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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不说的话大家还能留个体面,说出来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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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前夕,赵霏和男友双双成了杀人犯。
赵霏决定顶替男友的杀人罪责。
赵霏难道真的这么爱男友吗?我看并不是这么回事。
对于赵霏来说,顶罪这事儿并不至于令她慌张。
相反,这件事儿让她的人生有了新的转折。
阅读之前,给你两个提示吧:
1.这个故事里从不存在恋爱脑。
2.天衣无缝的不在场证明,需要恰到好处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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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要杀我。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梦见我被杀了,被我的男朋友祁阳和他妈妈周丽娟联手杀了。
惊醒后我发现自己正平躺在床上,薄棉被像条绳子似地缠绕在身上,额头冰凉,胸口却满是湿热滑腻的汗水。窗外的天色比我睡着之前更加阴沉,树枝舞动的幅度也更加明显。
摸到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眼,傍晚四点半,这一觉睡了不到四十分钟,反倒感觉更加疲乏了。
“真是有病。”我自言自语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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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十一月十七日,星期天,我的生日。
从起床后我就觉得心烦意乱,坐立不安的那种。
连天气都在和我唱反调。上午是个假晴天,一层若有若无的云始终笼罩着天空,不见一丝蓝,只剩下阳光经过漫射后刺眼的苍白。到了下午,假晴天变成了假阴天,苍白不再刺眼,逐渐透出一片片铅灰色,风向也从西南变成了东北。
看来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次,今天晚上这场雨估计会如期而至。
我叫赵霏,细雨霏霏的霏,因为我出生的那天一直在下小雨。我最讨厌雨天,只有一个原因,老家的雨天实在太多了,多得和霉斑一样让人抓狂。
好不容易考上了北方的大学,并且毕业后留在当地工作,以为彻底摆脱了阴雨连绵的日子,结果却依然要在明知要下雨的休息日横穿整座城市,接着冒雨赶回来,比平时晚几个小时睡觉,再硬着头皮爬起床去上班。
我实在不愿意这样折腾,但又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祁阳的妈妈要在她家为我庆祝生日。而且她早在半个月之前就打了招呼,现在除非遇到天灾人祸,否则我找不到任何临时变卦的借口。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刚才做的那个怪梦是不是警告我今天最好不要出门的预示?
别扯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凭我对祁阳和周丽娟的了解,这对性格温顺的母子杀了我的可能性比我杀了他俩还要低。
祁阳的父亲在他小时候去世了,虽然他是被母亲独自带大的,但绝不是没有主见的妈宝男,否则我也不可能和他交往。
更离谱的梦我也做过,没见过哪一个成真了。
去就去吧,我想,真要是谈崩了顶多是挨几巴掌。
“小霏,就当这里是自己家。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自己拿,千万别见外。”
“你比祁阳小两岁,今年应该是二十四了吧?时间真快啊,等明年祁阳毕业,你二十五,他二十七,两个人年纪也都不小,应该早点为将来做打算了。”
“你父母对你和祁阳的事有什么想法?要不找时间双方家长见个面?我过去或者他们过来都可以。”
“哎,别不着急啊,趁阿姨现在还年轻,身体也不错,可以帮你们带孩子。到时候你们尽管忙自己的事业,家里的事交给阿姨就好了嘛!”
