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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送我黄金,送弟媳翡翠,我俩互换后,她急了:赶紧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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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的六十大寿,没在外面摆酒,就在家里,我们两家子人凑一桌。

我老公陈奕是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陈浩。

所以这饭桌上,除了公公婆婆,就是我们两对夫妻,外加陈浩和方玲那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儿子,壮壮。

一大家子人,看着其乐融融。

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看着”而已。

菜是我和弟媳方玲一起在厨房忙活的。

严格来说,是我主厨,她帮厨。

倒不是她懒,是婆婆张桂兰女士的指令。

“小玲手嫩,别沾油烟,你帮着嫂子洗洗菜就行了。”

“嫂子”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是带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味道。

我听着,手上一顿,滚烫的油“刺啦”一声溅到手背上,烫起一个燎泡。

我没吭声,只是默默把手放到水龙头下冲。

冰凉的水流带走了一部分灼痛,却冲不掉心里的那点腻烦。

方玲在旁边剥蒜,闻言,立刻甜甜地应了一声:“好的妈,我知道了,您快出去歇着吧,这里有我跟嫂子呢。”

她的声音像裹了蜜,总是能精准地搔到婆婆的痒处。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婆婆张桂兰满意地拍了拍方玲的肩,那亲昵的姿态,活像对亲生女儿。

我垂下眼,继续切我的菜。

嫁进陈家五年,这种场景,我已经从最初的锥心刺骨,修炼到了如今的波澜不惊。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至少表面上是。

老公陈奕给我夹了一筷子鱼肚子上的肉,低声说:“辛苦了。”

我冲他笑笑,没说话。

他的体谅像一小块方糖,能暂时化开一点苦涩,但整杯水依旧是凉的。

饭后,到了送礼物的环节。

我和陈奕准备的是一台最新款的按摩椅,公公婆婆这个年纪,用得上。

陈浩和方玲送了一套高级定制的茶具,看着也价格不菲。

婆婆脸上的笑意,从我们搬出那个大箱子开始,就没断过。

“哎哟,你们这些孩子,花这个钱干什么,我跟你爸身体都好着呢。”

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已经黏在了按摩椅的牌子上。

我知道,她回头就会跟楼下跳广场舞的王阿姨、李阿姨好好“凡尔赛”一番。

送完礼,婆婆突然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看我这记性,我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她转身进了卧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红色丝绒首饰盒。

我的心,轻轻咯噔了一下。

直觉告诉我,这出戏的高潮,要来了。

婆婆笑眯眯地走到我们妯娌俩面前,把一个盒子递给我,一个递给方玲。

“来,儿媳妇一人一个,妈的一点心意。”

方玲立刻惊喜地叫起来:“妈,您过生日,怎么还给我们礼物呀,这多不好意思。”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

“哇——”她夸张地捂住嘴,“好漂亮的翡翠镯子!妈,这太贵重了!”

我低头,也打开了我的那个。

盒子中央,静静地躺着一个黄金吊坠。

款式是最普通的那种,一个福字,底下坠着小小的流苏。品牌金店里最常见的款式,克数一目了然,大概十克上下,价值透明。

我捏着那个吊坠,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像被一根极细的针,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

不疼,但麻。

婆婆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来,带着一种刻意安排好的周到:“宛宛啊,我想着你平时上班,戴金的方便,压得住。黄金嘛,实在,保值。”

她顿了顿,又转向方玲,声音里的温度明显高了八度:“小玲呢,皮肤白,气质好,就适合戴玉。这叫‘人养玉,玉养人’。这镯子是我托人专门找的,水头足,颜色也好,正配你。”

客厅里一瞬间的安静。

我老公陈奕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碰了碰我的胳膊,示意我快点道谢。

公公低头喝茶,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只有陈浩,一脸理所当然地欣赏着他老婆手腕上的那抹翠绿。

“妈,还是您有眼光,这镯子小玲戴着真好看。”

方玲的手腕又白又细,那圈翠绿戴在她手上,确实相得益彰。

她把手举到灯下,翻来覆去地看,满眼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谢谢妈,我太喜欢了!”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脸上挤出一个得体的笑。

“谢谢妈,这吊坠挺好的。”

我说的是实话。

黄金,确实挺好的。

实在,透明,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不像玉。

“黄金有价玉无价”,这句话背后的空间,可就太大了。

婆婆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仪式。

她以为她把这碗水端得滴水不漏,甚至还颇有心计地展现了对两个儿媳不同“气质”的精准拿捏。

只有我知道,这碗水,从一开始就是歪的。

水面上的那层油,全都漂向了方玲那边。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陈奕从背后抱着我,他的呼吸均匀地洒在我的脖颈。

