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官称、地望称，都有什么门道？

除了名与字之外，古人还有一种常见的称谓，那就是号。跟名、字相比，号是具有非常大的随意性的，它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可以是一种，也可以是几种；可以是自己定，也可以是别人给；可以公开使用，也可以不公开使用；可以更改，还可以作废。总而言之，号就不像名和字那样相对稳定和规范。很多人都会给自己起一个、几个甚至几十个别号。比如说明清之际的著名学者傅山，他的别号就有：大笑下士、公之它、丹崖子、丹崖翁、观化翁、五峰道人、石老人、石道人、真山老人、朱衣道人、龙池道人、龙池闻道下士、老蘖禅、西北之西北老人、酒道人、酒肉道人、傅道人、傅道士、傅道子等等。

有个有意思的例子，清朝的大画家石涛。在后世，石涛的知名度是很高的，可是在他在世时以及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的知名度远远低于另外一个画家——八大山人。那是他水平比八大山人差吗？也不见得。其实主要一个原因就是他的别号太多了，他在自己的作品上署的大多是各种不同的别号，而古代信息传播又那么不灵通，所以人们很难知道说这么多好的作品，都是石涛一个人所做的。你别说古代了，就算在现代，咱做自媒体不也讲究全网同一个名字吗？除了一个人可以有多个号之外，别号还有不同于名字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字数不确定，没有什么行辈、礼教的束缚，相当自由，变化很大。别号通常是2—4个字为主，别号最长的是清代的释成果，他模仿清代高级官员的结衔，给自己取号为“万里行脚僧小浮山长统理天下名山风月事兼理仙鹤粮饷不醒乡侯”，足足28个字。

不少别号听起来很文雅，而且别有深意。而有些别号就是大白话，比如说郑板桥的别号叫“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吴趼人有个别号更是直接，叫“我佛山人”，就是“我/佛山/人”，而不是“我佛/山人”。别号是自己给自己取的。还有一种号叫诨号，是别人给取的，一般比较形象、通俗，也就是我们今天讲的外号。在阴阳怪气这一点上，我们的古人向来都是很有天赋的。宋代的丁大全、陈大方、胡大昌三个人同时担任谏官，都不敢直言进谏，所以人们就给他们起外号叫“三不吠犬”。明代的刘吉、万安、刘珝三个人同时为相，却都没有什么建树，所以当时人就称他们为“纸糊三阁老”。有些绰号攻击性没那么强，听起来更像调侃。比如说宋仁宗年幼的时候喜欢赤脚，就被叫做“赤脚仙人”。宋代翰林学士王平甫爱出汗，所以就被称为“汗淋学士”——就是大汗淋漓的那个“汗”和“淋”。古人也爱谐音梗。

除了号之外，古人还有一些比较常见的称呼，比如说用官衔来称呼对方，或用地望来称呼对方。咱们先来看用官衔的。杜甫曾经写过一首诗叫《春日忆李白》，里面有一句诗叫“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这个“庾开府”是庾信，他是南北朝的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这里的“开府”就是开府仪同三司的简称。“鲍参军”是指鲍照，他曾经担任南朝刘宋的临海王前军参军。

这样一种用官衔简称来称呼人的现象非常常见。比如说阮籍，他曾任步兵校尉，所以后来被称为“阮步兵”。王羲之曾任右军将军，所以被称为“王右军”。杜甫曾经担任左拾遗，所以被称为“杜拾遗”，也因为他曾担任过检校工部员外郎，所以又被称为“杜工部”。刘禹锡曾担任过太子宾客，所以被称为“刘宾客”，苏轼曾担任端明殿翰林学士，所以被称为“苏学士”。用简称，其实还比较好理解，让人头疼的是用古称。什么意思呢？就是有时候人们称呼对方，会用对方现在所担任的官职对应的古称，而不是这个官职本名。

比如说，《儒林外史》里面有个人物叫王惠，他曾经被称为“王观察”“王太守”，可是在明清时期没有“观察”，也没有“太守”。王惠在担任江西南昌知府的时候，被称为“王太守”，是因为清代的府和汉代的郡相近，而汉代郡长官的称谓就是太守。同样的道理，当他升任江西南赣道时就被称为“王观察”，因为唐代有所谓道，最初是以观察使去督察一道的，所以清代就把道员称为观察。当然，除了这种简称和古称，还有一种最直接、最简单的，就是直接以官衔的全称相称，有爵位的也可以爵位相称。

说完了官称，我们再来看地望称。地望称的第一种类型，就是按照你的出生地来称呼你。比如说孟浩然是襄阳人，所以人家叫他“孟襄阳”。柳宗元是河东人，所以大家称他为“柳河东”。除了用出生地来称呼之外，还有一种情况是用郡望来称呼。前面说了，历史上曾经有一个社会风尚，就是用姓作为区分，来作为望族的标志，比如说河东裴氏、太原王氏等等。像著名的文人韩愈就被称为“韩昌黎”，可韩愈并不是生在河北昌黎，而是生在河南河阳。他之所以叫韩昌黎，是因为他自称昌黎韩氏。古代以地名作为人的称呼，第三种情况是对某些曾经在某个地方做地方官的人，用他为官之地的地名来称呼他。这个也很常见。比如说孔融曾经担任北海相，所以被称为“孔北海”。陶渊明曾经担任彭泽县令，所以被称为“陶彭泽”。柳宗元曾任柳州刺史，所以被称为“柳柳州”。贾岛曾经担任长江县主簿，所以被称为“贾长江”。

前面这三种用地望来进行称呼的情况当中，只有第一种情况一直延续到近代。比如说李鸿章被称为“李合肥”，翁同龢被称为“翁常熟”，康有为被称为“康南海”。后面两种情况，也就是用郡望和用为官之地的地名来称呼人的，在宋代以后就很少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