周丽娟的声音仿佛幻听般在我的耳边响起,不由得让我打了个激灵。
周丽娟是个瘦小的中年女人,尽管脸上的皱纹比同龄人要多,不过仍能看出年轻时相貌秀丽。她的性格和善平稳,跟我说话时总是和言细语,脸上带笑。
刚才的那些话她从未对我说过,我和祁阳谈了三年的恋爱,她从来都是一副顺其自然的态度,但这并不代表她会一直听之任之,这次她郑重地邀请我去过生日就是个明确的信号。
我妈曾经告诫我,千万别傻乎乎地觉得男朋友的妈妈对自己好,是因为她喜欢你,这只不过是因为她儿子喜欢你,假如有一天分了手,她的脸保准变得比谁都快。
如果她真的抽我几巴掌倒也不错,这样主动权就到了我这边。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略微轻松了些,奋力从床上爬起来,迅速画了个淡妆,随便选了套衣服换上,便出了门。
本来想坐地铁,但感觉时间有点晚,我就拦了辆从眼前驶来的出粗车。
“去梧桐巷。”我说。
司机有些讶异地瞟了我一眼:“那边的夜市已经歇业了,得明年五月份才能再开。”
“我知道。”
他哦了一声,同时感受到我没心思闲聊的情绪,一路上再也没有开过口。
出粗车一路向南行驶,十几分钟后经过了人流熙攘的火车北站,然后穿越密密麻麻的高层住宅区,来到市中心商业区时,店铺都亮起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当老城区的建筑逐渐被甩在脑后,车窗外的景象陡然变化,道路两侧的行道树后出现了厂房。这它们似乎漫无尽头,但又遵循着一种规律,越来越陈旧冷清,到后来甚至可以用残破来形容。当我看到路边出现了一道画满了涂鸦的院墙时,意识到目的地到了。
付钱下车后,司机毫不犹豫地掉头向回驶去。院墙里是倒闭了将近二十年的老轧钢厂。去年夏天不知是谁以工业风烧烤为噱头,在工厂大院里搞了个夜市,邀请了几个网红来宣传推广,还真吸引了很多好奇的人专门来跟风打卡。如今天气渐冷,夜市歇业,虽然才五点半,但周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院墙右边有条狭窄的小路,大约一百多米,路的另一侧是废弃的铁道。听说这段铁道原本是给轧钢厂专用的,工厂倒闭后它也随之寿终正寝。如今疯长的野草足有齐腰高,即便已经枯黄,依旧将锈迹斑斑的铁轨遮挡了大半。
我不喜欢来祁阳家,很大程度上和这条路有关。即便是在白天,没有阳光的时候我都觉得这条路有些阴森,更不用说是晚上了。每次经过时,我都有种莫名的恐惧,总感觉野草丛里会冒出个劫财劫色的歹徒,就算祁阳陪在身边也无法使我安心。
好在托夜市的福,路的入口加装了一盏路灯,虽然无法照亮全程,但至少不用手机照明了。
终于走完了这段路,我长吁一口气。一片旧式的红砖楼房出现在眼前,这些楼房大约有十七八栋,左右分成两片,中间夹出一条巷子。巷口有一颗足有六层楼高的梧桐树,祁阳的家便住在这条顾名思义的梧桐巷中。
这地方原本是轧钢厂的家属区,如今大部分人都搬了出去,由于位置偏僻交通不便,空房也难以出租,亮灯的窗口屈指可数。
楼道里的空气仍旧难闻,像是生活垃圾的腐烂味和陈年油烟的混合,加上要下雨的缘故,又多了一种土腥气,让我隐隐有些恶心。我叹了口气,开始爬楼梯。
来到三楼时,一个身穿海军蓝毛呢大衣的中年男人正在掏钥匙开二号的房门,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转头来看,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不是小霏嘛,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他说。
“秦叔叔好。”我打了个招呼,“刚回来?”
他嗯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祝你生日快乐。”
我扬起了眉毛。
“你周阿姨一大早就出门买菜,说今晚喊你过来吃饭,我这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他指了指楼上,解释道,“好久没见她这么高兴了。”
我笑笑道了声谢,然后继续上楼。
这个男人叫秦志超,以前是轧钢厂的宣传干部,在工厂倒闭钱就辞职做起了生意。他平时总开着一辆酷路泽,看起来经济条件应该不错,却偏偏还要住在这种地方,这件事一直让我有些想不通。
走到三楼半的缓步台时,我感觉身后像是有道视线,回头看去,秦志超正在盯着我,和我的目光接触也没有任何回避。
“怎么了,秦叔叔?”我问。
“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吃了一惊:“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可能是我多想了。”他的脸上泛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周姨也特别高兴,多和她说点开心的话,别让她扫了兴。”
我感到一阵愠怒,觉得这人实在有些狗抓耗子的嫌疑,生硬地嗯了一声,没再搭理他,径直走到四楼敲响了祁阳家的房门。
房门很快被打开,周丽娟热情地招呼我进屋,我却没有动,彻底怔住。
周丽娟今天的衣着打扮,和梦中她杀我时居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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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尴尬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周丽娟在忙东忙西。