他睡着了。

他总是这样,天大的事,睡一觉就过去了。

可我过不去。

黑暗中,我想起五年前,我第一次登门。

张桂兰女士拉着我的手,笑得和蔼可-亲:“我们家不讲究那些老规矩,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那时,陈浩还没结婚,我是这个家唯一的“准儿媳”。

后来,方玲出现了。

她比我年轻,比我嘴甜,肚子也比我“争气”——进门第二年就生了壮壮。

我的位置,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尴尬起来。

我不是说婆婆对我不好。

她会记得我的生日,会在我生病时炖汤。

但那种好,像是一种程序化的任务,精准,却缺少温度。

她对方玲的好,才是发自内心的。

是那种会拉着她的手说半天体己话,会把最大那只螃蟹夹到她碗里,会看着她儿子壮壮笑得满脸褶子的那种好。

我努力过。

学着做她爱吃的菜,买她喜欢的衣服,陪她看冗长的家庭伦理剧。

但我发现,有些事,不是努力就有用的。

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捂不热一颗焐不热的心。

这个金吊坠和翡翠镯子,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用一种赤裸裸的方式告诉我:林宛,你在这个家里,永远是个外人。

第二天是周日。

我们两家约好了一起回婆家吃午饭,这是雷打不动的“家庭日”。

去之前,方玲突然给我发了条微信。

【嫂子,在吗?】

我回了个“嗯”。

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过来一段话。

【嫂子,我昨天想了想,觉得妈给的礼物有点不合适。】

我挑了挑眉,有点意外。

【怎么不合适?】

【我觉得那个翡翠镯子,还是你戴着好看。你气质稳重,压得住那么好的玉。我年轻,戴个金的就行,还显活泼。】

她发完,还跟了个俏皮的笑脸表情。

我看着屏幕,久久没有回复。

如果这话是昨天说的,我或许会信了她的天真。

但在陈家这几年,我已经学会了把每个人说的话,都在脑子里多转几个弯。

方玲,从来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

她这么说,要么是陈浩跟她说了什么,要么,是她自己发现了什么。

我心里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想试一试。

试一试这潭水的深浅,也试一试,人心的真假。

我回她:【你真这么想?】

方玲秒回:【当然啦!要不,嫂子,咱俩换换?你要是喜欢,我就把镯子给你。】

我盯着“咱俩换换”这四个字,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减减。

最后,我只回了一个字。

【好。】

到了婆婆家,方玲显得异常热情。

趁着婆婆和公公在客厅看电视,她拉着我进了卧室,神神秘秘地关上了门。

“嫂子,给你。”

她从包里拿出那个装着翡翠镯子的红丝绒盒子,塞到我手里。

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从脖子上取下那个金吊坠,也递给了她。

“你可想好了,换了就不能反悔了。”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方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甜美的笑。

“当然想好了!嫂子你快戴上我看看。”

我依言,把那个镯子戴在了手腕上。

触手冰凉,质感温润。在光线下,那抹绿色显得很“阳”,很通透。

确实是个漂亮的镯子。

方-玲拿到金吊坠,眼睛都亮了。

她立刻戴在脖子上,还特意跑到镜子前照了照。

“真好看!我就说我适合戴金的嘛!”

我看着镜子里的她,和镜子里的我,突然觉得有些荒诞。

我们像两个在玩过家家的小女孩,交换着心爱的玩具。

但我们都清楚,这不是玩具。

这是婆婆张桂兰女士,用来划分“亲疏远近”的标尺。

我们走出卧室时,我特意放慢了脚步,走在方玲后面。

我的左手,戴着翡翠镯子的那只手,自然地垂在身侧。

客厅里,电视声开得很大。

婆婆正靠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跟公公讨论着剧情。

方玲欢快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婆婆身边,抱住她的胳膊撒娇。

“妈,你看我戴这个金坠子好不好看?”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盖过电视声,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婆婆的视线,从电视屏幕上,缓缓移到了方玲的脖子上。

她愣了一下。

“你怎么戴着这个?”

她又看到了方玲空荡荡的手腕,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迅速地扫视,最后,定格在我的手腕上。

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空气仿佛在这一秒静止了。

电视里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瓜子壳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这……这是怎么回事?”

