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五十七岁,退休七年了。退休以前,我天天做梦都想退休,退休以后,可以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那时候,我没事就琢磨,琢磨退休以后我可以做点啥。退休以后,我打算在我家阳台种满鲜花和绿植,再养几只鹦鹉,每天养花逗鸟,想想就开心。我还打算退休后去世界各地转转,开开眼界。在我的心目当中,我的退休生活,比诗歌还要美。
然而,命运却跟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我刚办理完退休手续,还没来得及行使计划,母亲就突发脑溢血,彻底瘫痪在床。
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母亲一个人把我抚养长大,因此,我和母亲的感情很深。我是家中独女,母亲瘫痪以后,我就责无旁贷地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
起初,我是把母亲接回自己的家里照顾的,觉得这样的话,我两头都能顾着。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公和儿子都不干了,因为母亲白天睡了一天,到了晚上,她就睡不着觉,就会大声嚷嚷,不是要我帮她倒水喝,就是让我伺候她大小便,要么就是让我把电视打开给她看。
母亲年纪大了,耳朵背,她看电视,那声音大得,全楼都能听见。我不给她开电视,说人家都睡觉了,你看电视开的的声音那么大,人家还睡不睡?
母亲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她考虑不到那些,只是一个劲儿地责骂我,说我没良心,她把我养大了,如今她老了,我却连电视都不给她看。
因为母亲每天晚上吵闹,导致老公和儿子睡不好觉,影响了白天的工作。为了避免影响老公和儿子休息,我不得不把母亲送回她自己的家,我也跟着搬了过去。
自此之后,我就跟老伴过上了两地分居的生活。虽然我俩住得并不远,但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次面。因为我要照顾母亲,脱不开身,而老伴心里对我有怨气,不愿意来看我。
老伴的意思,是让我给母亲雇个保姆,或者去养老院住,哪怕钱他掏都行。可是,我跟母亲商量了多次,母亲都不乐意。母亲说,她哪里都不去,也不要别人照顾,就要我照顾,换谁都不行。
母亲的坚持,让我不得不放弃了雇保姆和送母亲去养老院的想法,一天二十四小时陪伴着她。
起初,母亲的脑子还算是清醒一点,虽然有些蛮横霸道,但至少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的行为,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
我每天早上起床,都会给她换上干净的纸尿裤,她穿着纸尿裤,我也能轻松点,不用一次一次地把她往洗手间背。
母亲常年卧床不起,又特别能吃,所以,她的体重也成倍增长。卧床一年多,她就长成了一百七十多斤的大胖子。
我弄不动她,只能给她穿纸尿裤。之前的一年多,母亲都还好,我给她穿纸尿裤,她也会好好配合。
后来就不行了,给她换好纸尿裤,还没过多久,她就会趁着我去忙其他事情的时候,把大小便涂得满床都是。
每次看到母亲这样,我都很崩溃,会伤心地大声痛哭。我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不比年轻人,哪里有那么好的经历,承受这样的折腾?
每次母亲把大小便涂得满床都是,就是我渡劫的开始。首先,我得把母亲背到地上坐着,给她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因为衣服上也有大小便。
之所以要把母亲弄到地上坐,而不是轮椅,是因为地上脏了,拖拖就完事了。轮椅若脏了,清洗很费事。
给母亲换好了干净的衣服,我还得给自己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因为我背母亲的时候,身上也沾上了大小便。
然后,我再把床上用品全都换了一个遍,再把母亲背到干净的床上。这还没完,我还得把换下来的那些床上用品,先用手洗一两遍,把那些污物用刷子刷干净,再扔进洗衣机里清洗。
这一套程序下来,大半天的时间也过去了,简直要了我的命。这样的事情,我几乎每天都在重复,繁重的体力劳动,彻底摧毁了我的身体。
我患上了严重的腰肌劳损,动不动就疼得睡不着觉。我每天照顾母亲,连出门的机会都很少,常年不见阳光,导致我心情郁闷,得上了抑郁症,必须每天服药,才能缓解一点。
我都累成这样了,母亲还认为我对她不好。但凡家里来个人,她就跟人告状,说我对她不好,不给她饭吃,闹得别人还以为我虐待她了,想想就委屈。
我每天给母亲做三顿饭,每顿饭都有荤有素,还有水果和牛奶。我每天不重样地做给她吃,她却说我不给她饭吃,你说气不气人?
这些也就罢了,母亲是老糊涂了,难免会有些胡言乱语,我也没太往心里去。
有一次,家里的水管破了,物业来家里勘察时,母亲居然跟物业的工作人员告状,说我故意虐待她,因为她死了,我就可以早点继承遗产。
当时,物业工作人员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罪犯。他们怪异的眼神,让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他们的眼里,仿佛我真的对母亲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情似的,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我一再跟他们解释,说我母亲老糊涂了,她说的话,你们别信!物业听了我的话,又见母亲长得那么胖,神情才放松了点,说老太太也不容易,你担待着点。
物业工作人员走后,我把母亲狠狠地痛骂了一顿。这次我没再顾及她的感受,把自己心里的委屈,全都大声说了出来。
我对母亲说,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过的啥日子?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没逛过一次公园,连老伴的面都见不到。我为你累出了一身的病,你居然对跟别人说,我虐待你,你还有良心吗?
我第一次冲着母亲大喊大叫,母亲吓坏了,半天没吱声。过了几天,我就把母亲送进了养老院,不管她愿不愿意,我也要送。如果再这样下去,母亲那张嘴,很可能把我送进牢房。
虽然说,我把母亲送到了养老院,但是,并不代表我就不管她、不孝顺她了。我每天依然会去养老院里看望母亲,陪着她坐坐,给她带去一些她爱吃的零嘴。
母亲到了养老院之后,大概是因为惧怕心理,并不敢像对我那样,大吵大闹、胡搅蛮缠。在养老院里,护工让她干啥,她就干啥,特别配合,再没做把大小便涂得满床都是的事情。
在这之前,我也曾经打心眼里瞧不起把父母送到养老院的儿女,认为他们不孝。可是,自从经历了母亲瘫痪在床的事情之后,我终于理解了那些把父母送进养老院的人,真是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哪!
外人只知道久病无孝子,却不知道照顾一个瘫痪老人的崩溃。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永远都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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