她热了一杯牛奶,开了一袋饼干,放在茶几上:“赶紧吃,你这孩子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怎么还能饿出低血糖。”
刚才我愣神的样子貌似很夸张,用她的话说就是小脸煞白,整个人像是丢了魂。我不能讲实话,只好用低血糖糊弄过去。
想想也是可笑,她平时在家也就那么几套衣服。尤其是这个时节,每次来她几乎都是同样的打扮:绿毛衣,蓝秋裤,干活的时候胳膊上带戴着黑底碎花的套袖。
是我神经过敏了。
“刚才我在厨房听到楼道里有人说话,是你吗?”周丽娟问。
“我上楼时看到了秦叔叔,他祝我生日快乐,我就和他聊了几句。”
周丽娟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阴霾。
“别太搭理他,这人不正经。”话刚出口,她立刻改变了话题,“哎呀,眼瞅六点了,我得赶紧炒菜去,祁阳应该也快回来了。”
我问周丽娟需不需要帮忙,她笑称哪有让寿星动手的道理,让我安心等着就好。
平心而论,祁阳母子对我都很不错。尽管家境一般,但在能力范围之内,他们算得上尽心尽力地照顾了我。
我是大二那年和祁阳在一起的。和很多校园恋情差不多,学妹在机缘巧合的接触中仰慕学长的才华,在双向奔赴中确定了恋人关系。我本科毕业后,托关系在殡仪馆找到了份秘书的工作,祁阳则在本校继续读研,明年夏天毕业。
祁阳确实有才华,但不是那种天赋全点到了智商上的天才,他的颜值也过得去,算不上多么英俊帅气,但至少和我牵手逛街时,不会招来异样的目光。
至于他的性格人品,我只能说他是个好人,更是老实人,这也是所有认识他的人的共识。
周丽娟的手脚非常麻利,炒好一个菜便端上一个,客厅里的圆桌很快便摆满了一半。她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一刻了,不由得皱了皱眉。
“祁阳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最晚六点钟就回来吗?”她有些生气,“我得打个电话催催他。”
电话没打通,提示不在服务区。
“您别着急,他应该是在宿舍写毕业论文初稿,那里经常信号不好。”我宽慰道,“他应该是写得太投入没注意时间。”
“那就等会再打吧。”周丽娟摇了摇头,“今早我给他发消息,他还答应得好好的,这孩子!”
又炒了一盘菜后,周丽娟注意到已经六点半,准备继续打电话,我告诉她不必了,刚才我打祁阳的电话依然不在服务区,微信上发了消息也没有回音。
周丽娟皱起了眉毛,她在手机上查了半天,找到了祁阳一个同学的号码,拨了过去。对方证实了我的猜测,祁阳确实还在宿舍里写论文,他答应在食堂打好饭就回去催祁阳回家,同时歉意地表示可能需要二三十分钟,因为排队的人很多,错过时间就没得吃了。
看着周丽娟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我有些奇怪。
“你没看新闻吗?最近发生了几次抢劫案,还都是在晚上。”周丽娜解释道,“罪犯下手可黑了,先把人打趴下再搜身......对了,今晚回去的时候,你俩打个车,一定要先让祁阳送你到家。”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阿姨,你有没有考虑把房子卖掉,添点钱在市区再买一套?这里太偏僻,祁阳平时也不在家,您一个人住也让我们不太放心。”
周丽娟没出声,看了我一会,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当然想过,可是条件不允许啊。小霏,阿姨和你说实话吧,我手里是存了点钱,但那是留给你和祁阳结婚用的。再说了,谁会买这套房子呢?”
“那我和祁阳要是结婚了,咱们三个人都住在这里,会不会太挤了?”
她的眼睛里发出了光,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这个你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你俩要是结婚了,我就花钱把这里好好装修一下,别看这楼老,但很结实,住起来绝对省心。我有个老同学,她家在临市开了个工厂,管吃管住。我才五十出头,可以去她那边干几年。等你们有能力买新房的时候,我再回这边住。”
“绝对不行。”我断然拒绝,“要是这样我和祁阳成了什么人?就算我答应,我爸妈也不会答应。”
“我心甘情愿的,你爸妈的思想工作我去做。”周丽娟不以为然,“阿姨从来没有催你们结婚,但你们都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吧?”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都是在车轱辘话中度过的,我和她都试图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各种理由找了又找,翻来覆去讲了又讲,结果最终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真的不着急结婚,一点都不着急!”难以抑制的焦躁使我情不自禁,我几乎是喊出了这句话。
周丽娟愣了。回过神后,她小心翼翼开了口:“小霏,你和祁阳......闹矛盾了?”