婆婆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和,变得尖锐起来。

她死死地盯着我手上的镯子,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属于我的赃物。

方玲还在演。

她晃着婆婆的胳膊,语气天真无邪:“妈,我跟嫂子换啦!我觉得嫂子戴玉好看,我戴金的好看,我们就换了。妈,你觉得我戴这个是不是也挺不错的?”

婆婆根本没理她。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我这里。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走到我面前。

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药油味,那是她常年贴膏药留下的味道。

“谁让你们换的?”

她问我,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平静地说:“方玲提议的,我也觉得挺好,就换了。”

“挺好?”婆婆的音量陡然拔高,“什么挺好!乱弹琴!赶紧给我换回来!”

她说着,就想来撸我手上的镯子。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她的怒火。

“林宛!你什么意思!”她指着我的鼻子,“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我送给小玲的东西,你也敢抢?”

“抢”字一出,客厅里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公公放下了茶杯,皱着眉。

陈奕立刻站起来,挡在我前面:“妈,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宛宛不是那个意思。”

陈浩也拉住了方-玲,脸上有些尴尬。

我看着眼前这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我笑了。

不是得体的,不是伪装的,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好笑。

“妈,”我看着她,清晰地说道,“我没有抢。是方玲主动要跟我换的。而且,既然是您送给儿媳妇的礼物,我们俩谁戴,又有什么区别呢?您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的问题,像一把锥子,精准地扎在了她的痛处。

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她没法回答。

因为她不能说,那个她吹得天花乱坠、专门托人找的“好玉”,其实根本不值钱。

她不能承认,她用一个廉价的替代品,上演了一出“厚此薄彼”的戏码,结果被我们这两个不按剧本走的演员,给当场拆穿了。

婆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

她指着我,“你就是存心的!你就是见不得我对小玲好!你这个女人,心眼怎么这么坏!”

这种颠倒黑白的指责,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以前,我会觉得委屈,会想争辩。

但今天,我只觉得疲惫。

“妈,我心眼坏不坏,您心里清楚。”我把手腕举到她面前,那抹翠绿在灯光下依旧莹润,“现在,我就想知道一件事。这个镯子,到底有什么问题,值得您发这么大的火,非要我跟方玲换回来?”

我步步紧逼。

我知道这很残忍,等于把她那点可怜的、自以为是的体面,撕开来扔在地上。

但如果我不这么做,这根刺,就会永远扎在我心里,时不时地冒出来,提醒我有多么可笑。

婆婆被我问得节节败退。

她的眼神开始躲闪,不敢再看我的眼睛。

“能有什么问题!没问题!”她嘴硬道,“我就是觉得,我送给谁的,就该谁戴着!这是规矩!”

“规矩?”我笑了,“您第一天见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你们家不讲究那些老规矩。”

婆婆的脸色,彻底变成了猪肝色。

她大概没想到,一向“懂事”“识大体”的大儿媳,今天会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句句戳心。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方玲,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瞬间把所有的火力都吸引了过去。

“妈,都怪我,我不该跟嫂子换的……”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是觉得嫂子戴着好看……我不知道会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陈浩赶紧抱着她哄:“好了好了,不哭了,多大点事儿啊。”

婆-婆也立刻心疼了,过去搂住方玲的肩膀:“不怪你,小玲,你就是太单纯了,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刀狠狠地剜我。

好一出婆慈媳孝、姑嫂情深的戏码。

我成了那个心思歹毒、挑拨离间的恶人。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再看看旁边一脸为难、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的老公陈奕,和始终沉默不语的公公。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别人家庭聚会的陌生人。

不,连陌生人都不如。

陌生人至少能得到客气的对待。

而我,是那个需要被提防、被指责、被孤立的“敌人”。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够了。”

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客厅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慢慢地,把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撸了下来。

它的质感依旧冰凉。

我把它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玻璃的几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然后,我又看向方玲。

她还挂着泪珠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走到她面前,伸出手。

“金吊坠,还给我。”

我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方玲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婆婆也急了:“林宛,你又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看着她,“既然这个镯子这么‘金贵’,只能方玲戴,那我受不起。这个金吊坠,是您送给我的,我想,我总有权利拿回来吧?”

婆婆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陈奕拉了拉我的衣角,低声哀求:“宛宛,别这样,妈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我回头看他,“陈奕,她糊涂了多少年了?你看不见吗?还是你一直在装看不见?”

