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份匿名的肾脏移植手术同意书和我的术后诊断报告一起被摔在桌上时,我前夫陈建军那张向来沉稳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眼中的震惊、悔恨和难以置信,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维持了三年的冷静和疏离。
为了这一天,为了这场他和他母亲口中对我最好的“解脱”,我用沉默和顺从,熬过了整整一千多个日夜。三年里,我像个陀螺一样,在医院和家之间连轴转,闻够了消毒水的味道,看惯了血透室里一张张麻木的脸,也听腻了婆婆李桂花长吁短叹的抱怨。
他们都以为,我是那个被拖垮了、不愿再付出的妻子。他们不知道,为了让他能毫无负担地接受那颗“来路不明”的肾,为了让他能活下去,我早已把自己的半条命,连同我们之间所有的情分,一起抵押了出去。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闷热的午后,我们刚从民政局出来。
第1章 离婚后的第一道逐客令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裹挟着街边小吃摊的油腻气味,熏得我有些反胃。红色的离婚证被我攥在手心,薄薄的两本,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麻。
身旁的陈建军一言不发,他比三年前消瘦了许多,脸色因为长期的肾病而带着一种蜡黄的憔悴。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的枷锁。我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想去扶他,手伸到一半,又尴尬地收了回来。
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从民政局到家的路,不过十五分钟,今天却走得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没有争吵,没有眼泪,只有沉默,一种比争吵更令人窒息的沉默。头顶的老式吊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搅得人心烦意乱。
婆婆李桂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摘菜,见我们回来,她只是掀了掀眼皮,目光在我们俩空空如也的手上扫过,最后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被处理掉的旧家具。
“办完了?”她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
陈建军“嗯”了一声,拖着步子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整个过程,他没有看我一眼。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婆婆。我站在玄关,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走。这个我生活了八年的家,在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突然变得陌生起来。每一件家具,每一块地砖,似乎都在无声地提醒我:你已经是个外人了。
李桂花将手里的豆角择干净,扔进盆里,发出“哗啦”一声响。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终于正眼看向我,开口了。
“晓静啊,”她慢悠悠地说,那种刻意放缓的语调里,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既然手续都办完了,你看……你是不是也该收拾收拾东西了?”
我心里一沉,预想过这一刻,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我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是我心狠,”李桂花见我不说话,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你也知道,建军这身体,接下来还要长期调养。家里地方就这么大,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你住在这里,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对你,对他,都不好。”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安静的环境?尴尬?这些年,陈建军生病,是谁在医院彻夜不眠地陪护?是谁变着花样地做他能吃的低盐低蛋白的饭菜?又是谁,在他因为病痛折磨而脾气暴躁时,默默忍受着他所有的坏情绪?
那时候,她怎么不说我住在这里会让他觉得不安静?
“再说了,”她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我们家建军,以后总是要再找个伴儿的。人家姑娘要是知道前妻还住家里,像什么话?对你名声也不好听,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看着她,这个我叫了八年“妈”的女人。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或不舍,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仿佛终于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苦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妈,我知道。但……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我需要找个地方住。”
“找地方?你娘家不是在吗?先回去住几天不就行了?”李桂花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你一个离婚的女人,总住在外面也不像话。再说,你那些东西,能有多少?一个箱子不就装完了?家里挤得很,早点搬走,大家都清净。”
“家里挤得很”。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我最柔软的地方。这套九十平米的两居室,是我们结婚时,我家出了大部分首付买下的。当时为了少贷款,我爸妈几乎掏空了半辈子的积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和陈建军两个人的名字,可是在李桂花眼里,这里从始至终都是他们陈家的地盘。
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套灰色的布艺沙发上。那是我们刚结婚时,我拉着陈建军跑遍了整个家具城,精挑细选买回来的。当时我们俩坐在新沙发上,畅想着未来的生活,他说要让我在这个家里,永远都感到温暖和幸福。
八年过去了,沙发被磨得起了毛边,有些地方还塌陷了下去,就像我们的婚姻,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和病痛的消磨下,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光鲜和弹性。
而那个曾经许诺给我温暖和幸福的男人,此刻正躲在房间里,对我即将被扫地出门的窘境,不闻不问。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冷了下去。也许,离婚是对的。不是对他,而是对我自己。
“好。”我听到自己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回答,“我今天就搬。”
第2章 被遗忘的承诺
李桂花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大概是没想到我答应得如此干脆。她随即露出满意的神色,点点头:“这样最好。晓静,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以后……有空就回来看看。”
这句客套话虚伪得让我觉得可笑。回来看看?以什么身份?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前儿媳?