“没有。”
“那你......”
“阿姨,我说了好几次了。”我竭力缓和口气,“我就是想先发展事业,再考虑婚姻。”
“真的?”
我不假思索地正准备回答是,忽然把话咽了回去,因为我发现周丽娟注视我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掺杂了洞悉和鄙夷的情绪,此前我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的情绪。
“您想说什么?”我的声音也冷了下去。
“我听说你最近和老魏家的二小子走得很近。”
我的心脏收缩了一下,但依然面不改色:“谁在胡说八道?”
“你就说有没有吧。”
“我现在的工作就是魏文韬介绍的,有时候他喊我吃个饭什么的,我也不好不去。”我干巴巴地说,“我和他只是大学同学关系,没别的。”
“那就好。”周丽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刹那间我就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既然你不承认和他有特别的关系,那以后你和他要是在一起了,可别怪我撕破脸皮,让你们难堪。
我咬紧牙关,脑子里的一根弦刹那间绷紧到了极致,然后瞬间断掉。
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反而彻底放松了。
“既然您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干脆就直说吧。”我语气平淡,“我确实准备和祁阳分手,但不是现在。”
周丽娜的脸色陡然阴沉:“因为魏......”
“跟他没关系。”我打断了他的话,“我父亲不同意。”
“你不是说你父母不干涉你的恋爱婚姻吗?”
“原本是这样,但我爸听到您的名字后,改了主意。”
周丽娟的眉心皱成一个川字,不解地看着我。
“我爸叫赵帆,还有印象吗?”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周丽娟在短暂的错愕后会出现如此强烈的反应。她睁圆了双眼,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血色迅速从脸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灰白。她颓然坐在沙发上,呼呼喘着粗气,突然猛地抬起头看向我。
“你爸是轧钢厂的赵会计?!为什么你以前不告诉我?”
“我也是才知道。”
“你爸和你讲了什么?”她沙哑着嗓子问。
“我爸告诉我,有些事不说的话大家还能留个体面,说出来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如果您问的话,我可以把这段话复述给您听。”
我撒谎了。
我爸听说祁阳的母亲是周丽娟时确实吃了一惊,那次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爸以前在轧钢厂当会计,周丽娟当时是车间的工人,两个人算是老同事。他并没有命令我和祁阳分手,只是委婉地问我是不是非要和他在一起,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我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后来问过几次,我爸总是避而不谈,只是说以后真进展到需要双方父母见面的时候,我就会知道了。大概是怕我胡思乱想,他还特地补充了句,只要我和祁阳感情牢固,就不会被上一代的关系困扰。
我本来不想拿我爸当挡箭牌,可周丽娟的态度令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爸的态度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和周丽娟当年曾经有过矛盾,二是他单方面对周丽娟印象不好。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种可能,但话说半截让她自己去联想就不会露馅。
周丽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想到昨晚的怪梦,我有些不安,决定说点什么舒缓一下她的情绪。
“阿姨,我不是现在就要和祁阳分手,至少会等到他毕业。”我尽力温声细语,“您放心,我和他都是成年人,会处理好感情方面的事。您最好调整一下情绪,万一祁阳回来看咱们这样,就不太方便解释了。”
说到祁阳,终于让周丽娟恢复了一点生气。她木然地点点头,缓缓起身,忽然趔趄了一下,身体向前倾斜,我赶紧上前扶住她。
周丽娟握住了我的手,触感粗糙冰冷,我的手掌中突然多出了一种更加冰冷的金属触感。就在我想要看清楚她把什么东西塞进去的时候,周丽娟的身体向我撞来,然后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我下意识地推了她一下,她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地面上,一把水果刀赫然插进了胸口。
我目瞪口呆。
有人说梦都是反的,所以......不是她杀了我,而是我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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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地站着,盯着躺在地上的周丽娟。
血迹已经在她的胸口开始弥漫,刀正好刺进了心脏的位置,就算现在送去医院也没救了。
我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好在我妈是护士,小时候我爸出差,又赶上她值夜班的时候,她就会把我一起带去医院。夜间的急诊经常能看到各种血肉模糊,所以眼前的这一幕确实让我受惊不小,但还不至于崩溃。
不,我没有杀周丽娟!她是自杀的,而且还故意先把刀塞到我手里,然后再用胸口撞过来,伪装成被杀的假象!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即便是在电视剧里,儿子是妈宝男的恶婆婆听说媳妇要离婚,顶多是揪头发扇耳光外加不堪入耳的辱骂,从没见过拿自己的命去陷害对方的。
难道她是被我编造的我爸的话给吓死的?
