎的麻烦。
老周能给我风花雪月,但老林能给我人间烟火。风花雪月是锦上添花,而人间烟火,才是雪中送炭。
想通了这一点,我心里豁然开朗。
第二天,我约了老周见面,把项链还给了他。我坦诚地告诉他:“周老师,你很好,真的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儒雅、最有内涵的男人。我们不合适。我需要的,可能不是阳春白雪,而是更踏实的东西。”
老周很平静地接受了,他只是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雅琴,祝你幸福。”
处理完这边,我给老林打了个电话。
“老林,你在哪儿?”
“在工地呢,咋啦?”
“你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有空,必须有空!你想吃啥?我马上去订位子!”他高兴得像个孩子。
我笑了,说:“不用订位子,来我家吧。我亲自下厨。”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老林有些结巴的声音:“方……方姐,你……你说真的?”
“真的。我想吃你做的柴火鸡了,不过我家没柴火,你看着办吧。”
那天晚上,老林提着一只活鸡,带着各种调料,像一阵旋风一样冲进了我一尘不染的开放式厨房。他把我的厨房搞得一团糟,鸡毛乱飞,油烟呛人。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个家,第一次有了烟火气,有了温度。
我们吃着饭,他突然停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我:“方姐,我老林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我就知道,我想对你好。你的车,我包了,以后定期给你保养。你家里的水电,我包了,随叫随到。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我挣的钱,都给你。我就一个请求,你让我照顾你,行吗?”
我看着他诚恳的眼睛,点了点头,眼眶又湿了。
我,方雅琴,五十六岁,有钱有貌,有房有车。在两个追求者中,我最终没有选择那个能陪我谈论诗和远方的知识分子,而是选择了一个能为我修车、给我做饭的“俗人”。
因为我终于明白,到了这个年纪,我们追求的,早已不是虚无缥缈的浪漫和精神契合。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伴儿,一个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为你卷起袖子,为你遮风挡雨的人。他或许不懂你的阳春白雪,但你生病时,他会笨拙地为你熬一碗热粥;他或许给不了你昂贵的礼物,但你害怕时,他会紧紧握住你的手。
这,就是生活最本真的模样,也是我想要的,最温暖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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