我没有再理会她,转身走进我和陈建军的卧室。房间里的陈设一如往常,我的化妆品还摆在床头柜上,衣柜里挂着我的衣服,阳台上还晾着我早上刚洗的床单。这里充满了我的生活痕迹,可从今天起,这一切都将与我无关。
我打开衣柜,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其实我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几件常穿的衣服,一些书籍,还有一些零碎的纪念品。我没有用行李箱,只是找了几个纸箱,把东西一件件放进去。
每拿起一件物品,一段回忆便涌上心头。
那件蓝色的连衣裙,是陈建军第一次领工资时给我买的。我记得他当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裙子递给我,说:“我看你同事都穿得挺好看的,你也该打扮打扮。”
那本泛黄的《百年孤独》,是我俩热恋时一起看的。他在书的扉页上写下:“愿我们永远不孤独。”
还有那个小小的木头人偶,是他出差时从一个古镇带回来的,他说那个扎着辫子、笑得一脸灿烂的人偶,就像我一样。
这些曾经象征着甜蜜和承诺的东西,如今看来,只剩下无尽的讽刺。我将它们一件件放进纸箱的底部,像是要埋葬一段已经死去的过往。
收拾到一半,卧室的门被推开了。陈建军走了进来,他看着地上打包好的纸箱,眼神复杂。
“你……真的要今天就走?”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不然呢?”我没有抬头,继续收拾着抽屉里的东西,“妈说得对,这里太挤了,我占着地方,耽误你开始新生活。”
我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指责,也没有怨怼,却让陈建军的脸色白了几分。他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晓静,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了。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辛苦?”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第一次正视他的眼睛,“陈建军,我们结婚八年,你生病三年。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比谁都清楚。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他被我的目光看得有些躲闪,避开了我的视线,喃喃道:“我的身体……只会拖累你。离婚,对你来说是解脱。”
又是“解脱”。
这两个字,从他和李桂花的嘴里说出来,仿佛是对我天大的恩赐。他们自以为是地为我安排了结局,却从未问过我,我是否需要这样的“解脱”。
三年前,陈建军被确诊为尿毒症。这个消息对我们这个普通家庭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最初的日子是灰暗的,透析、吃药、忌口,繁琐的治疗和高昂的费用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我辞掉了原本还算不错的工作,找了一份可以在家做的兼职,全身心地照顾他。
我记得,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他曾拉着我的手,流着泪说:“晓静,对不起,我不该娶你,把你拖进这个火坑。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当时我抱着他,坚定地告诉他:“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夫妻,夫妻就是要同甘共苦。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坎儿都能迈过去。我不会放弃你,你也别放弃自己。”
那时的我们,是真正把对方当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了给他凑医药费,我低声下气地向亲戚朋友借钱;为了让他吃得有营养又符合要求,我学着研究各种食谱;为了让他保持积极的心态,我每天都笑着面对他,把所有的眼泪和委屈都咽进肚子里。
李桂花一开始也还算尽心,但时间久了,看着儿子日渐憔悴,家里的积蓄也流水般地花出去,她的心态渐渐失衡了。她开始在我面前唉声叹气,抱怨自己命苦,抱怨我“命硬克夫”,话里话外,都是我拖累了她儿子。
而陈建军,在病痛和母亲的消极情绪影响下,也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敏感。他开始拒绝和我沟通,甚至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对我大发雷霆。他觉得我是因为责任和同情才留在他身边,我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无能和病弱。
“离婚”这两个字,是他母亲最先提出来的。
那天,李桂花把我叫到一边,红着眼圈说:“晓静,我们陈家对不起你。建军这个病,就是个无底洞。你还年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耗进去。你们离婚吧,我做主,房子给你一半的钱,算是我们对你的补偿。”
我当时觉得荒谬又心寒,我说:“妈,建军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支持,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可后来,这话陈建军也开始说了。他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不断地伤害我,推开我,告诉我他不想再拖累我。
我们的家,从那时起,就变成了一个冰冷的牢笼。我拼尽全力想要捂热它,可他们母子俩,却合力在上面凿开了一个又一个窟窿,让寒风不断地灌进来。
直到三个月前,医院传来一个消息——有一个匹配的肾源。
这个消息让死气沉沉的家,瞬间看到了一丝曙光。但随之而来的,是高昂的手术费用和后续的抗排异费用。我们家已经山穷水尽,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就在全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我提出了离婚。
我对他们说,我累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没有盼头的日子了。我说,只要离婚,并且陈建军同意把房子完全过户给我,我就去想办法借钱,凑齐手术费。