更不可能了。如果我爸知道了那么致命的秘密,绝不可能允许我和祁阳继续交往。
这时我忽然发现周丽娟的表情非常平静,嘴角仿佛还带着一丝讥笑。
正是这丝讥笑驱散了我心中的惊恐,取而代之的只有愤怒。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她想把我陷害成杀人凶手,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该怎么办呢?
实话实说?显然不行,这种情况过于荒诞,没人会相信,即便追查下去,拔起萝卜带出泥,天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就算我不被定罪,接下来的人生怕是也要毁了。灰溜溜的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度过余生,还不如让我死。
我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着,很快便想出了对策:马上离开这里,但不是逃走,而是以去接祁阳的理由暂时离开。等到尸体被发现后,我只要坚称自己离开时周丽娜还活着就可以了。我知道这不足以让我完全洗清嫌疑,不过证据不足,外加没有杀人动机,不可能被定罪。
我看了眼挂钟,七点二十五,不能再磨蹭了,祁阳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我迅速穿好外衣,正要出门时犹豫了一下,水果刀上的指纹需不需要擦掉?
别干蠢事!我对自己说,这把水果刀原本是放在茶几上的水果盘里的,我刚才在等周丽娟炒菜的时候还顺手摆弄过几下,完全可以解释留下指纹的原因,擦掉反而会显得不自然。至于为什么凶手没有留下指纹?当然是因为带着手套,为什么用被害人家中的水果刀当凶器?那是因为最开始没准备杀人,为什么......接下来跟我就无关了,让破案的人去头疼吧。
在思考的过程中,我已经穿戴妥当,正准备出门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祁阳打来的。
他不会是已经到了附近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没关系,我可以装成刚从外边回来的样子。因为我听周丽娟说最近了连环抢劫案,心里不安,于是坚持要去轧钢厂门口等他......要是他已经到到了楼下呢?如果我说和他脚前脚后回来的,他问为什么没在路上看到我,这就不太好解释了......不会的,他都已经到了楼下还打什么电话?
手机铃声还在响着,我按下了接听键。
“终于想起该回家了?你到哪儿了?”我用嗔怪又关切的语气问。
“我妈在你身边吗?”祁阳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
他为什么这么问?我差点失声惊呼,都说母子连心,难道他感觉到周丽娟已经死了?
“怎么了?”我勉强用镇定的口气反问。
“我遇到点事,千万别现在告诉她。”
我听得出来,祁阳同样在努力支撑自己的情绪,但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
“嗯,你说。”我故意用平淡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我刚刚......杀了个人。”
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日光灯镇流器发出的嗡嗡声好像骤然加强了十倍,刺痛了我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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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我回到了来时下车的地方。
马路更加冷清,偶尔驶过一辆货车。点开打车软件等了五分钟,果然没人接单,很好,这样我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去坐公交车。
只有一趟公交车经过这里,1234路,属于市郊民营线路,车辆老旧且服务态度恶劣。司机边开车边玩手机属于常态,被投诉曝光过好几次,不过因为没有出大事故,所以至今依然如故。
我又足足等了将近一刻钟,它总算来了。上车的时候司机正在刷短视频,听到投币的声音后立刻关上车门发动引擎。
车厢内稀稀拉拉做了五六个乘客,一个个都在闭目养神。这属于常态,1234的路程实在太长,外加这个时间段的乘客大多是刚下班的工人,没人会对我格外留意。
最关键的是,这条线路没有监控。准确的说是装过,可司机总会让它出故障。
我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车速一点也不快,可老旧的车体还是吱吱呀呀响个不停。以前我还没毕业时,从祁阳家回学校总是坐这趟车,按照现在的速度推算,大约需要将近半小时。
于是我也闭上了双眼,回想起刚才和祁阳的通话内容。
“我刚刚......杀了个人。”
“你是想逗我笑么?”