我的质问,让他瞬间白了脸。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怎么会看不见。

只是他习惯了和稀泥,习惯了让我“大度一点”,习惯了用“家和万事兴”来捆绑我。

今天,我不想再大度了。

我再次看向方-玲,加重了语气:“还给我。”

方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求助地看向婆婆,又看向陈浩。

陈浩皱着眉,不耐烦地对她说:“嫂子要,你就给她呗,一个破金坠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话音刚落,就接收到了来自婆婆和方-玲两道杀人的目光。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失言,尴尬地闭上了嘴。

“破金坠子”。

这五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的谜团。

原来,在他们眼里,这个实打实、价值四五千块的黄金吊坠,是个“破玩意儿”。

而那个我还没来得及去鉴定的翡-翠镯子,才是“好东西”。

我突然明白了方玲为什么要跟我换。

她不是发现了镯子是假的。

她是太相信婆婆对她的偏爱了。

她以为,婆婆嘴上说着“黄金实在”,实际上是把更贵重、更有面子的翡翠给了她,而把那个“上不了台面”的金坠子给了我。

她跟我换,不是出于什么姐妹情深,而是一种炫耀和施舍。

她想看到我戴着那个“更好”的镯子时,对我流露出感激和羡慕。

她想用这种方式,再次确认自己在这个家“独一无二”的地位。

只可惜,她算盘打得噼啪响,却算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婆婆的偏心,也是有成本的。

她的算计,比方玲的虚荣,要高明得多。

方玲在众人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从脖子上摘下了金吊坠。

她的手指捏得很紧,递给我的时候,脸上满是不甘。

我接过来,没有再戴上。

我把它和那个翡翠镯子,并排放在了茶几上。

一金一绿,躺在那里,像两个巨大的讽刺。

“妈,”我最后一次,用平静的语气对婆婆说,“这两样东西,您还是自己收着吧。我福薄,受不起您这么‘贵重’的礼物。”

说完,我拿起我的包,转身就走。

“宛宛!”

陈奕在身后叫我。

我没有回头。

我怕一回头,看到他那张为难的脸,我好不容易筑起的坚硬外壳,就会瞬间崩塌。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

手机在包里疯狂地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陈奕打来的。

我不想接。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听。

我的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回放着刚才客厅里的一幕幕。

婆婆气急败坏的脸。

方玲虚伪的眼泪。

陈浩理所当然的偏袒。

还有我老公,陈奕,那张永远写着“为难”和“忍一忍”的脸。

我走累了,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

旁边,一个年轻的妈妈正推着婴儿车,轻声哼着摇篮曲。

孩子在车里睡得很香甜,小嘴微微嘟着。

我看着他们,眼眶突然就热了。

我和陈奕结婚五年,一直没要孩子。

不是不想要。

是我不敢。

我不敢想象,如果我生的是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思想还未完全根除的家庭里,她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我不敢想象,当我的孩子和方玲的孩子发生矛盾时,婆婆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的孩子“不懂事”。

我不敢想象,逢年过节,我的孩子拿着一百块的红包,而壮壮拿着一千块时,我该怎么跟她解释,什么叫“公平”。

我怕我保护不了她。

就像,我保护不了我自己一样。

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微信提示音响了。

是陈奕发来的。

【老婆,你在哪?我出来找你了。】

【妈她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我跟她吵了一架,她知道错了。】

【你先回来好不好?我们回家再说。】

一连串的信息,还是老套路。

先安抚,再把责任推给“脾气”,最后轻描淡写地一句“她知道错了”。

她真的知道错了吗?

不。

她只是气急败坏于自己的计划被戳穿,恼羞成怒于我的“不顺从”。

她的“错”,不在于不公,而在于,演砸了。

我把手机揣回包里,没有回复。

我在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想了很多。

想起我跟陈奕刚认识的时候。

他是个很温和的男人,话不多,但很细心。

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水。

他会在我加班的深夜,开车穿越大半个城市来接我,只为让我早点回家。

他会在我跟父母闹矛盾时,笨拙地安慰我,说以后他会对我好。

我相信了他。

我相信这个男人,可以为我撑起一片天。

可是,结婚后,这片天,渐渐被他原生家庭的阴云所笼罩。

他所谓的“对我好”,在“孝顺”这顶大帽子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他总说:“她是我妈,我能怎么办?”

他总说:“你就当为了我,忍一忍,行吗?”

我忍了。

我忍了五年。

我从一个棱角分明的姑娘,被磨成了一个看起来温顺圆滑的媳妇。

我以为,我的忍让,可以换来家庭的和睦,可以换来他的轻松。

但结果呢?