李桂花和陈建军都惊呆了。他们大概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我,会在这时提出如此“冷酷”的条件。
李桂花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白眼狼”、“没良心”,说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想卷走房子走人。
陈建军则是一脸的痛彻心扉,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鄙夷。他说:“林晓静,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没有辩解。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相信我真的“不爱了”,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条件”,才会毫无心理负担地和我离婚,然后用我“骗”来的钱,去做那个可以救他一命的手术。
那个承诺,那个“永远不放弃”的承诺,我从未忘记。我只是换了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继续履行。
第3章 最后的尊严
我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两个大纸箱,一个背包,就是我全部的家当。
客厅里,李桂花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回房间休息了。我拖着纸箱往外走,箱子底部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门口换鞋时,陈建军的房门又开了。他靠在门框上,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帮你。”他走过来,伸手想去提那个最重的纸箱。
“不用了。”我淡淡地拒绝,自己弯下腰,吃力地将箱子抱了起来,“我自己可以。”
箱子很沉,里面装满了书籍和一些厚重的冬衣。我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陈建军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我的胳膊,他的手掌很烫,透过薄薄的衣袖,那温度仿佛要灼伤我的皮肤。
我触电般地挣开了。
“别碰我。”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疏离。
陈建军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和不解。也许在他看来,我此刻的冷漠,更加印证了我早已对他毫无感情,离婚只是为了摆脱他这个累赘。
这样也好。
我不再看他,抱着箱子,一步步地挪出了这个家门。另一个箱子,我出来后再进去拿。
当我把两个箱子都搬到楼道里,准备关上门时,陈建军叫住了我。
“晓静,”他站在门内,看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笔手术费……你真的能借到吗?”
我心中一阵刺痛。到了这个时候,他关心的,依然是他的手术。
我转过身,迎着他的目光,扯出一个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笑容,说:“当然。陈建军,你以为我跟你耗了三年,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套房子吗?现在房子到手了,钱自然有办法。你啊,就安心准备做手术,然后开始你的新生活吧。”
为了让这出戏演得更逼真,我甚至从包里拿出那本崭新的房产证,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是我们今天从民政局出来后,直接去房产交易中心办的过户,上面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陈建军的嘴唇翕动着,像是被我这番无情的话彻底击垮了。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黯淡了下去。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低声说:“好……我知道了。你……保重。”
说完,他退后一步,轻轻地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那扇门,隔开了我们八年的婚姻,也隔开了我所有的付出和委屈。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强撑的坚强瞬间崩塌。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我的视线。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不想让他背负着对我的愧疚活一辈子。尿毒症患者,即使换了肾,未来的路也依然艰难。他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更需要一个健康的心态。如果让他知道,这颗肾是我用自己的健康,甚至是生命的一部分换来的,那这份沉重的恩情,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宁愿他恨我,怨我,以为我是个贪婪冷血的女人。至少,恨比爱要轻松。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开始新生活,去认识新的、健康的女孩,去过他本该拥有的人生。
而我,带着这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独自远行。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我抹掉眼泪,扶着墙壁站起来。我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我拿出手机,叫了一辆货拉拉。在等待的间隙,我给我的闺蜜周琪打了个电话。
“琪琪,我离婚了,也从家里搬出来了。今晚……能去你那儿挤一晚吗?”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电话那头,周琪沉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一阵怒吼:“林晓静!你这个傻子!你真的这么干了?他们就真的把你赶出来了?陈建军那个呢?李桂花那个老巫婆呢?他们就眼睁睁看着你走?”