“真的!”
“......怎么回事?”
“我本来想打车回家,可学校附近车堵得太厉害,我就从后门出来,想穿过那片野地再打车。没想到有个人从背后用绳子勒住了我的脖子,我就和他扭打在一起,结果失手把他杀了......”
“你现在还在那片野地里?”
“对......我本来准备报警,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打电话告诉你一声比较好。出了这种事,我估计今晚肯定回不了家了。你帮我找个合适的理由帮我糊弄过去,别让我妈知道,她最近血压有点高。”
“别报警!你待在原地别动,我这就过去找你!咱们先商量一下再决定怎么办。”
“可是我妈......”
“放心,我就说你的电脑出了问题,论文初稿没有保存下来,喊我去帮你解决。阿姨知道你的电脑是我帮你选的,她不会怀疑的。”
“好的,那你快点来......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实在有些害怕......”
阻止祁阳报警属于条件反射,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干,但转瞬间我就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天赐良机。
我再次回想了一遍离开祁阳家时的细节:门我关好了,就算是入室抢劫,凶手在离开时也不会故意把门留条缝,除非他生怕尸体被发现的太晚。挎包我故意没带,留在沙发上,因为我是出门接祁阳,而并非要回家。
下楼的时候,我注意到三楼秦志超的家里亮着灯,隐约可以听到电视的声音,我把脚步放得很轻,他肯定不会听到。
很好,应该没留下任何纰漏。
每个周末学校附近都是堵车的重灾区,今晚也不例外,我到站下车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九点了。
由于临近停运,公交站台上没有等车的人。我观察了一下周围,从路边钢板围挡的缺口中钻了过去。
围挡的里边便是祁阳说的野地,面积足有几十公顷。我刚上大一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大片破旧的平房,大二上学期开始拆迁,准备新建住宅小区。不过房屋拆掉围挡立起后就没了动静,据说是因为开发商资金链断裂,一直没有找到接盘的,于是三年过去,就成了野地。
毕业前,我和祁阳经常会在学校周围道路拥堵时,一起穿过野地去几公里外的地方坐车去他家。尽管人迹罕至,我们有说有笑的牵手而行,也从来没觉得害怕,反倒像是在专属的私人空间中巡视。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我本以为在这么大面积的范围内找到祁阳会很困难,幸而狂风将天上的云层撕开了一个缺口,凄冷的月光照了下来,我走了没多远,就看到有一个人站在前方。
“你怎么才来?”祁阳颤声埋怨道,“我都快坚持不住了。”
“你家那边叫不到车,我只能坐公交了。”我抓住他的胳膊,“尸体在哪里?”
他向右前方指了指,我走了过去。
一个身穿破旧棉大衣的男人匍匐在十米开外,左腿弯曲右腿伸直,在地面留下了明显的蹬踹痕迹,想必是临死前的挣扎造成的。右手压在身下,左手向斜前方伸直,死死地抓住从瓦砾和黑土中钻出来的一把枯黄的野草。
点亮手机的电筒,我发现他左侧的太阳穴周围血肉模糊。
“他从后边用绳子勒住我,我用力挣扎,和他一起摔倒了。然后他骑在我的身上还想继续勒我,我正好摸到一块碎砖头,就朝他的脑袋上砸了几下,于是......”祁阳解释道。
我用手机照了下,他的脖子上果然有明显的勒痕,脸上也有几处擦伤。温度很低,可他的脸上全是冷汗,连衬衫的领口都被浸湿了。
“这应该算是正当防卫吧?”见我不吭声,祁阳焦急地问。
“如果你一下子就把他打死了,应该算,可你自己都说了,连砸了好几下......”我顿了顿,“如果他的家属非要说你是故意杀人或者防卫过当,就很麻烦。”
“那怎么办?!”祁阳应该也是想起了以前在新闻里看过的类似案例,顿时有些急了,带着哭腔问,“我是不是会被判刑?”