我的忍让,只换来了他们的得寸进尺。

我的退一步,并没有海阔天空,而是让他们向前迈了十步,把我逼到了悬崖边上。

今天,我不想再忍了。

我站起身,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XX金店。”

半小时后,我拿着一张鉴定证书,从金店里走了出来。

其实,去不去鉴定,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婆婆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我需要一个证据。

一个可以堵住所有悠悠之口的,白纸黑字的证据。

证书上的结论很简单:

“样品主要成分为石英岩,人工染色处理,俗称‘马来玉’,商业价值极低。”

我看着那行字,笑了。

原来,那抹在我手腕上流光溢彩的“翠绿”,连最低等的翡翠都不是。

它只是一块染了色的石头。

而我,为了这么一块石头,在那个家里,当了五年的傻子。

我回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

陈奕正焦急地在客厅里踱步,看到我,他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地抱住我。

“你去哪了?电话也不接,吓死我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和后怕。

我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他的拥抱。

我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对不起。”他把下巴抵在我的头顶,闷闷地说,“今天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受委-屈。”

我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怀抱。

“陈奕,”我看着他,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们谈谈吧。”

他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好。”

我把那张鉴定证书,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他疑惑地拿起来,借着客厅的灯光,一字一句地读着。

他的脸色,随着他阅读的进度,一点点变得惨白。

读完,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这不可能!妈她……她怎么会……”

“她怎么会用一块染色的石头,来骗自己的儿媳妇,是吗?”我替他说完了后半句。

我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陈奕的嘴唇哆嗦着,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是……她可能也是被人骗了……”他试图为他妈妈找一个借口。

“被人骗了?”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你觉得,一个连买棵白菜都要跟人讲价半小时的老太太,会随随便便花‘大价钱’去买一块自己根本不懂的玉吗?”

“她懂。”我斩钉截铁地说,“她太懂了。她懂黄金的价格透明,做不了假。她也懂翡翠的水深,可以以次充好。她更懂,用一块假玉,既能安抚住受宠的那个,又能彰显自己‘一视同仁’的假象,是多么高明的一箭双雕。”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戳破了他心里最后那点幻想。

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呻-吟着。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不爱我。”我替他回答,“或者说,在她心里,我这个儿媳妇,不配得到和方玲一样的待遇。甚至,连得到一件真东西的资格都没有。”

“不是的,宛宛,不是这样的……”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我,“妈她只是……只是偏心小浩他们一点……”

“一点?”我反问,“陈奕,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只是一点吗?”

“壮壮出生,妈给了十万的红包,说给孩子的见面礼。我们结婚,她给了多少?一万零一,万里挑一。好听吧?”

“方玲坐月子,妈天天鸡汤鱼汤地伺候着,生怕她落下一点毛病。我那次急性肠胃炎住院,她来看过我一次,带了一袋苹果,坐了十分钟就走了,说家里还有一堆事。”

“每年过年,她给壮壮的压岁钱,永远是厚厚的一沓。轮到我们,就是两张崭新的百元钞,说图个吉利。”

“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一件一件地数着。

这些年,我埋在心里的委屈,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每说一件,陈奕的头就低一分。

到最后,他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手掌里。

“我以为,只要我忍,只要我不计较,这个家就能太平。”我看着他颤抖的肩膀,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我错了,陈奕。我的忍让,没有换来尊重,只换来了变本加厉的轻视。”

“今天这块假玉,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你们全家人眼里,我林宛,就只配得上一块染色的石头。”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和陈奕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宛宛,我们……我们搬出去住吧。”

我愣住了。

搬出去?

这个念头,我不是没有过。

但每次提出来,都会被他以“爸妈年纪大了,住近点好照顾”为由,给驳回来。

今天,他竟然主动提了出来。

“搬出去,离他们远一点。”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以后,我保证,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了。”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他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悔恨。

我知道,这一刻,他是真心的。

可是,已经晚了。

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比如信任。

比如,我的心。

“陈奕,”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我们离婚吧。”

这五个字,我说得很轻。

却像一颗炸-弹,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他猛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吧。”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时时刻刻需要察言观色、需要计算人心、需要忍气吞声的日子了。”

“不!我不离!”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宛-宛,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求你了!”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肩膀生疼。

但我没有挣扎。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信誓旦旦说要为我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如今,却只能用这种近乎暴力的方式来挽留我。

