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夏天,看守所的屋内顶被烈日晒得发烫,夜晚的风裹着闷热钻进监室,却吹不散空气里的压抑。我因经济案件被羁押在这间四人监室,隔壁就是单人羁押的死刑犯,姓王,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执行日期就定在三天后。
前两晚还能听到他在隔壁踱步的声音,脚链敲着水泥地,一下一下,像在倒计时。可到了执行前最后一个晚上,大概十一点刚过,隔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搪瓷碗摔在地上。紧接着,是压抑的呜咽,起初很轻,像受伤的小鹿在低吟,后来越来越响,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贴着墙听,能清晰听到他的声音:“我错了!我不该杀她!我妈还在等我回家啊!”声音里满是绝望,带着哭腔的嘶吼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弹回来,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管教很快跑过来,隔着铁门喊:“安静!遵守纪律!”可他像没听见一样,依旧哭喊,还夹杂着用拳头砸墙的“咚咚”声,沉闷又无力。
我悄悄从铁窗的缝隙往外看,能看到他的侧脸。他坐在墙角,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全是眼泪和鼻涕,平时总是紧绷的嘴角此刻垮下来,露出牙齿,却不是凶狠,而是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抽搐。眼睛通红,布满血丝,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神里,此刻全是恐惧和悔恨,死死盯着铁门,像是想从那道缝隙里看出一条生路。
大概哭喊了一个多小时,他的声音开始沙哑,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管教来了三次,第一次是警告,第二次隔着门跟他说话,语气放缓了些,说:“想想你家里人,别让他们最后还为你担心。”第三次,管教打开了他监室的门,我看到他瘫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管教蹲在他身边,说了些什么,声音很低,听不清。
后来,哭声渐渐小了,只剩下偶尔的抽泣。大概凌晨两点多,隔壁彻底安静下来。我猜他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接受了现实。第二天早上,听到管教打开他监室门的声音,没有说话声,只有脚步声,很轻,却像踩在每个人的心上。
再后来,那间监室空了出来,重新刷了墙,可我总觉得,那堵墙上还留着那个夜晚的绝望和悔恨。人总是在最后一刻,才会看清自己犯下的错有多沉重,可世上没有回头路,有些代价,一旦付出,就再也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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