我没有回答他,附身在周围寻找,很快找到了那块沾血的碎砖。我把它抓在手中,举在祁阳面前。
“人是我打死的。”我语气坚定。
“啊?”
“记住,今晚的经过是这样的,你写论文耽误了回家的时间,我不放心就来学校找你,咱们俩抄近路来到这里后,遭到这家伙的袭击。我见他把你按在身下用绳子勒你,一时情急捡起块砖头砸了他一下,他不松手,我又砸了几下,结果他就倒下去死了。正好我是左撇子,伤口的位置也说得通。”
“不行!”祁阳立刻拒绝,“我不能让你顶罪!”
“顶什么罪嘛,我是女孩子,力气小,为了救男朋友才多砸了几下,毫无疑问的正当防卫。”我分析道,“把他打死后,咱们吓坏了,本来想一走了之,但又觉得这样不对,商量了好久,决定相信法律,报警处理。就是这么个过程,明白了吗?”
我认为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可祁阳还是不答应。我深知他认起死理来谁也说不动。正无计可施时忽然灵机一动。
“今晚阿姨可是问了我,咱俩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我幽幽地说,“她说如果能定下大概的日子,就把那个家传的玉石镯子送给我当礼物。”
周丽娟曾经神秘兮兮地给我看过床头柜里的一个木盒,告诉我里边都是家传的首饰,等我嫁过来时随便挑。我不知道里边具体有些什么,但有次帮忙收拾房间时,我见过她曾经把一个翠绿的镯子装了进去。
祁阳愣了一下,语气激动起来:“那你......答应了?”
“我说至少得等你毕业,咱们的工作都稳定下来再考虑。阿姨表示理解,不过嘛,现在我觉得回答得有点草率了。”
“怎么就草率了?”祁阳有些急了。
“咱们以前约定过,遇到分歧谁说的有道理就听谁的。”我瞥了他一眼,“眼前明显我的办法更好,你却开始不讲理了。”
这招果然好使,祁阳明显犹豫起来:“可是......”
“你要是反悔,我可要认真考虑一下还要不要和你在一起的问题了。”
他终于妥协了,嗫嚅道:“你知道我不会撒谎......”
“你不用撒谎,到派出所后主要让我来说,当个应声虫你总会吧?”
见他没有异议,我用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接线员要我们原地等待,他们会尽快赶到。
我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防卫过当是我故意用来唬祁阳的,死掉的这个男人看上去就像是个流窜犯,搞不好那几桩连环抢劫案就是他做的,倘若是真的,别说不用担心被判刑,搞不好还能得到表彰。
与此同时,我也拥有了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证明我和周丽娟的死毫无关系。
还有什么比死者的儿子做的证词更不容置疑的呢?
“小霏......”祁阳深深地看着我,“我爱你。”
“嗯......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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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我所料。
来到派出所后,我描述了事发经过,故意讲得断断续续,部分细节甚至还有点含糊甚至相互矛盾,经过民警的追问才边回忆边修正。
绘声绘色流畅无比,那是讲故事,不是阐述事实。
应声虫的角色祁阳塑造得很好,或者说是本色出演,我说什么他都是是是,对对对。他也算是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外加被人勒了脖子,这种表现可以说再自然不过。
有一处细节,在来的路上我已经特别考虑过了。
七点二十五分,祁阳给我打来的那个说他杀了人的电话。如果民警问既然我俩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打这通电话,我会这样解释:发现那个袭击者被打死之后,我想一走了之,祁阳却觉得应该报警。我赌气离开,祁阳边追边给我打电话,找到我后两个人又争论了半天,最后他说服了我,这才报了警。
结果民警根本没有查看我们的手机,和我想的一样,他们也在怀疑被打死的那位老兄就是连环抢劫案的元凶,把重点放在了调查他的身份上。
“能不能别让我们和死者家属碰面?我怕他们情绪失控,万一对我们动手......”我故作胆怯地问。
“别担心,不会的。”负责询问的民警笑了笑,又补充了句,“你也能感觉到他不像什么好人,对吧?”