“陈奕,放手吧。”我说,“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一块玉,也不是你妈的偏心。而是你。”

“是我?”他茫然地看着我。

“是。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和稀泥,是你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大度’。是你,亲手把我推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你以为你是在维持家庭和睦,实际上,你是在默许不公。你以为你是在尽孝,实际上,你是在牺牲你的妻子,去满足你母亲那点可怜的控制欲。”

“你从来没有真正地,站在我这边。”

我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

他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

眼神,一片空洞。

我知道,我赢了这场争吵。

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我也输了我的婚姻。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没有跟他打招呼,拖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离开了这个我住了五年的家。

我没有回我父母家。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小小的单身公寓。

很小,但很安-静。

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向公司请了一周的假。

我需要时间,来处理我的情绪,和我的婚姻。

陈奕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内容翻来覆去,无非是道歉,忏悔,求我回去。

我一条都没有回。

第三天,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婆婆张桂兰女士那熟悉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了以往的盛气凌人,反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宛……宛宛啊,是我。”

我没说话。

“你……你别跟陈奕置气了,回家吧。都是妈不好,妈老糊涂了。”

“妈给你道歉,行不行?”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毫无波澜。

道歉?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您不用跟我道歉。”我淡淡地说,“您应该道歉的,是您自己的良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宛宛,你就看在妈这么大年纪的份上,原谅妈这一次吧。陈奕这几天,跟丢了魂一样,饭也不吃,觉也睡不好。你们要是真离了,你让他可怎么活啊?”

她开始打感情牌了。

用她的儿子,来绑架我。

“他怎么活,是他的事。”我说,“我只知道,如果我不离开,我就活不下去了。”

“您有心疼您儿子,我也有心疼我自己的父母。他们把我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我到别人家里去受委屈,当受气包的。”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并且,拉黑了这个号码。

世界,终于清净了。

又过了两天,方玲竟然也给我发来了微信。

【嫂子,对不起。】

这是她发来的第一句话。

我看着这五个字,觉得有些好笑。

【那天的事,都怪我。我不该跟你换的。妈已经骂过我了。】

【嫂子,你和大哥这么多年的感情,别因为这点小事就闹到离婚的地-步。你回来吧,以后我保证,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真诚”。

但我已经能想象出,手机那头的她,是怎样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终于要走了,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人能跟她“争宠”了。

她大概,做梦都要笑醒吧。

我没有回复她。

跟这种人,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舌。

我只是默默地,把她也拉黑了。

一周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我重新回到了公司。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探究和同情。

大概是陈奕来公司找过我,被他们看到了。

我不在意。

生活是我自己的,与他人无关。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加班,开会,做报表。

我用疯狂的忙碌,来麻痹自己。

我以为,只要我够忙,就不会有时间去想那些烦心事。

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过往,还是会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会想起,陈奕第一次向我表白时,那张涨得通红的脸。

我会想起,我们一起去旅行,在海边看日出,他从背后抱着我,说要一辈子对我好。

我会想起,我们刚搬进新家,一起刷墙,一起组装家具,累得躺在地板上,却笑得像两个傻子。

那些甜蜜的瞬间,是真的。

那些爱,也是真的。

只是,它们都被生活的琐碎,和人心的复杂,给消磨殆尽了。

又过了一周,我接到了陈奕的电话。

这一次,我接了。

“我们见一面吧。”他的声音,疲惫得像一个老人。

“好。”我说。

我们约在了一家咖啡馆。

就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看起来憔-悴不堪。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的心,还是会疼。

但,也仅仅是疼而已。

“你……还好吗?”他开口,声音沙哑。

“挺好的。”我点点头,喝了一口面前的柠檬水。

他沉默了。

我们相对无言,气氛尴尬得让人窒息。

“我……同意离婚。”

过了很久,他才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的心,猛地一沉。

虽然这是我想要的结果,但亲耳听到他说出来,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房子,车子,存款,都给你。”他看着我,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悲伤,“我只要……我只要壮壮的抚养权。”

我愣住了。

壮壮?

“我们没有孩子。”我提醒他。

他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往下说。

“不对,壮壮是陈浩的儿子。”他摇摇头,像是想甩掉什么东西一样,眼神更加混乱,“我……我净身出户。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只要你别离开我。”

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

我皱起了眉:“陈奕,你还好吗?”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宛宛,你别走,你别离开我。”他语无伦次地说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没用,我没保护好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我一定……”

他的情绪,突然变得非常激动。

咖啡馆里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我试图安抚他:“陈奕,你冷静一点,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不冷静!我怎么冷静!”他几乎是在咆哮,“我老婆要跟我离婚了,我妈快被我气进医院了,我弟和我弟媳天天在家跟我闹!这个家,快散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我被他吼得愣住了。

他妈妈,快被气进医院了?