周琪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全部计划的人。当初我决定要用这种方式去救陈建军时,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骂我疯了,说我不值得为了那样一家人毁了自己。
可她拗不过我。最后,她只能红着眼睛帮我联系医院,帮我瞒着所有人。
“都过去了。”我疲惫地说,“琪琪,我只是……没地方去了。”
“来我这儿!马上过来!我炖了汤,你过来喝。地址我发你微信,快点!”周琪的语气虽然急躁,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关心。
挂了电话,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真心在乎我的。
货拉拉很快就到了,司机是个热心的大叔,帮我把两个沉重的纸箱搬上了车。车子开动,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熟悉的居民楼,我和陈建军的那个家,在六楼。我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正站在窗前,看着我离开。
车子转过一个弯,居民楼被甩在身后,再也看不见了。我收回目光,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茫然。
未来在哪里?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今天起,林晓静的人生,要重新开始了。
第4章 新生与旧伤
周琪的家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温馨。她一见到我,二话不说,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傻瓜,你看看你,脸怎么这么白?瘦成这样了。”她摸着我的脸,眼圈红了。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累。你不是说有汤吗?我饿了。”
周琪把我按在沙发上,转身去厨房给我盛汤。那是一碗热气腾腾的乌鸡汤,里面放了红枣和枸杞,香气扑鼻。我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汤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盘踞在心头许久的寒意。
“手术的日子定了吗?”周琪坐在我旁边,轻声问。
“定了,下周三。”我放下碗,轻声说,“医生说,肾源的配型成功率很高,手术风险不大。”
“你呢?你的身体呢?”周琪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你刚做完摘除手术才一个多月,医生让你好好休养,你现在又搬家,又折腾,不要命了?”
我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左侧腰腹的位置。衣服下面,是一道长长的、还泛着粉红色的疤痕。那里,曾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现在,它即将被移植到陈建军的身体里,延续他的生命。
是的,那个所谓的“匿名捐献”的肾源,就是我自己。
当初,陈建军的病情恶化,医生说最好的治疗方案就是肾移植。但合适的肾源何其难找。我和他去做了配型,结果,我的肾,和他完美匹配。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陈建军和李桂花时,他们都愣住了。李桂花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警惕。她拉着陈建军,嘀咕着:“活体移植?那对身体损伤多大啊……晓静,你可要想清楚了。”
陈建军更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抓着我的手,眼睛通红:“不行!绝对不行!我宁可死,也不能要你的肾。林晓静,我这辈子已经亏欠你太多了,我不能再毁了你。”
我看着他,那一刻,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我的。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更不能让他接受我的肾。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如果他用了我的肾活下去,这份愧疚和亏欠感会折磨他一辈子,他永远也无法真正地获得新生。
于是,我找到了周琪,求她帮我演一出戏。
我们通过医院的朋友,伪造了一份“找到了匿名肾源”的通知,又制造了一系列巧合,让陈建军和李桂花相信,这个肾源是一个脑死亡患者的捐献。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我还故意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婚,并以房子作为交换条件,索要“手术费”。
我的“贪婪”和“冷血”,成功地让他们相信,我早已对陈建G军毫无感情,只想尽快脱身。这样一来,他们接受那个“匿名肾源”时,便再无心理负担。而我,则在周琪的掩护下,提前去另一家医院,悄悄地做了肾脏摘除手术。
整个过程,像一场精密策划的骗局。我骗过了所有人,也包括我自己。有时候,我甚至会恍惚,觉得自己真的就是那个为了房子不顾丈夫死活的坏女人。
“晓静,你后悔吗?”周琪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
我摇了摇头,目光望向窗外。城市的夜景璀璨而繁华,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
“不后悔。”我说,“只要他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琪琪,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保密,永远都不要告诉他们。”
“你……”周琪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又给我盛了一碗汤。
在周琪家住下的日子,我过得异常平静。白天,她去上班,我就一个人待在家里,看看书,听听音乐,或者只是对着窗外发呆。我的身体还在恢复期,不能太劳累。晚上,周琪回来,会给我做各种好吃的,陪我聊天。
我们绝口不提陈建军,不提那个曾经的家。仿佛那八年的时光,真的就像一场梦,醒来就了无痕迹。
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怎么也抹不掉。
我还是会习惯性地在清晨五点醒来,想着该给陈建军准备什么样的早餐;看到超市里卖的冬瓜,会下意识地想买回去给他做汤,因为那对他的病有好处;晚上睡觉,也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
