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不快,脚下布鞋踩在湿叶上发出轻声“咯吱”。罗瑞卿见状,只得压低声音招呼几名工作人员跟上。短短数百米,众人没敢开口,空气里只有蛙声。
目的地是一座土坟,坟头草已到膝盖高。毛泽东接过警卫临时折来的松枝,站定,深鞠三躬,随后轻声一句:“前人辛苦,后人幸福。”说罢,他蹲下身,拨开草丛,却发现新露出几个小洞——雨后田鼠常来。
他没有犹豫,直接抄起一把湿土堵住洞口,动作慢而细。罗瑞卿欲上前帮忙,刚弯腰就被摆手阻止。不到两分钟,泥土捏实,小洞不见。他站直身子,好像终于放下心事。
返程路上,村干部试探询问要不要修坟。毛泽东摇摇头:“添点土就行,别兴师动众。”一句话,带着熟悉的干脆。
回到旧居已近上午,屋里一切按照老乡口述复原。毛泽东环顾四壁,先看见灶膛旁那截柴围子,微微点头;再掀帘进父母卧房,对着遗像默然良久。有人递茶,他抬手示意不用,仍盯着那张旧照片——兄弟三人与母亲在长沙留影。
照片里的母亲文七妹笑得温柔,却能看出病容。毛泽东轻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那时她颈上生疮,若有现在条件……”话没说完,便止住。屋子一下子安静,只余窗外蝉鸣。
文七妹十八岁嫁进韶山冲,持家勤劳,对穷苦邻里常伸手。少年毛泽东耳濡目染,遇到抢收稻谷,也先帮年迈的毛四阿婆。结果自家谷子被雨淋,父亲毛顺生狠狠训他,他却顶一句“人家更苦”。
父子性格截然。毛顺生精于算盘,脾气火爆,盼儿子早日理账守业。十三岁的毛泽东却偏爱翻书,一面被逼记账,一面夜里点油灯读《古文观止》。父亲举鞭,他引经据典回击,两人各不相让,这股倔劲后来化作对旧社会的质疑。
多年征战,他没能在母亲病榻旁尽孝,更错过父亲最后时辰。说到此处,他常露出难得的歉疚神色。此次回乡,谁也不敢提醒他行程紧迫——这趟路,他等了三十二年。
午饭时分,老乡抬来一担新摘豆角,请首长尝鲜。毛泽东夹起一根,嚼了嚼,只说一句:“还是家乡味。”随后让把半担豆角分给警卫员,另一半留给隔壁的孤寡毛石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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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他仍伏案批阅文件,灯下白纸被风吹动。秘书劝他休息,他摆手:“事情多,不能等。”直至深夜,窗外又起细雨,他才合上最后一本文件夹。
第二天车队出山,村里老幼挤满路口。有人递鸡蛋,有人送茶叶,他都一一接过,再转手交给身后的乡政府:“分给乡亲。”车窗半合,他抬眼看远山云雾,神情平静,却握紧了那根早已干裂的松枝——离坟前折下时的形状没变,他让人保存,理由很简单:“带回北京,算尽孝。”
车辆渐行渐远,山路再次归于宁静。没人再提修坟的事,连那几只田鼠,也因洞口被封,只能另觅去处。当地老农谈起此事,总感慨一句:大人物,大孝心,偏偏不肯动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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