“你妈怎么了?”我下意识地问。

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开始向我倾诉。

原来,我走后,家里彻底乱了套。

陈奕因为我的离开,跟他妈大吵了一架,把那张鉴定证书摔在了她脸上。

张桂兰女士看着那张白纸黑字的“判决书”,当场就高血压犯了,差点晕过去。

公公气得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慈母多败儿,家门不幸”。

而方玲,在知道自己视若珍宝的翡翠镯子竟然是块不值钱的破石头后,也彻底爆发了。

她不再伪装什么“单纯善良”,在家里又哭又闹,指责婆婆骗她,害她在我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人。

陈浩护着自己老婆,也开始埋怨他妈,说她“没事找事,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搞这些名堂”。

曾经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子和儿媳,如今都成了讨伐她的“敌人”。

而一向被她忽视、被她当成“外人”的大儿子,也因为我的离开,跟她彻底离了心。

众叛亲离,大概就是她现在的处境。

“她现在天天在家哭,说自己错了,说对不起你。”陈奕痛苦地说,“她说,只要你肯回来,她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荒芜。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块金吊坠呢?”我突然问。

陈奕愣了一下:“什么?”

“我放在茶几上的那个金吊坠,和那个假镯子。”我说,“它们去哪了?”

陈奕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被……被方玲拿走了。”

我笑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方玲在闹了一通之后,发现那个镯子确实一文不值,而那个她曾经看不上的“破金坠子”,却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她怎么可能放过。

“所以,她闹了一场,最后还是把那个金坠子,据为己有了,是吗?”

陈奕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家,真是荒诞到了极点。

“陈奕,”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回去了。”

“这个婚,我离定了。”

“你不用净身出户,我们财产平分。这是我最后的决定。”

说完,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林宛!”

他叫住我,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嘶吼。

“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吗?”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狠心的不是我。”

“是你们。”

我走出咖啡馆,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很冷。

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知道,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离婚协议,很快就签了。

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陈奕没有再纠缠,只是在签字的那一刻,红了眼眶。

房子卖了,钱一人一半。

车归他,他另外补偿了我一笔钱。

我们五年-的婚姻,就这样,变成了一串冷冰冰的数字。

办完手续那天,他送我到我租的公寓楼下。

“以后……多保重。”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也是。”我点点头。

没有拥抱,没有告别。

我转身上楼,没有再回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这个人,和那个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我的新生活,开始了。

一开始,很不适应。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电影。

巨大的孤独感,像一张网,将我紧紧包裹。

我甚至有好几次,在深夜里,忍不住想给陈奕打电话。

但每次,都在拨出号码的前一秒,停住了。

我知道,我不能回头。

我开始学着,跟自己相处。

我报了瑜伽班,学着在舒缓的音乐中,放松自己的身体和心灵。

我买了烤箱,照着网上的教程,学做各种各样的小蛋糕。虽然经常失败,但看着面粉和鸡蛋在自己手里变成香甜的食物,那种成就感,无与伦比。

我开始在周末,一个人去逛美术馆,看画展。

我开始重新捡起,大学时最喜欢的画笔。

我发现,当我的世界里,不再只有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时,它是那么的广阔和精彩。

有一天,我在朋友圈发了一张自己画的油画。

是一片向日葵花田,金灿灿的,充满了生命力。

很快,下面就有了评论。

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头像。

【画得真好,像梵高。】

我礼貌性地回了一句“谢谢”。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又发来一条信息。

【你好,我是XX画廊的策展人,我叫周然。我能冒昧地问一下,这幅画出售吗?】

我愣住了。

我的画,竟然有人想买?

就这样,我认识了周然。

他是一个很温和,很有趣的男人。

我们很聊得来。

从梵高聊到莫奈,从古典主义聊到现代艺术。

他会认真地听我说的每一句话,会欣赏我那些在他看来“充满灵气”的画作。

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很轻松,很自在。

我不用伪装,不用讨好。

我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这样一直平静而美好地继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公公打来的。

不,现在应该叫,前公公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苍老而疲惫。

“宛宛,我是……陈叔叔。”

“叔叔好。”我客气地回应。

“你……能不能来医院一趟?”他请求道,“你婆婆……她想见你。”

我的心一紧。

“她怎么了?”