我知道,我需要时间。
手术的前一天,我还是没忍住,给陈建军的主治医生王主任打了个电话,询问他的情况。王主任是我父亲的老同学,也是这次帮我保守秘密的关键人物之一。
“放心吧,晓静。”王主任在电话那头说,“建军的状态很好,术前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他现在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精神状态比以前好多了。”
“那就好。”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你呢?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吗?”王主任关切地问。
“我没事,王叔叔,都挺好的。”
挂了电话,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明天,陈建军就要做手术了。手术成功后,他就可以摆脱透析的痛苦,回归正常的生活。他会遇到新的爱人,组建新的家庭,会有一个健康、完整的未来。
而我,将带着这个秘密,彻底退出他的人生。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第5章 不速之客
陈建军手术那天,我没有去医院。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也怕被李桂花看见,节外生枝。我一整天都待在周琪家里,坐立不安,不停地看手机,等着王主任的消息。
下午四点多,王主任终于打来电话,告诉我手术非常成功,陈建军已经被送进了监护室,麻药过后就能醒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我捂着脸,积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通过王主任,断断续续地了解着陈建军的恢复情况。一切都很好,新的肾脏在他体内开始正常工作,没有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再过不久,他就可以出院了。
我的心,也一天天变得平静。我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周琪帮我投了几份简历,已经有公司通知我去面试了。我准备等身体再好一些,就重新开始工作,开始我自己的新生活。
我以为,我和陈建军的人生,从此将是两条再无交集的平行线。
然而,我低估了李桂花的“能量”。
那天下午,我正在家里准备面试的资料,门铃突然响了。我以为是周琪忘了带钥匙,没多想就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李桂花。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看样子像个媒人。李桂花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林晓静?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拔高了嗓门,质问道。
我皱了皱眉,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周琪的住址,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我朋友家,我住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我堵在门口,没有让她们进来的意思。
“你朋友?”李桂花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哼,离婚才几天,就搬到外面跟不三不四的人住在一起了?真是长本事了!”
她身边的那个女人也跟着附和:“哎哟,桂花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前儿媳啊?看着倒是挺老实的,没想到……”
她们一唱一和,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她们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周琪。
“李桂花,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这里不欢迎你,请你们马上离开!”我冷冷地说道。
“你让我走?”李桂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林晓静,你搞搞清楚,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周琪的!”
“找琪琪?你找她干什么?”我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找她干什么,轮得到你来管?你赶紧让开!”李桂花说着,就要往里闯。
我死死地挡在门口,不让她进来。正在这时,周琪下班回来了。她看到门口的阵仗,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张阿姨,李阿姨,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周琪的语气很不客气。
那个被称为张阿姨的媒人,是她们一个院里的邻居。显然,是她带着李桂花找上门来的。
“琪琪啊,”李桂花一见到周琪,立刻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绕过我,亲热地拉住周琪的手,“阿姨是来谢谢你的!这次我们家建军能找到这么好的肾源,多亏了你帮忙牵线搭桥啊!阿姨知道你认识人多,没想到这么快就帮我们解决了大问题!”
周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当初为了让“匿名肾源”这件事显得更真实,我让周琪出面,对陈建军他们说,是她托了一个在红十字会工作的朋友,帮忙找到的肾源。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咬死了,就说是运气好,碰上了。
没想到,李桂花竟然会找到这里来,当着我的面,“感谢”周琪。
“阿姨,您……您说什么呢,我就是举手之劳……”周琪的眼神有些慌乱,她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
李桂花却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硬要往周琪手里塞:“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等我们建军出院了,阿姨一定让他亲自来谢你!”