他的反应让我心里更有底了。
做完笔录,民警问祁阳需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让我们再等一会,等落实了情况,走完程序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快十一点了。”见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祁阳嘟哝道,“要不给我妈打个电话吧,我怕她担心。”
“别多此一举。”我连忙阻止,“走的时候我跟阿姨说,是去学校给你弄电脑,要是太晚了就让她先睡。再说咱们还在派出所呢,阿姨问起来你能和她撒谎?”
“那倒是。”祁阳点点头,“不过我妈今天倒是特别沉得住气,再没打电话,连个信息都没发。”
我的心一沉。
“阿姨可能是累了,躺下睡着了。”我不动声色,“她一大早就出门买菜,为我的生日忙了一整天,我离开的时候菜还没弄完,实在太辛苦了。”
“哎呀!”祁阳吃惊道,“你看我,竟然忘了祝你生日快乐!哎,明明是你的生日,结果......都是我不好!”
“没关系。”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生日每年都可以过,你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祁阳抓住我的手,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还记得咱们在一起后,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吗?”他问。
我当然记得。
那天他请客去外边吃饭,饭后说要给我个惊喜,去河边放了个礼花给我看。没想到赶上了大雨,附近又找不到躲雨的地方,两个人都被淋了个透心凉。我得了严重的感冒,在宿舍里躺了一个星期才彻底好。
当时我气得半个月没搭理祁阳,不过后来回想的时候,不会再生气,反而觉得又好笑又甜蜜。这个在我面前有些呆头呆脑的家伙,能想到这种浪漫的点子,也算是很用心了。
可惜......礼花的绚烂只是瞬间,而生活需要的是延续。
就在我回忆往事时,寂静的窗外隐约传来一声响,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放礼花。
不年不节的深夜,谁这么有兴致?我向外望去,没看到礼花的余辉,只有黑漆漆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已经再次被浓云吞没了。
想到明天还要上班,我有些焦躁,来到走廊正好遇见个经过的民警,问我们还需要等多久。
“快了吧......快了。”他只是稍微减了下速,“别着急。”
我着急的不是明天要上班,而是能早点结束的话,让祁阳回学校,我回住处至少还能睡上一觉。明天他联系不到周丽娟,自然会回家。到时候发现尸体报了警,我肯定也要被叫去协助调查,提前养足精神才能保证不出问题。
回到屋子里,祁阳想和我聊天,我说有些疲乏,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当睡意真的开始袭来,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走廊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两个年纪比较大的民警走进屋子,其中一个示意祁阳跟他走,另一个则坐在了我的对面。
“你今天傍晚去过梧桐巷5号3单元401室?”他神情严肃地问。
那正是祁阳家的地址,我点了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不由得警觉起来,难道周丽娟的尸体被发现了?
“六点半不到七点吧。”
“能再精确一些么?”
“我记得六点半的时候阿姨,哦,就是祁阳的母亲因为打不通他的手机,就给他的同学打电话,催祁阳快点回家吃饭。然后阿姨和我说起最近有连环抢劫案,于是我就想去学校接祁阳。穿好衣服出门,中间应该也就是五六分钟,所以具体出门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六点四十。”
”一般都是男人去接女朋友,像你这样去接男朋友的倒是不多见。”他的语气和表情有些相似,似问非问,似笑非笑。
“周末学校附近经常堵车,我担心他会一个人去走那片野地遇到危险,所以就准备打辆车过去接上他再一起回家。”我苦笑了一下,“可惜没叫到车,只能坐公交去了,恰好在野地入口遇到了他。本来寻思两个人一起抄近路不会有问题,结果还是......”
“你离开的时候,周丽娟在做什么?”
他竟然直接提到了名字,肯定是尸体被发现了!
“她在厨房炒菜。”我挺直身体,“怎么了,阿姨出了什么事?”
“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比如周丽娜的情绪有没有什么反常?“
我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阿姨就是嘱咐我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动了动嘴角,还没来得及开口,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
那是祁阳的声音。
我猛地站起身,对面的警察示意我坐下。
“四十分钟前,梧桐巷5号3单元401室发生了爆炸,在楼下发现了户主周丽娜的尸体。”
我整个人都懵了。
四十分钟前?!
难道之前我听到的那一声响不是礼花,而是爆炸?!
窗外骤然响起一声惊雷,迟到已久的大雨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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