“癌症,晚期。”

电话那头,传来他压抑的哭声。

我挂了电话,在原地站了很久。

脑子里,一片空白。

张桂兰,那个在我生命中,扮演了五年“恶婆婆”角色的女人,竟然得了癌症。

还是晚期。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

理智告诉我,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必再跟他们有任何牵扯。

但情感上,我却做不到那么绝情。

毕竟,她是我曾经的婆婆,是陈奕的母亲。

我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去了。

在医院的走廊里,我看到了陈奕。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憔-悴了。

看到我,他先是一愣,随即,眼眶就红了。

“你来了。”

我点点头:“她……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多少时间了。”他低下头,声音哽咽。

我跟着他,走进了病房。

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病床上的张桂兰,已经瘦得脱了相。

曾经那个精神矍铄、声音洪亮的老太太,如今,虚弱得像一片随时会凋零的落叶。

她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丝光亮。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陈奕赶紧过去扶住她。

“宛……宛宛……”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

我走到病床前,看着她。

心里,五味杂陈。

“妈……对不起你……”

她抓着我的手,冰凉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眼泪,从她干瘪的眼角,滚落下来。

“我不该……不该那么对你……”

“那个镯子……是我鬼迷心窍……”

“我就是……就是偏心……我怕小浩他们日子过得不好……怕方玲受委屈……”

“我以为……我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句,都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我看着她,这个曾经让我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

在生命的尽头,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算计和伪装,向我坦诚了她的“恶”。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恨她吗?

恨。

但此刻,看着她这副样子,所有的恨,都变成了说不出的酸楚。

“都过去了。”我握紧她的手,轻声说。

她摇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过不去……过不去……”

“我把这个家……拆散了……”

“陈奕他……他到现在都不肯原谅我……”

“方玲……方玲跟陈浩也离婚了……”

我愣住了。

方玲和陈浩,也离婚了?

后来,我才知道。

在我离开后,方玲因为那个金吊坠的归属问题,跟婆婆彻底撕破了脸。

她不仅拿走了吊坠,还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陈浩一开始还护着她,但时间久了,也受不了她的贪婪和刻薄。

加上张桂-兰生病后,需要人照顾,方玲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陈浩彻底寒了心,跟她提出了离婚。

一场因为“礼物”而起的风波,最终,以两个家庭的破碎,而告终。

真是,一地鸡毛。

张桂兰拉着我的手,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她向我忏悔,向我道歉。

她说,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一定把那只最贵的镯子给我。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但我也知道,人生,没有如果。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了。

陈奕送我到楼下。

“谢谢你,能来看她。”他说。

“应该的。”

“我们……还能回去吗?”他看着我,眼里带着一丝希冀。

我摇摇头。

“陈奕,回不去了。”

“往前看吧。”

我转身上楼,这一次,我没有再给他留下任何背影。

我在楼道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我看到,楼下,他的车灯亮了,然后,缓缓地,驶入了车流。

我知道,我们之间,是真的结束了。

张桂兰在一个月后,去世了。

她的葬礼,我去了。

送她最后一程。

也算是,为我那段死去的婚姻,画上一个句号。

葬礼上,我又见到了方玲。

她也瘦了,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飞扬跋扈,多了一丝沧桑。

她看到我,眼神复杂。

我们谁也没有跟谁说话,只是,远远地点了点头。

生活,还要继续。

我的画,在周然的画廊里,卖得很好。

我辞掉了原来的工作,成了一个自由画家。

我和周然,也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他向我求婚那天,没有钻戒,没有鲜花。

他只是把一串钥匙,放在了我手心。

“这是我们新家的钥匙。”他看着我,眼神温柔而坚定,“以后,我来为你撑起一片天。”

同样的话,我曾经也听另一个人说过。

但这一次,我相信,是真的。

因为,在这段感情里,我感受到的,是尊重,是平等,是毫无保留的爱与支持。

我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再委屈自己去讨好谁。

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做我自己。

后来,有一次,我们去逛商场。

路过一家金店,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柜台里,摆着各式各样的黄金和翡翠饰品。

金的,璀璨夺目。

玉的,温润内敛。

周然问我:“喜欢哪个?我送你。”

我笑了笑,拉着他的手,走了出来。

“都不用了。”

“最好的礼物,我已经收到了。”

那就是,一个懂得珍惜我、尊重我、爱我的你。

和一个,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的,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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