她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离开你这个扫把星,我们家的好运就来了。
“我不能要!”周琪像被烫到一样,连连后退,把红包推了回去。
“这孩子,跟阿姨客气什么!”李桂花不依不饶,拉扯之间,那个红包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红钞散落一地。
而红包下面,压着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纸,也一起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医院的缴费单。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那张缴费单,是我做肾脏摘除手术时的住院押金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林晓静。手术项目那一栏,写着“左肾摘除术”。
这张单子,我明明记得当时随手夹在一本书里,怎么会……
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把那本书连同其他杂物一起,装进了一个袋子里,暂时放在了客厅的角落。
李桂花她们来之前,我正在整理那个袋子……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李桂花已经弯下腰,一边捡钱,一边顺手把那张缴费单也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她嘀咕着,随手展开了那张纸。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李桂花的目光,从单子最上面的“林晓静”三个字,一路往下,移到了“左肾摘除术”那几个刺眼的字眼上。
她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她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这是什么?”她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林晓静!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第6章 真相大白
整个楼道,死一般的寂静。
李桂花那一声尖利的质问,像一把锥子,刺破了我们所有人用谎言和沉默编织的脆弱屏障。
周琪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她想上前去抢那张缴费单,却被李桂花一把推开。那个张阿姨也吓傻了,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看着李桂花那张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的脸,心中反而涌起一种奇异的平静。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就像您看到的那样。”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我做了一个手术,摘除了我的左肾。”
“你……你……”李桂花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是傻子,联系到陈建军刚刚做的肾移植手术,再看到我这张缴费单,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她猛地转头看向周琪,像是要确认什么:“他……建军的肾……是……”
周琪闭上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成了压垮李桂花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身体一晃,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才没有倒下去。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悔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近乎崩溃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她喃喃自语,像是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你不是为了房子才离婚的吗?”
“房子?”我自嘲地笑了笑,“妈,您觉得,一套房子,能比建军的命更重要吗?能比我的健康更重要吗?”
那一声“妈”,让李桂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我之所以要这套房子,之所以在你们面前表现得那么冷酷无情,就是不想让建军知道真相!我怕他有心理负担,我怕他这辈子都活在对我的愧疚里!我宁愿他恨我,也不想让他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活下去!”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我将这三年来积压的所有委屈、痛苦和不甘,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
“您说家里太挤,让我搬走。您知道吗?我做完手术,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医生让我静养,我连个能安心养伤的地方都没有!您带着媒人,急着给建军张罗新的对象,您有没有想过,他身体里流淌的,是我用半条命换来的血!”
“您觉得我是个累赘,是个包袱,恨不得立刻甩掉。可这个包袱,在你们最绝望的时候,是用自己的身体,为你们全家撑起了一片天!”
李桂花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呜咽声。那种哭声,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彻底的崩溃。
那个张阿姨早就被这场面吓得溜走了。周琪走过来,轻轻地扶着我的胳膊,无声地给我力量。
我看着坐在地上痛哭的李桂花,心中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无尽的疲惫和悲凉。
我们之间,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果当初,在陈建军生病的时候,她能多给我一些支持和理解,而不是无休止的抱怨和猜忌;如果,在得知我配型成功的时候,她能真心为儿子感到庆幸,而不是首先算计我的得失……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生活没有如果。
我深吸一口气,对周琪说:“我们进去吧。”
我不想再看她,也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纠缠。真相已经揭开,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从此以后,陈家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就在我们准备关门的时候,李桂花突然冲过来,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冰冷刺骨,力气却大得惊人。
“晓静……晓静……”她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写满了哀求,“是妈错了……是妈鬼迷心窍……你跟妈回去,跟妈回家好不好?建军不能没有你啊……”
我看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回不去了。”
我轻轻地,却异常坚定地,挣脱了她的手,然后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李桂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靠在门上,身体顺着门板滑落。周琪抱住我,我们两个人,在门内,相拥而泣。
第7章 迟来的歉意
李桂花没有再来找我。
但第二天,我接到了陈建军的电话。他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带着哭腔。
“晓静……对不起。”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只说了这四个字,然后便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压抑的、痛苦的哽咽声。
我可以想象得到,当他从母亲口中得知全部真相时,内心是何等的震惊和崩溃。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解脱我,却不知道,他亲手将那个最爱他、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推向了深渊。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原谅他?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他终于稳住了情绪,声音颤抖地问,“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建军,”我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好好活着。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也不需要你的愧疚和补偿。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
“可我……”
“没有可是。”我再次打断他,“陈建军,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的人生,和我的人生,都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我希望你过得好,是真心的。所以,不要再想过去了,好好向前看,行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晓静,我们……还能再见一面吗?”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
有些事,是该做个了断。
我们约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他穿着病号服,外面套了件外套,脸色依然苍白,但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心疼,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深深的敬畏。
他站起身,想帮我拉开椅子,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坐吧。”我淡淡地说,自己坐了下来。
“你的身体……”他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还好吗?”
“挺好的,在恢复了。”
又是沉默。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问。
“房产证,还有一张卡。”他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房产证,我已经托人去办手续,重新加上你的名字……不,应该说,这房子本来就该是你的。卡里……是我妈这些年存的一些钱,还有我的一些积蓄。我知道这些远远不够补偿你,但……”
我没有动那个信封,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陈建军,你觉得,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这些吗?”
他猛地抬起头,连连摇头:“不,不是!我知道不是!我只是……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说,“你能健康地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我将那个信封推了回去。
“房子,既然已经过户给我了,那就是我的。这是我们离婚协议的一部分,我接受。但是这笔钱,我不能要。你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抗排异的药需要终身服用,这笔钱,你留着自己用。”
“晓静……”
“听我说完。”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陈建军,我不恨你,也不恨妈。我只是……累了。这八年,特别是最后这三年,我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我现在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明白,我明白……”他红着眼圈,不停地点头。
“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吧。”我站起身,“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有你的新生活,我也有我的。我们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就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转身走出了咖啡馆。
我没有回头,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直到我消失在街角。
第8章 属于我的阳光
离开陈建军之后,我的生活,像一辆重新回到正轨的列车,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行驶。
我很快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在一家文化公司做策划。工作很忙,但很充实,同事们都很友善,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用那套房子做抵押,贷了一笔款,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吧,交给我一个信得过的朋友打理。那是很久以前,我和陈建军都曾有过的梦想。现在,我一个人,把它实现了。
周琪依旧是我最好的后盾。她会时常来我的书吧坐坐,或者拉着我一起去逛街、看电影、旅行。我们去了很多以前想去但没时间去的地方,看了很多美丽的风景。
在旅途中,我渐渐明白,这个世界很大,人生很长,不应该只困于一段感情,一个家庭。
我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虽然少了一个肾,对我的生活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是需要更注意休息,不能太劳累。我开始学着爱自己,为自己煲汤,给自己买喜欢的衣服,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再也没有见过陈建军和李桂花。
偶尔,会从一些共同的朋友那里,听到一些关于他们的消息。据说,陈建军恢复得很好,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单位上班。据说,李桂花的脾气收敛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据说,他们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把钱还给了那些年我们借过的亲戚。
有一次,我在书吧里,意外地看到了陈建军。
他站在书架的角落里,离我很远。他没有上前来,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正在和店员笑着讨论新到的书籍,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落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他看了很久,然后,对我远远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一片坦然。
我知道,我们都释怀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那套灰色的布艺沙发,它不再是破旧塌陷的,而是崭新的,就和我们刚买回来时一样。我和年轻时的陈建军坐在上面,他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晓静,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梦醒了,我摸了摸脸颊,一片湿润。
那是我最后一次,为那段逝去的婚姻流泪。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天刚蒙蒙亮,远方的天际线,已经透出了一抹金色的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知道,那道属于我的阳光,已经照了进来。而这一次,我将独自一人,坦然地,走向那片光明。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